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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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浓烟

    黄昏时分,飞雪连天,丹鹤山军营外,顾元淼全身重甲,手握含章刀,身姿高挑挺拔,骑着黑色战马,缓缓出现在军阵最前方。

    戌时一至,报时烟花准时在天空炸开,众人眼前一花,黑压压一片魔军陡然现身在茫茫雪原。

    阿丽娜大喊一声“火箭”,身后的弓弩军立刻放出一片红云,直扑敌人头顶。

    顾元淼举起含章刀,向天空一挥,她身后的重装骑兵,齐声大喊“杀杀杀!”声震四野。

    待到将士们的呐喊声停止,顾元淼一马当先冲向魔军,将士们紧随着她踏着厚厚的积雪,冲向潮水一般涌来的魔军。

    火箭对傀儡军团杀伤力巨大,傀儡士卒无知无觉,直到整个躯体燃烧殆尽,才轰然倒地。后续的黑甲士卒虽然反应迟钝,也知道就地躺下,在雪地上翻滚灭火。

    顾元淼身带护身结界,兵刃无法伤及,魔修士的法术也无可奈何,她刀锋所指,傀儡士卒成为一堆残骸,黑甲士卒纷纷血溅雪原,魔兽和魔修士看到她通身金光浮动,自觉退避三舍。

    四千狼卫成一字阵杀入魔军,整整三个时辰,一直杀到刀口卷刃,魔军半步不退,魔修士也不用法术攻击狼卫,而是努力收集雪原上的尸骸。

    座下的黑骏马步伐慢了下来,顾元淼停下马,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魔军队伍,依旧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心中冰凉。

    敌人无穷无尽,哪有胜利的可能。

    她回头寻到元丰,做了个撤军的手势,亲自留下为狼卫们殿后。

    此刻夜空突现紫光,顾元淼心中一紧,她想起了那个有一双媚眼的紫焰殿魔君景深。

    果然天空出现了景深巨大的魔像,他一身银紫色锦袍,束着紫云冠,面上戴着银紫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魅惑的紫眸。

    顾元淼心中焦急,高俊彦不在,随军的修士哪里招架得住这位魔君的紫焰。

    景深收起魔像,飘然降落在顾元淼马前,魅惑的紫眸带着笑意,问道:“顾家家主,今夜杀得顺手么?”

    顾元淼淡淡道:“杀累了。”

    景深依然带着笑,手一挥,他身后的魔军陡然停下了脚步,僵立在雪原上,一动不动。

    顾元淼警惕的盯着他,景深道:“既然累了,今夜就到此为止,本座将他们召回。”

    景深再次挥手,雪原上黑压压的魔军不见了身影,只剩下魔兽和魔修士,在雪原上徘徊,收集尸骸。

    顾元淼忍不住问道:“景深魔君这是何意?”

    景深懒洋洋道:“本座自有领地,不至于像黯沦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连元洲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要。”

    顾元淼一怔,景深继续道:“你们交战,本座还要替黯沦看着他的十万魔军,无趣得很。今夜就到这里了,明夜来的不是本座,顾元淼,你小心应付。”

    说完,他也不等魔兽和魔修士办完事,袍袖一挥,将他们统统带走,留下一片狼藉的雪原。

    第二日,雪依然下个不停,顾元淼不再组织人马出击,而是命令将士们在军营前挖出了一道深沟,在沟内倒满火油,铺满树枝,上面覆盖浮雪。

    到了戌时,雪停了下来,魔军准时出现,昏暗的天空群鸦环绕,随后出现了黯沦的魔像,一团模糊的黑影。

    顾元淼站在辕门外,挥了挥手,阿丽娜向天空射出一支响箭,之后火箭齐射,点燃了深沟内的树枝,继而引燃火油,冲天大火直冲云霄,形成了一座壮观的火墙,阻挡在魔军前进的道路上。

    傀儡士卒前仆后继涌入火墙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厚的黄烟渐渐笼罩了整个雪原,刺鼻的气味令人窒息,顾元淼乘着金眼雕,面上蒙着除秽的面纱,飞上天空,观察魔军的举动。

    黯沦的魔像忽然瞬移到顾元淼面前,阴恻恻道:“顾元淼,居然用火油,你以为能拦住本座?”

    顾元淼道:“黯沦魔君可以用傀儡的尸骸把深沟填满,以此扑灭火油。”

    黯沦道:“傀儡需要花费时间制作,本座不傻,让这火油燃上一日便是。本座有的是时间。”

    说完,群鸦呱呱鸣叫,魔军骤然消失在雪原上。

    黯沦发出桀桀怪笑,道:“你既然送上门来,本座不如做个好人,擒了你送给对你朝思暮想的天兴皇帝。”

    话音一落,群鸦直奔顾元淼而来。顾元淼大惊失色,急忙取出铜盒,手指轻敲,铜盒即刻长大。

    她有条不紊取出琉璃灯盏,用佩刀划破食指,喷涌的鲜血淹没珠子,迅速将珠子染成红色。

    顾元淼大声喊了一句“起!”一道金光放射出去,近身的群鸦瞬间化作灰烬。

    黯沦大喝一声道:“你竟然……”

