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站，秦立夏和张芷妹背着行李，登上一辆前往鹏城的大巴车。

    大巴车在公路上飞驰。秦立夏摇下车窗，凝望着故乡的山山水水，两行热泪流下脸脥。张芷妹扑倒他身上，哭了……

    鹏城牛湖街，郊区偏僻的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城中村，看不见高楼大厦，但也很热闹，一条小河沟旁有个红木市场，天刚亮，进进出出的车辆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广东、江西、海洲的客户都在这儿提货。

    热情的红木老板在小吃店前拉客：“都来吃呀，免费早餐，到我库房看一看，要不要没关系！”

    一会儿，他就带着一群客户嘻嘻哈哈走了。

    小吃店里，张芷妹腰系条浅灰色围裙，头戴白帽子，站在锅台边下面条。香喷喷的杂骨汤冒着白烟，熏得她张不开眼;台阶前，放几张小方桌。

    两人刚到牛湖街，秦立夏清晨去农贸市场买菜。人生地不熟，让人给宰了，10斤牛肉少了2斤。第二天，他到菜市场上蹓跶观望，一个女摊主上前揽生意：“大哥，你是开饭店的吧！我是卖新鲜牛肉的，1斤25元，给你优恵价……”

    “你称子够吗？”

    “少一罚十，这是行规！我给你赊欠，5天结一次账，放心了吧？我叫牛翠姑，你开的餐馆我知道，那店铺是我家表叔的。”牛翠姑25岁，身板结实，脸色红润，手脚敏捷。老公是村里的电工，下班之后，帮老婆卖牛肉。

    “行，来10斤精牛肉。我叫秦立夏，不会少你钱。”

    牛翠姑笑了：“大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忠厚人。刚学开餐馆的吧？”

    秦立夏点点头，有点腼腆：“刚来宝安，开个小餐馆。”

    牛翠姑说：“不要紧，刚开始，吃点亏，以后就精了。我家在旁边，这市场是村里的。”只见她腰里系一条黑布裙，几刀剁下，干净利索，10斤鲜牛肉包好，又多添一块，放进他的菜篮里。

    原先的大胡子摊主过来干涉：“牛翠姑，这是我的顾客，怎么拉到你这边？”上前扯住秦立夏胡搅蛮缠。

    牛翠姑走出摊位，喝道：“曾大胡子，昨天宰了顾客，钱不退还人家，还要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别人怕你，我不怕！你的摊子，还是我堂哥转给你做的。给我识相点，再胡闹，我叫你滚蛋！”谁都知道，牛姓在牛湖是大姓，牛翠姑是本地人，老公入赘她牛家。

    曾大胡子是外地人，来这儿做生意本应守规循矩;但仗着他人高马大，桀骜不驯，在市场里横行。牛翠姑早就看不惯，要刹一下他的傲气，狠狠训了一顿。曾大胡子自知理亏，又惹不起牛翠姑，红着脸，悻悻而去。

    牛翠姑笑说：“大哥，你放心在这儿买菜，看谁不讲理？我是村民代表，有什么事找我好了！”

    之后，牛翠姑介绍秦立夏到各摊上买鸡蛋、海鲜、调料等，落得人情，众人也优惠价给他。

    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矛盾、斗争。牛翠姑的老公叫扈旮旯，据说母亲在一墙角分娩产下他，算命先生说会夭折，起个“旮旯”名字冲晦气。成天穿一套灰工作服，工作闲余，爱打“三带一”扑克，一局不多，也就几十元。午后肉卖完，几个摊主聚在曾胡子摊上玩牌，一个伙伴说：“我看开小餐馆的秦老板不像生意人，称子不看，一斤牛肉多少钱也不问，大大方方的，天天到你家翠姑摊上买，这样的呆鸭子，哪儿找？”曾胡子打诨说：“老弟，莫不是对你媳妇有意思？放长线勾引女人呢！”

    “放你娘的臭屁，听说你第一天宰了人家称头，才转到我家摊上。”扈旮旯是倒插门女婿，忌别人说他老婆风凉话，一会儿放下牌子不玩了。

    回到家门前，牛翠姑在菜园里摘丝瓜，装了一篮子有10多斤，说：“秦大哥天天在咱摊上买牛肉，这一篮子丝瓜送给他，表人情！”扈旮旯生气地说：“送什么，那么多顾客，送得了呀？”

