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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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命悬一线

    第二天早上,钱木斗开辆越野车,和柳玉琴、秦立夏三人上路。柳玉琴换上浅灰色牛仔裤,脚穿回力运动鞋;秦立夏购了矿泉水、牛肉干、绿豆饼,又买把短柄柴刀,放在旅行袋里。两人精神奋发,坐在后排座上。

    车子停在口岸边,一根红白相间的竹子路中间一拦,就是边境关卡了。

    越野车进入克瓦山50公里,这里面,原始森林茂密,古木参天。抵至砍伐区,几个克族保安团丁在山坳口值班。崎岖的山间公路上,停有几十辆装满木材的货车。山路边有个小村寨,一条小溪从寨前流过,妇女们在洗衣服。几个女孩站在鹅卵石溪滩上,提起裙子,往身上泼水洗擦。

    钱木斗找到堂弟钱小山,车停在村寨附近的山道上,钱木斗问:“情况怎么样,皮老板在吗?”

    钱小山说:“我是最后一批装货,突然通知不能拉了,皮老板和几个合伙的老板刚回来。”天近傍晚,钱木斗叹了声:“唉,又要封路了,一车红木值30万,这生意怎么做?”

    柳玉琴说:“以前封多久解决?”

    “也就两三天,钱补交给首领,然后放行。”

    三人来到寨旁砍伐指揮部,是一家临时租用的农舍。老板皮大卡,40多岁,身材魁梧,正和几个合伙人商议。

    钱木斗介绍:“这位是海洲紫檀街柳总,那是秦副总,我的大客户。”皮大卡起身与两人握手:“久闻紫檀街大名,幸会!”

    柳玉琴说:“闻讯克族封山,市场一下子涨价5000元。这样不断涨价,客商谁来购红木呢?那是杀鸡取蛋,一锤子买卖!”

    “这位妹子说得好,皮老板,您跟他们怎么谈?”

    “对呀,这是杀鸡取蛋,客商跑了,谁给他们钱?”众人七嘴八舌,皮大卡摸着头:“我现在被搞得昏头转向,不知该怎么谈;柳总一针见血,巧舌如簧,明天帮我们与首领交涉。刚好老乡送了只野山羊,来,晚上喝全羊汤!”柳玉琴说:“先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一个老板带钱木斗到财务室结账,皮大卡向柳玉琴、秦立夏详细谈了仙鹤岭砍伐的情况。

    皮大卡系边境人,年轻时做点小买卖,开辆小货车,胆子大。常去克瓦山运日用品,娶了位克族姑娘。来往久了,认识了一些头目。90年代,中国红木市场旺火,国内资源枯竭,便转向东南亚釆购。于是,便有内地老板,由皮大卡牵头引见,合伙承包山头砍伐,渐成气候。据说最多时,他们雇用的民工有一万多人,是克瓦山最大的一个红木集团。。

    已是入冬了,柳玉琴和秦立夏站在寨前观看晚景,这里处于平原之上,可以远眺。黛绿色的山林上,一抹晚霞变幻着,渐成淡褐色,神秘而富于幻想。

    当天晚上,吃过饭,皮大卡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柳玉琴睡,秦立夏和钱木斗同住一个房间。坐了一天颠簸的车,很睏,秦立夏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约摸三更时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钱木斗惊醒,开了门,钱小山慌忙说:“堂哥,快跑,保安团进寨抓人了,司机给抓了好多个!”秦立夏也惊醒,忙背上旅行包,叫起柳玉琴,四人往后面的山林跑去。只听得下面公路上“呯呯”两声枪响,寨子里人呼狗吠,一片喧嚷。保安团丁举着火把,包围了寨子,搜捕人。

    “别让老板跑了……”这里的人都会华语,呼叫着追赶,秦立夏拉着柳玉琴的手,跟在钱小山后面。谁知下面有条沟,柳玉琴踩空,跌倒草丛里。秦立夏摸黑拉起她,两人爬上沟垒,钱木斗两人不见了,一群团丁追了上来。两人钻进芦苇丛中,抱在一起,不敢吱声,他们用手电筒四处照看,大喝:“跑不了啦!不出来,要开枪了!”

