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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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绝望

    顾元淼双目通红,狠狠扯下眼前的一片杂草,将草叶扔了一地,终于恢复了冷静,说道:“我无事,放开。”

    顾晟低吼道:“阿淼,从今日起,你不是为自己而生,你的身后是顾家和顾家部属四十多万人。难道连一个侍女都舍不下么?”

    顾元淼坐起来,面色沉凝如暴风雪前夜的天空。官道上,风铃寡不敌众,被按倒在地,其余的狼卫也力竭被擒。骆驰武士发出狂喜的呼喝声,敲击着刀柄庆祝。

    随后大队人马到来,太子在许家私兵簇拥下,出现在风铃面前,他一身普通甲胄,看来是隐藏了身份。

    太子的贴身内侍如意与身边一个首领耳语了几句,那人立刻领着人马上前与骆驰武士交涉,恭恭敬敬将他们请到了一边,俘虏尽数移交给许家私兵。

    太子得意洋洋的看着顾家陵园高大的牌坊,对风铃道:“阿淼,孤要娶你为良娣,你偏不从,如今这般狼狈落在孤手里,叫孤该如何是好呢。”

    说着,手一挥,如意上前掀开风铃的护面,惊讶的“咦”了一声,太子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冷道:“你家主子何在?说出来饶你一命。”

    风铃挣扎着昂起头道:“我家将军福大命大,不劳费心。”

    顾元淼心头一颤,自语道:“傻姑娘,女子不能被俘啊。”

    顾晟将她拉入自己怀中,遮住她的眼睛,低声道“阿淼,不要看。”

    太子狞笑道:“既然你穿着她的甲胄,你就是她啦,就代她承受吧。孤的亲卫有福啦。”

    被俘的其他狼卫睚眦欲裂,纷纷挣扎咆哮,太子冷冷道:“听说骆驰武士雌雄不忌,这几个半死不活的送过去给他们助兴,不死不休。”

    风铃脸色惨白,狠狠咬向自己的舌根,被如意伸手制住,鲜血从嘴角渗出。

    太子笑道:“跟她主子一样烈,看起来就够劲。如意,就叫她穿着她主子的甲胄,你安排几个生猛的过来,让孤好好赏玩一番。”

    风铃的哭喊声如利箭,一声一声刺入顾元淼心尖,顾晟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道:“阿淼,不要听。”

    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嘶哑微弱,直到悄不可闻。顾元淼只觉得一口怒气憋闷在心头,堵得难受。

    元丰忽然道:“二位家主,守陵人出来了。”

    顾家陵园的牌坊内多了一队人马,他们居高临下俯视着官道,焦燥不安,却原地不动。

    赵桥道:“官道上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不下来察看?”

    顾元淼看到陵园下方甬道上摆出阵法的玄衣修士,蓦然明白了,恨恨道:“应雷殿的修士施了障眼法,他们看不到。”

    赵桥忽然大喊一声,持刀跳出树林,阻拦住搜寻过来的许家私兵。

    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赵桥壮硕的身躯被十多把长刀劈砍,顿时血肉模糊。

    元丰和顾元淼扶起顾晟向树林深处跑去,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许家私兵。

    一阵急促的哨音响起,元丰激动不已,道:“我们的人赶来了。”

    他取出哨子吹起来,为狼卫们指明方向。

    顾元淼边退边用含章刀格挡飞来的箭矢。所幸进入树林深处,追兵不再放箭,但是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顾晟突然停下,举起手中的定国刀,对顾元淼道:“阿淼,你先走!”

    顾元淼一怔,此时身前树林内有狼卫杀出,迎上了追兵。她不由分说,和元丰一起,左右架起顾晟向前跑去,一直跑到了河滩上,被水流湍急的苍龙河拦住了去路。

    顾元淼回过头,看见狼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刀锋下,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顾晟道:“阿淼、元丰,除下盔甲下水,你一定要活着。”

    他挺直脊背,举起定国刀冲向追兵,气势逼人,残余的狼卫发出怒吼,生生逼退了追兵。

    顾元淼泪流满面,元丰劝道:“郡主,他们抵挡不了多久,小人护送你过河,送你去久安城。”

    一条火龙从树林中窜出,瞬间将整个树林变成了一片火海,元丰焦急不已道:“郡主,快走啊!”

    顾元淼抬起头,孤注一掷,朝着天空大喊道:“俊彦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已身陷绝境,你来救我,我就什么都相信你!”