    天空紫光闪烁,景深突然出现在黯沦身边。

    黯沦瞬间闭嘴,随后狂笑数声,与景深一起消失。

    顾元淼降落在辕门前,回头看了看熊熊燃烧的烈焰,轻叹一声,对元丰和阿丽娜道:“难怪他们放弃进攻,这火油燃烧过后,此地恐怕寸草不存。”

    士卒过来牵马,捂着口鼻,满脸痛苦。

    顾元淼看着猎猎招展的军旗,对元丰和阿丽娜道:“风往军营来了,即刻撤军,不得耽误。”

    元丰迟疑道:“家主,好不容易找到逼退魔军的法子,我们可以多守住丹鹤山军营几日。”

    阿丽娜道:“家主这是担心毒烟伤及将士。”

    顾元淼点头道:“是啊。此法只能用一次,风向一转,就会损及自身。他们若是用魔修士施法驭风,我们定会伤亡惨重。此法今后只能用于断后掩护。”

    大雪不停息的又下了一夜一日,顾元淼率军和青钧在苍柏川军营汇合。

    苍柏川是一条小河,向东流入飞星洋,时值寒冬,早已封冻,人来人往,毫无阻碍。

    军营面河依山而建,扼守通往东望港的官道,青钧已经带人在军营前挖掘了沟渠,设置了无数鹿砦和拒马,明知挡不住,也要全力一试。

    顾元淼嘱咐青钧准备了巨量火油,对他道:“青钧将军,高先生需要我们坚守五日,丹鹤山只坚持了两日,此处必须坚持三日。到了最后,用火油将军营和官道都焚毁,能阻挡魔军一刻便是一刻。”

    戌时一到,魔军在军营以南二十里处准时出现,埋伏在两侧的弓弩军射出火箭,不断有魔军士卒倒下,魔军的队伍不为所动,依然大步向前。弓弩军射完了所有的弓弩,不得不停下来。

    元丰率领狼卫身披重甲,策马冲入魔军中砍杀,将第一波魔军砍杀殆尽后,匆匆退去。弓弩军补充了箭弩,再次开始射击,随后又轮到重甲骑兵出场。

    顾元淼骑着金眼雕观察着魔军动向,发现魔修士驾着黑气腾空,立刻发出预警,宁虚真人领着玄微宫修士御剑而来,与魔修士大战起来。

    这一夜没有魔君出现,双方战至寅时末,魔修士主动停战,收敛了战场上的尸骸,卯时一到,所有魔军瞬间消失。

    顾元淼抬起头,看着天空,居然又开始下雪了。

    宁虚真人道:“顾家主,玄微宫损失惨重,明日无力再战,恐怕只能请求灵洲仙盟的道友协助。”

    顾元淼微笑道:“宁虚真人辛苦,还请前往东望港休息。”

    青钧已经带领军士出营打扫战场,重新设置障碍。

    顾元淼从金眼雕上下来,自言自语道:“明日又该如何迎敌?”

    这一日戌时,雪没有停,大片大片的雪花盘旋而下,落在沉默的魔军身上,黑白分明。

    天空群鸦盘旋,顾元淼知道来者是魔君黯沦,她从心底惧怕魔君景深,却希望能够与他对阵,她能感觉到那人没有伤她之心,或许只是把她当成蝼蚁,不屑出手。

    魔军潮水一般涌过来,一波又一波,将鹿砦和拒马,以及前一波挂在上面的傀儡士卒踩得粉碎。黯沦的黑气向战场两侧的山包蔓延过去,灵洲仙盟的修士卷起狂风,夹杂着雪花迎上去,一寸寸抵挡黑气的侵袭。

    顾元淼眼看着黑气一点点靠近弓弩军的阵地,不得不传令阿丽娜率军撤离。

    元丰率领重甲骑兵冲杀了三轮,人倦马乏,依然阻挡不住魔军的前进,只能撤军。

    守阳真人御剑飞到顾元淼身边,道:“顾家主,子时将至,阴气盛极,黯沦的法力大增,我等难以抵挡。”

    顾元淼颔首道:“多谢诸位仙师鼎力相助。”

    守阳真人叹息道:“此次事发仓促,仙盟未能组织全灵洲的仙门出战,就连海云山,也因掌门更迭,未能派出弟子。仙魔力量悬殊至此,实在汗颜。”

    顾元淼劝慰道:“仙魔之战,亘古有之,从来不是一战定乾坤,仙师何须自责。今日力战而退,他日卷土再来,人还在,希望就在。”

    黯沦的黑气越发浓厚,漫天飞舞的雪花也被吞没其中,黑暗铺天盖地压向苍柏川军营。

    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将士直接穿营而过,向东望港方向退却。殿后的将士手举火把,将军营点燃。

    黯沦愤怒的声音在风雪中传来:“顾元淼,你又放火!”

    顾元淼朗声回答道:“打不过就走,不行吗?”

    黯沦桀桀怪笑道:“逃吧逃吧,前面就是飞星洋,本座看你十万大军如何渡海?”

    事先埋伏的火油全部被点燃,黄色的浓烟吞噬了天地,封冻的苍柏川也传来噼啪的破冰之声。

    黯沦哈哈大笑,魔军在奔流的苍柏川之前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