    一会儿,一阵枪响,子弹从秦立夏头上飞过,打在身后芦苇丛里“嗖嗖”地响。芦苇丛里,秦立夏和柳玉琴搂抱一起,他把柳玉琴压在下面,一动也不敢动。而柳玉琴也紧紧地依偎他怀里,惬意地闭上眼睛,搂住秦立夏的腰,四周一片宁静,偶尔有蟋蟀鸣叫。她闻到了泥土的气息、野花的芬香、还有男人伟岸的魅力……她真想让时光停住,把两人定格凝冻在这里!

    秦立夏虽说与葛晓冰有过接触,但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与女人搂得这么紧。起先是惊惶逃跑,随着搜山的团丁走远,才松了一口气。他感到了柳玉琴急促的呼吸,嘴唇抵在脖子上,秦立夏感到一丝温馨的吮吸。但是,张芷妹、葛晓冰的脸容,浮现面前……

    “这是哪里?”秦立夏惊醒,爬了起来,低声说:“柳姐,团丁走了,我们往哪走?”柳玉琴说:“打钱老板手机,问他们在哪儿?”

    秦立夏拨了钱木斗号码,“嘟嘟嘟”无人接听。柳玉琴说:“这儿没信号,手机没用,天亮后再说。”两人摸黑往山林里走去。

    拂晓,天光熹微,小鸟啾叫;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到半山腰。对面峽峪里,有一座村寨,炊烟袅袅,听得见狗吠。又走了一段路,下面是溪涧,小路要绕过一段悬崖,约有几十丈深。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悬崖上,一丛茂密的灌木,横亘中间。显然,这条路很久没人走过,秦立夏取出柴刀,正要砍树。忽然,柳玉琴惊呼:“树上有蛇!”

    秦立夏抬头,只见一条扁担长的大蛇爬在树上,口里吐出长长的舌头,恶狠狠地盯着。秦立夏自幼生长山里,并不畏惧,举刀横劈,挥为两段。谁知蛇头一段,竞向柳玉琴窜去,柳玉琴吓得大叫一声,闪身躲避。脚下一滑,一块石头松动,落下峽峪。柳玉琴脚下踩空,跟随石头往下滑落,慌忙中抓住一根树技,两只脚像打秋千一样,荡在悬崖上。真是万分危急,命悬一线……她哭叫着:“立夏,我撑不住了!”

    秦立夏弯下腰,趴在悬崖边,抓到了她肩上衣领,拼命往上提,终于把她拉上来。柳玉琴扑倒他怀里,呜咽着:“这不是梦吧?我以为掉下去,死定了!”秦立夏也顾不上什么,替她揉着胸口安慰:“别怕……”两人坐在悬崖上休息,秦立夏打开旅行袋,拿出牛肉干、绿豆饼,还剩一瓶矿泉水。柳玉琴喝了几口,递给秦立夏;秦立夏只喝了一口,拧上盖子,放回袋里。吃了早点,恢复了体力,终于走过峽峪。

    两人来到寨子,刚进村口,突然一声大喝:“不许动,举起手!”几个团丁冲出棚舍,把两人绑了起来。原来,他们在村寨埋伏,抓了30多人。

    柳玉琴、秦立夏和司机混押一起。她看见皮大卡几个老板也押在前面,钱木斗与钱小山不见,可能躲在山里。

    山寨监牢破旧而脏乱。柳玉琴、秦立夏分别关押在男、女牢房里。

    牢房外高高的砖砌围墙上,从铁皮剥落的铁柵栏窗口,看得见天边一弯孤月。柳玉琴坐在地面草席上,背靠墙壁,默默地看着月亮在云层中寂寞移动……与她关在一起的,是两位给皮大卡做饭的边境姑娘,一位胖姑娘问:“柳姐,他们会关我们很久吗?”

    “不会很久。”

    一个瘦小的姑娘胆小,羞怯地说:“听说女人抓进来,会被欺负。”

    “怎么欺负?”

    “强奸呗,我怕!”

    柳玉琴笑了:“他们要的是钱,不敢欺侮我们中国人。”胖姑娘说:“柳姐,您这么漂亮,坏人会起歹心。”柳玉琴也有点担心,瘦小的姑娘说:“柳姐,我帮您把脸抹黑一下。”

    “好吧!”

    那姑娘从墙角抓起一把灰土,往柳玉琴脸上涂抹。

    两只老鼠追逐着,钻进草席,三个人慌忙起来,掀开被褥赶老鼠……

    夜深了,柳玉琴躺在草席上睡不下,她在想秦立夏,今晚不知关在哪儿?今天在寨外,看见两个团丁,用枪柄打不愿走路的货车司机。她真后悔,不该到克瓦山考察,连累立夏坐牢。但往事不能假设,唐僧西天取经九十九难,商海拼搏跟西天取经一样,也得历经坎坷!

