长夜流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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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裁缝铺

    天上星河璀璨,人间灯火长明。海阳城是个没有宵禁的城市,商贾云集的坊市里,聚齐了各式各样的玩乐。

    “妙妙,你在看什么?”萧龙佑一身玉色锦袍,在人流如织的街市中分外亮眼,周身萦绕着莹白的光辉。

    顾妙妙收回散漫的目光,有气无力的转过头,看着萧龙佑,她的眼睛红肿,目中水光盈盈,楚楚可怜,格外惹人怜惜,哪有半分帝王俾睨天下的霸气。

    “你穿这一身红衣格外好看,”萧龙佑笑嘻嘻道:“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今日是你十四岁生辰,要多笑笑。”

    顾妙妙用力笑一笑,道:“是啊,今日若是不开心,一年都会不开心。”

    “这是给你的生辰贺礼,我准备了许久,你看看,”萧龙佑从袖中掏出一串黑金手串,递了过去。

    顾妙妙接过手串,共有十八颗米粒大小的珠子,黑金材质,隐约闪烁着光华。

    “用什么做的?”顾妙妙见手串有点大,有点不满,嘟着嘴将手串套在手腕上,这手串一接触到顾妙妙的手腕,便倏地收紧,刚好适合她的尺寸。

    萧龙佑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费尽力气锻造出来的第一件法宝,看看,多合适。”

    顾妙妙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手串的奇妙之处,除了自动契合她的尺寸。

    萧龙佑神秘兮兮道:“我不会哄你的,你很快就会知道它的妙处。”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欢喜的声音:“殿下,您怎么在此?”

    顾妙妙回过头,眼前一个黑衣少年,笑得龇牙咧嘴,满眼星星,正是顾小利。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妙妙一把拉住顾小利,不让他在集市上下跪。

    “我新做了一身衣裳,过来取。”

    正在此时,一名红衣武士走到萧龙佑身边,附耳说了两句。萧龙佑面色一变,踌躇不语。

    顾妙妙对萧龙佑眨了眨眼,道:“今日谢谢你,我等下跟顾小利一起回天威四方馆。嗯,我那十万人马已经到了江东城,太子殿下有何打算?”

    “本想等你通过测试,给你过完生辰,再一起商量。明日我来找你可好?”

    顾妙妙点点头,跟着顾小利转入一条小巷。

    萧龙佑看着她的背影,对身边红衣武士道:“按照孤颁下的诏令,派出人手,去寻找求告的天荣移民丢失的孩子。”

    顾妙妙跟着顾小利在小巷内转了几个弯,终于看到一个竹篱圈起来的简陋小院,门口挂着一个布幡“老潘裁剪”。

    “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顾妙妙环顾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似乎荒废已久。

    “是厨房的鲁婶子带我来的,她全家还有邻居,都是在此处做的衣裳,又快又好,价格还公道。”

    顾小利推开竹门,两人走进院子里,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六月初七戌时,顾小利,靛蓝夏布短褐一套。”

    院子正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套衣裳,顾小利走过去打开来,针脚细密,布料熨帖,正是自己订购的靛蓝夏布短褐。

    “试穿请进东厢房,”这个声音从正房的方向传出,介乎男童和少年之间,说不出的怪异。

    顾小利笑呵呵的进了东厢房,顾妙妙疑惑不已,四处张望,只见正房和东西厢房都亮着灯,却没有人影。

    “这裁缝铺还真是奇怪,居然没有伙计出来招呼客人。”

    听见顾妙妙自言自语,那个尖锐的声音道:“客人要量体,请进西厢房。”

    顾妙妙皱了皱眉,道:“你是老板还是伙计,哪有这样招待客人的店铺,都不出来露个脸。”

    “客人是来做衣裳还是见老板?”

    顾妙妙一怔,心想这话还真不好反驳,随即把头转向正房道:“当然要见一见动手的裁缝,才敢放心做衣裳。”

    “本店的规矩就是如此,客人请便。”

    顾妙妙好奇心起,大声道:“我偏要见见。”

    说完,她推开正房的门,大步迈了进去。只见木地板上摊着一堆布料,一根卷尺正在上面画出标记,一把黑铁剪刀正在咔呲咔呲的裁剪布料,七根大小不一的针带着颜色不一,材质不一的线,正在缝制衣裳。

    一把锥子凌空飞起,对着顾妙妙的脸,惊恐不已道:“客人,真的进来了?你要干什么?”

    顾妙妙笑道:“你们便是铺子里的伙计?”

    顾小利穿着新衣裳跑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问道:“殿下,这是妖怪?”

    锥子委屈不已,道:“我们几个又不害人,怎么就成了妖怪?”

    顾妙妙点头道:“他不懂事,我知道你们是器灵,不是妖怪。你们的主人呢?”

