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来根糖葫芦给你旁边的这位佳人吧！我爷爷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可甜你一年，酸人一天。”

    糖葫芦一串只有一个，用的牙签是没被打磨的枯木串的，上面的山楂也是别人不要扔在地上，都被虫子吃出了几个洞的山楂。

    “那位先生，来瞧瞧我爷爷做的纸片人吧！”说完那小女孩拿起一个纸片人。

    纸片人的四肢与头部都挂上了一条用三根杂草捆在一起的线，线的另一头绑着一根和糖葫芦一样没被打磨的枯木。只见那小女孩的手指僵硬的穿插在那五根木棍之间，纸片人也跟着扭动起来。

    衣服已破旧不堪，缝缝补补到了那衣服的每一处，那衣服更不能包裹着全身，露出的皮肤已变得通红。

    春风轻轻的落在他们的脸颊上，偷走了他们的热情，把头卷缩回来，手上的纸片人，糖葫芦等都从手中脱落，很难想象他们是怎样熬过这寒冷的冬季。

    这儿不止他们几个小孩，很多，本该在暖屋里围着火炉，啃着热乎乎的馒头，可没有，更没有什么热乎乎的馒头。

    他们都在这儿，也只能在这儿。冬日后第一道春天的暖阳，无法透过楼层的遮挡。他们没有一个台柜将它们放在上面让人看得清楚，仔细，只有一个不知原先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布子摆在地上，把它们放在布子上。

    他们卖力的宣传着它们，尽管幼小的他们也已经明白了那些先生有更好的选择，也要在他们的冷漠无视下用手挥着糖葫芦，用手摆弄着纸片人，露出温暖的笑容，也要这样……

    路过的行人，没有看过他们一眼，也不知道他们是小孩，只是搓着手看着眼前那有被春日的阳光抚摸过的地面，径直走去。

    林藏生看着两个反差如此大的场景给愣在了原地，看着比他还小上三岁的小孩就要经历这些，林藏生就起来想要帮助他们的念头，可最后还是落下去了。

    林藏生转头向那被阳光抚摸过的地面走去，心想，楼层遮挡住了暖阳，那我便从阳光的海洋中瓢回属于他们的一缕暖阳。

    没走几步，就有一位驼着背，眯着眼手拿着两副长联靠在肩上的老人从林藏生旁走过，向那没有阳光的地方走去，边走还边念着上面的字。

    “莫知善，莫晓恶，莫言他人心。生暗其是命定，身光及是心定。”

    林藏生那前进的步伐也是渐渐的慢了下来，直至停下，转过身看向那老人的背影，心里也跟着默念起来。

    林藏生此时也是安耐不住那份好奇心，对着老人的背影喊道：“老人家，您性什么？名什么？”林藏生喊出这话时，并没有抱着能得到回复的希望。

    那老人也注意到了林藏生，停下了脚步，也不再念着手肩上的那长联，转过头对着林藏生笑了笑，随后又转过头去，念道：

    “人间一落叶，斩天地善恶。”

    “人间一缕阳，照黎明人心。”

    念完便继续念着刚刚的长联，这时，那些小孩也是注意到了这老人，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张开手臂，都跑到那老人身旁，垫着脚抱着老人的腰，委屈的说道：

    “老爷爷，老爷爷，今天的纸片人又没卖出去，不能给老爷爷买新衣裳了。”

    “老爷爷，老爷爷，今天的糖葫芦也没能卖出去，不能给老爷爷买酒喝了。”

    ……

    那老人则是两手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安慰道：“那我们明天换个东西来卖，好不好？卖的钱给你们买衣服买馒头。”

    那小女孩也是抬起头来，笑道：“好，不过卖的钱要给老爷爷买新衣裳穿，还要买酒给老爷爷喝。”

    其余四个小孩也是笑着的附和道：“没错，没错，给老爷爷买酒喝，买新衣裳穿。”

    那老人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笑道：“哈哈哈，好好好，那我们先回去吃饭，吃饱了明天才能卖出去，卖大钱，买酒喝，买衣穿。”

    说罢便向那不知通向何处的道路走去了，那五个小孩跟在那老人的身旁，老人原本低沉的声音也掺杂了些喜悦，那五个小孩也是学的有模有样，跟着唱起了那长联。

    “莫知善，莫晓恶，莫言他人心。生暗其是命定，身光及是心定。”

    林藏生将那老人刚刚说的那两句记住了，看着那温馨的画面，眼里透出了一丝羡慕。

    羡慕了几秒后，转过身向光处走去，这儿与刚刚的那个地方可谓是天差地别，一边是人间烟火，一边是人间寂然。

    ……

    来到一个酒楼，走进去，对着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翻着账本的伙计说道：“伙计，给我来碗血，越新鲜越好，对了再给我打一壶酒，我带走。”