    男牢房里,囚窗内偶尔传出人们干渴的咳嗽,窄小的牢房像鸟笼一样,人们喘气着。地面草席上横七竖八地睡满被抓的货车司机,秦立夏躺在墙边,默默地望着阴暗的屋顶。柳姐不知现在何处,听说女犯人会被凌辱,明天,会发生怎么样意想不到的事?他想起了俄国文豪高尔基《在底层》的诗句:

    太阳出来又落山,

    监狱永远是黑暗,

    守望的獄卒不分昼和夜,

    站在我的窗前。

    我虽然生来喜欢自由,

    但我挣不脱千斤铁链……

    人生呵,为什么这样奔波、苦难?他颓废地抱着头,迟純的目光扫过窄小的牢房。己是三更了,司机们睡得像猪一样,发出震耳的鼾声……“不要感叹生活的痛苦,感叹是弱者,只有满怀自信的人,才能在任何地方,都怀有自信。沉浸在生活中,实现自己的意志,人生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高尔基的名言,一会儿,睏得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三天过去了。

    早上,审讯室里,克族首领巴泽帕在审问皮大卡:“你这些年买了不少红木,交的钱不够,补交1个亿,可以放你出去!”皮大卡耷拉着头:“现在行情不好,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巴泽帕桌子一拍:“你考虑考虑,跟合伙人商量,下去吧!”

    当柳玉琴走进审讯室时,他有点惊愕:“有这么漂亮的女犯人?”柳玉琴虽然脸上沾着灰土,但还是显现出难以掩饰的风采。巴泽帕问:“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

    “我叫柳玉琴,海洲紫檀街《柳氏集团》董事长。”咦,奇怪了,还是个董事长,又是块难啃的骨头。

    “为什么被捕,知道吗?”

    “不知道,我正要问,为什么抓我?”

    “你不是皮大卡一伙的?”

    “不是,我和我公司的同事刚上山,第二天就被抓了。”

    “你与皮大卡不是同伙,到仙鹤岭干什么?”

    “商务考察。”

    “你不知道封山吗?早不来,晚不到,偏这个时候来,买红木的吧?”

    “这边红木每立方米突然涨价5000元,我奇怪,天底下有这样做生意的吗?这是杀鸡取蛋、为渊驱鱼,愚蠢的行为!”

    巴泽帕知道,这样干会把红木商人都赶跑了。这个女人很精明,一语道破他眼前困境,忙起身说:“柳女士,对不起,下面的保安团误会了,我向您道歉!”其实,他就看出:这是个漂亮、睿智的女人;她有坚强的毅力、非凡的智慧,从容优雅、娇美诱人……给她一个面子吧!

    “放了她,”巴泽帕叫人搬只椅子给柳玉琴坐。

    柳玉琴微微一笑:“首领好,感谢你对我的优待。可是我的同事,还有其他同胞,什么时候释放?”

    巴泽帕慢条斯礼地说:“你比喻为渊驱鱼的中国寓言,十分贴切。红木商人都跑了,不是我们所希望的结果。所以,我请您来洽谈,找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要皮老板一下子拿出1个亿,也拿不出。人抓起来,鸡杀了,就一个蛋,有用吗?”

    “哪柳女士有什么方案?”

    “还是按立方提高价钱,算一下,整个克瓦山一年运出多少木材,不少于5万立方米吧!平均提价2000元,就是1个亿。市场能接受,承包商也能接受。”

    “很好,提价2500元,怎么样?”

    “我去见皮老板。”

    监狱里,柳玉琴见到皮大卡,说:“皮老板,我刚才与首领协商,不要您交1个亿。1立方原木价格提升2500元,怎么样?”皮大卡“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柳总,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您拍板算数。”柳玉琴扶起他,说:“不要谢我,我们都是做红木的!”

    皮大卡感激涕零:“柳总,您是钱老板的客户,今后我会通过钱老板,给您优惠价!”

    柳玉琴微微一笑:“皮老板,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先出去,来日方长嘛!”皮大卡憨憨地笑了:“唉,大恩不言谢,但我心里忍不住呀!”

    一个震惊边境的事件,终于完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