    卷尺画完一块布料,扔到剪刀面前,又摊开另一块布料,随口对顾妙妙道:“主人昨日得了一些灵石,此刻正在内室闭关修炼。”

    剪刀瓮声瓮气道:“你要见我家主人,今日不行。”

    顾妙妙眼珠一转,问道:“你们做一件衣裳,要花多久时间?”

    剪刀跳到卷尺扔过来的布料上,道:“普通的衣裳一日,时间便足够,若是要绣花,麻烦一些。”

    内室忽然发出“哎呀”一声惨呼,顾妙妙看了顾小利一眼,他狼一样扑过去,将门推开,里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口吐鲜血,歪倒在地。

    锥子、卷尺、剪刀和七根针一起飞了过去,不住地叫着“主人”。

    顾小利道:“殿下,这位先生就是给我量体的老潘师傅。”

    顾妙妙伸手探了探老潘的鼻息,急促而紊乱,正是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状。

    锥子急火火道:“这可怎么办?”

    卷尺柔声道:“我听主子和昨日送来灵石的仙师说话,他们今日还要来,到时候要他们救救主人。”

    剪刀瓮声瓮气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逼着主人做事,给的灵石也不好,害得主人走火入魔。”

    七根针闻言,一起撞击剪刀,锥子道:“就你话多,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顾妙妙眼珠一转,拿出随身锦囊,取出一枚绿色丹药,道:“我这里有一枚海云山叠翠谷的固元丹,要不要给你们主人服下?”

    卷尺立刻飞过来,缠住顾妙妙的手腕,讨好道:“当然要,好姑娘,你救了主人,我们一定给你做十件海阳城最好看的衣裳。”

    顾小利嗤之以鼻,道:“我们殿下多的是锦衣华服……”

    顾妙妙厉声将他打断,对卷尺道:“救人要紧,先把药给你主人服下。”

    顾妙妙将药丸递给顾小利,给那老者喂下。不过片刻,老者悠悠醒来,有气无力的看了顾妙妙和顾小利一眼。

    顾妙妙和顾小利两人一起将老者扶到木榻上,老者忽然伸出手紧紧扼住顾妙妙的手腕。

    顾小利大吼道:“你做什么!”

    “姑娘,带着这少年快走。”

    顾妙妙立即起身,老者艰难喊道:“等等,把我这几个伙计带走。”

    老者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念了几句咒语,剪刀、锥子、卷尺和七根针便一起飞入布袋,袋口自动束紧,飞到老者手中。

    老者捻起顾妙妙衣裳上掉落的数根长发,一截放入布袋中,一截露在外面。

    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逼着顾妙妙跟他一起念诵了一段咒语,头发冒出青烟,无火自燃,十个声音一起在布袋内高喊道:“多谢新主人收留。”

    老者又吐出一口血来,颓然倒下,不住地向顾妙妙摆手,示意她快走。

    顾妙妙素来谨慎,见他如此,将布袋系在腰上,拉着顾小利就走。

    刚刚到了院子里,忽然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迎面袭来,虽是盛夏季节,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竹门自动合上,竹篱笆也在哗哗作响。

    顾小利意识到不对,毫不犹豫的踏上前一步,挡在顾妙妙身前。

    一个冷酷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六月初七戌时,顾小利。”

    顾小利又向前迈出一步,道:“顾小利在此!”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骤然出现,道:“潘老头的眼光不错,果然是块好材料。”

    顾小利短剑出鞘,道:“小爷是天威帝国镇国公主的随身护卫,你待如何!”

    男子瞥了顾妙妙一眼,道:“想必这位便是镇国公主,果然不同凡响。”

    顾妙妙拍了拍顾小利的肩膀,顾小利会意,取出一个报警烟花,“嗞”地一声放上天空。

    男子高声道:“潘老头,此次你功劳不小,真人有令,多赏你几块灵石。”

    他将一袋灵石扔入正房,然后斗篷一掀,一道白光闪过,顾妙妙和顾小利双双倒地,人事不省。

    郭行远带着卫队赶到老潘裁缝铺时,天荣的云龙卫已经将此地团团围住。

    萧龙佑在院子里端坐,一名云龙卫问那老者道:“潘裁缝,我们今夜追踪那名掳掠城中孩童的修士,他方才到过你店里,你有何话说?”

    郭行远在竹篱笆外大声道:“萧殿下,天威四方馆的顾小利今夜到这家店取衣裳,刚才他发出了报警烟花。”

    萧龙佑猛然起立,大惊失色道:“你说顾小利,他今夜和你家公主在一起……”

    萧龙佑蓦然想起,一个时辰前,他看着顾妙妙和顾小利一起走进了老潘裁缝铺所在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