    说完,顾元淼一边解甲一边冲向苍龙河,身为家主,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必须活着。

    一道金光闪过,顾元淼和元丰被挡在了河水前,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顾元淼耳边低语道:“阿淼,我在。”

    眼前一花,下一刻,她和元丰就已经身在顾家陵园的牌坊后面,随后浑身是血的顾晟也出现在身边的地上。

    守陵人首领一见顾晟,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开启机关,一道铁栅栏轧轧升起,阻断了陵园和官道。

    一阵狂风吹过,陵园四周笼罩的浓雾散去,官道上的一切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守陵人首领急忙发射烟火报讯,召集久安军前来救援。

    金面仙君突然现身,握住顾元淼的手,她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汇入身体,疲惫顿消,浑身充满了力量。

    顾元淼跪倒在地,对金面仙君道:“俊彦哥哥,请你救我父亲。”

    金面仙君看了看顾晟,他方才为顾元淼抵挡追兵,身上又多了七八道伤口,血流如注,又被火龙的烈焰熏烤,浑身焦黑,气息奄奄。金面仙君往顾晟口中放入一粒药丸,又为他注入灵力,顾晟灰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生机。

    这时,守陵士卒大喊道:“敌人攻上来了。”

    顾元淼起身,看见四五条火龙,在应雷殿修士阵法的驱使下,顺着陵园甬道两侧的树木爬了上来。

    金面仙君将手一挥,一道龙卷风从天而降,将火龙卷入风中,回到修士群中,瞬间将施法的修士点燃,他们哇哇惨叫,四处逃窜,将许家私兵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太子见状,立刻带着人马掉头逃窜。

    顾元淼跳上一匹战马,准备追击,金面仙君拦住她道:“阿淼,此处兵士要守护陵园和镇国公,不可出击。久安军早已出动,一直被困在迷雾中,我即刻带你前去会合。”

    久安城驻军的主将是宣德将军明允,自从接到顾元和的指令,他就安排了三支一千人的轻骑,在官道上交替巡逻,数日来一无所获。

    昨日陆续有狼卫孤身徒步赶到久安城报警,称镇国公、常宁郡主和镇国公世子所带两队人马,分别被围困在官道边的七喜客栈和八宝客栈。

    明允亲自率领大军出城搜寻,但是日常走熟了的官道,忽然浓雾弥漫,如迷宫一样,走了将近两日也没能走到八宝客栈,而且官道上来往的客商也不见了踪影。明允知道出了岔子,却无可奈何,只能命大军停下,在苍龙河边寻了一处空地扎营。

    这一日申时,大雾忽然散去,明允急忙命令军士们整队,一道金光闪过,顾元淼和金面仙君一起出现在明允面前。

    顾元淼手持墨玉印,明允一见,立即双膝跪下,行了大礼。明家本是顾家子孙,分户改姓已经一百年,明允正是明家族长,当即代表明家宣誓效忠新任家主顾元淼。

    “这位是高俊彦先生,顾家的天师大人,”顾元淼向明允介绍道。

    明允急忙行礼,高俊彦坦然受礼,道:“明将军,请你安排一队人马,即刻赶到八宝客栈清理废墟。”

    说着,取了顾元淼数根头发,挽成一个绳结递给明允道:“手持这绳结,会有残骸自动靠近,请将这些残骸好好收集,送往顾家陵园交给镇国公。”

    明允看了顾元淼一眼,见她眼含泪花,心中了然,忽然觉得绳结似乎有千钧重。

    顾元淼牵过一匹战马骑上去,下令道:“众将士随我诛杀进犯之敌。这些敌人中有擅自潜入我天兴境内的骆驰武士,暗杀国之栋梁,罪无可赦。有朝内大臣私自豢养的私兵,包藏祸心。还有应雷殿修士,滥用法术,有违天道。众将士不必手下留情,抵抗者格杀勿论,留几个活口作为罪证。”

    高俊彦也寻了一匹战马,与顾元淼并辔而行,大军浩浩荡荡杀上了官道,如秋风席卷落叶一般追杀着四处逃窜的敌人,麦田,河滩,小山丘……久安军在迷雾中憋屈了一两日,此刻一个个如猛虎出笼,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

    顾元淼远远望见太子带着如意,在一群亲卫护卫下,在麦田中狂奔,刚刚播种的麦苗被马蹄践踏得七零八落。

    久安军的号角低沉而威严,响彻四野,许家私兵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等箭弩齐飞,刀起头落的惨烈场面,不住有人从马背上跌落,被久安军的铁蹄活活践踏成肉泥。

    太子等人很快就被久安军合围,顾元淼嘱咐明允道:“留活口。”

    号角声再起,久安军将太子和他的亲卫困在一片麦田中,顾元淼和高俊彦、明允三人缓辔向前,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看见顾元淼,一脸震惊,随即端起储君架子,大声呵斥道:“常宁郡主,太子亲临,你还不下马行礼!”

    高俊彦手一挥,便有一道金光放射出去,形成一个结界,将这片麦田罩在其中。

    明允见到太子大吃一惊,本来准备行礼,见顾元淼满脸讥诮,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也不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