    “别的顾客精得很，没两天就换一个摊位。秦大哥自第二天上咱家买，从未跳槽，哪来这样的主顾？”

    “他呀，人心叵测！”

    “你说什么？”

    “要送你去送，我不去！”

    “你中邪了，听了谁烂舌头？是不是曾胡子说三道四？”

    “我听了不舒服！”

    “你呀，笨蛋，秦大哥的老婆你没见过，叫张芷妹，我今天就带你去看。整条街都传开了，大家说张芷妹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两口子过去是做红木的，不屑跟我们讨价……”

    “有这回事？”扈旮旯半信半疑。

    两人把一篮子丝瓜送到张芷妹店里，秦立夏请两人坐下，张芷妹对扈旮旯说：“你是翠姑的男人吧！立夏说你们夫妻俩做生意公道，称子足，牛肉新鲜，就不到别人那儿采购了。”

    扈旮旯自惭形秽，眨巴着眼睛都说不出话来，牛翠姑说：“多谢秦大哥关照，这几条丝瓜是自家园里摘的，没喷农药，电视上流行叫什么，绿色食品！”张芷妹笑了：“谢谢，有空常来坐。”

    回家路上，扈旮旯摸着头讪讪地说：“老婆，我错怪你了！

    牛翠姑笑了：“我有张芷妹那么美吗？看清楚了吧！假猜什么？人家是干大事的，不与咱计较蝇头小利，信任咱们。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不定秦大哥哪天又办大公司，咱攀都攀不上呢！”

    此后，扈旮旯对秦立夏十分尊敬，两口子晚上去帮洗碗刷碟。秦立夏、张芷妹很感激，生意也渐渐上了轨道。

    一天夜里，三个臂上刺着龙虎花纹的痞子来到店里，点了几个菜，喝了一箱啤酒，磨磨蹭蹭吃了两个钟头。要收摊了，秦立夏上前结账，为首的叫章鱼头，斜着醉眼，操海洲口音说：“兄弟，咱是海洲同乡会的，今日到这儿，吸收你入会。交了会费，有个靠山，生意才好做！”秦立夏怔住了：“有这回事吗？”章鱼头说：“一个店铺一年1万元，不多嘛！”

    张芷妹说：“我弟弟开了个包子铺，去年被你们这些人勒索1万元，今年又来了！”

    “没错，交了会费，保平安嘛！”

    “你们是地痞，收保护费！”张芷妹气愤地说。

    “我们只收海洲老乡的，你不交，叫你关门！”章鱼头恶狠狠地说。

    牛翠菇旁边洗碗，听了大怒，上前喝道：“你们这几个痞子，敢到牛湖街收保护费！”章鱼头上下打量她，轻蔑地说：“你是什么人，敢跟我们斗？”牛翠菇“呸”地啐了一口，扠腰说：“告诉你们，我叫牛翠菇，这儿的村民代表！臭流氓，敢在这儿捣乱，叫你们趴着爬出去！”牛翠菇扯高嗓子朝大街喊：“来人呀，外地流氓到牛湖街收保护费啦……”

    旁边店铺的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揍死这几个臭流氓，敢收保护费，抓到派出所去！”三个恶棍见势不妙，吓得吱吱唔唔，挤出人群逃走……

    早上，《柳氏集团》办公室里，柳玉琴对柳玉茹说：“我去找秦立夏，这几天公司你看着！”把业务交待完，柳玉琴驾车而去。得悉秦立夏离开《辰天集团》，柳玉琴大喜过望，但不知去向。她想，秦立夏与张芷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找到张芷妹就行了。

    张有田见到柳玉琴，泪流满面：“柳总呀，芷妹一声不吭，就走了。家也不顾，只身一人，在外闯荡，我愁死了！”

    柳玉琴问：“她在哪里？”张有田说：“昨晩来电话，她说在鹏城，开个小吃店。”

    柳玉琴查了电话：0755……回拨出去，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喂，您找谁呀？”

    “张芷妹在吗？”柳玉琴焦急地问。小伙子的声音：“喔，您找芷妹，她不在，出去送餐！”柳玉琴问：“你们是在哪条街？”

    “宝安牛湖街128号，南坑小吃街。”

    “哦，是红木市场旁的那条街吗？”

    “对……”

    柳玉琴搁下电话，她对那儿很熟悉，是一个很大的红木集散地，广东、海洲、江西的红木家具厂都在那儿提货。

    她对张有田说：“您放心吧，我去鹏城找芷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