    那伙计抬头看了眼眼前林藏生后，便继续低头打算盘，翻账本，说道：“小孩，这里不是你嬉戏打闹的地方，想喝酒，就叫你娘和爹来付钱。”

    林藏生并没在意这伙计说的话，而是向他询问道：“一碗血加一壶酒一共多少钱？”

    那伙计瞥了眼林藏生，手上的事情也停了下来，双手将身体撑在台柜上，不耐烦的说道：“小屁孩，我这是酒楼，要血没有，要酒十二钱一壶。”

    林藏生则是瞪了眼那伙计，他便迅速的坐回去了，眼睛更是没法和林藏生对视，此时也没了刚才的那气势了，而林藏生此时的瞳孔已被血液给包裹着，眼睛只剩下暗红与暗黑两色交织着。

    林藏生也是从怀里掏出十六钱，一同放在他眼前，冷冷的说道：“给我弄碗血来。”

    那伙计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拍了拍柜子，一手把那钱给收走，说道：“我们店有规矩，不管要了什么就得喝完，那酒你帮你爹买的吧？这可以不算，但是血嘛……就必须给喝完。”说完便微微低头小声嘀咕着：“小屁孩，待会看你怎么收场，喝血？哼，给你喝吐血。”

    林藏生没继续理会便走到一个空位去坐。想着刚刚控制冥狱之血的感觉，刚刚坐下便听到有人在讨论些什么事。

    一名灰衣男子说道：“那老头怎么天天带着他那两长联在街市这念个不停，还有他那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看着挺可怜没准就是用来博取同情心的骗子。”

    另一名男子说道：“那老头就是个骗子，还天天发疯的疯子，那些刚来这的难民被他骗去说什么能给人算命，这不是扯淡吗？”

    “之前就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被算出三天之内必有血光之灾，那人呢，也是问老头该怎么办，你猜后面那老头怎么说？”

    灰衣男子也是放下了手里的那碗酒，好奇的询问道：“怎么说？怎么说？”

    另名男子继续说道：“后面那老头说要再加四十钱。”

    灰衣男子听了直接用手掌拍了拍桌子，碗里的酒都剧烈的跳了跳，“这不明摆着坑人钱吗？他不会真给了吧？”

    见那名男子拿起碗喝了口酒，随后点了点头，灰衣男子继续说道：“那人真是人傻钱多，这么明显都看不来。”

    另名男子呵呵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老头给那傻子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吗？”

    灰衣男子想了想说道：“你不都说了他是个骗子吗？方法肯定也是坑人的啊。”

    “听听呗，就是说让他多喝点血，以血攻血，三天过后，他那血光之灾还是来了，就是他媳妇跟人跑了。”

    灰衣男子不明所以的说：“为……为啥啊？”

    “还能为啥，看他天天喝血以为疯了，怕哪天把她自己的血喝了个干净，所以咯那老头就是个骗子。”

    听到这儿的林藏生喝着血突然呛了一下，咳嗽声惊到了周围人，那二人也是转头看了眼林藏生惊讶的看了眼那碗里的血，说道：“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孩？难怪会信那老头的鬼话，不过他这么小竟然有媳妇了？”

    “可能是定了娃娃亲吧！现在很多人家里都给自己小孩定娃娃亲，很正常。”

    林藏生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解释道：“喂喂喂，我可没有什么娃娃亲，我爹说我是贫血，所以要喝点血罢了，而且我一平民小孩哪来的多余钱算命。”

    听这么一解释周围的人也是信服的转回了侧着的身子，毕竟小孩嘛，怎么可能有钱算命关键还那么贵，而且小孩眼里都只有吃的玩的，怎么可能对算命有兴趣，就算有兴趣他的爹娘同意花这钱吗？

    看着众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转移，便向那男子询问道：“大哥哥，你们刚刚说的那个老头他是不是手拿了两个长联，靠在肩上，驼着背的那老头？”

    灰衣男子与另一男子对视了眼，对着林藏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他。不过小孩，我劝你以后看见那老头离他远点，特别是你父母不在的时候。”

    林藏生微微点了点头，睁着那一双怀着小心思的眼睛，好奇的问道：“你们都是老头，老头的称呼他，难道他没有名字吗？”

    “虽然那老头在这溜达了一年多时间，都认为他是个骗子，也许自己名字都是编的，所以都没去问，不过他一老头养那五个小孩太不容易的说实话，骗人也许就是他们生存下去的方法吧。”

    “算命的永远不会给自己算，因为他们的命已经被自己选定了，从刚开始的选择到最后一次，都是第一次选择的结果。”

    “他现在所做的决定都只是在骗自己，他选择了骗人就应该做好被自己骗的准备，直到他分不清真伪的时候也就面临着死亡的选择，这只是他不想在这世界生活下去，为了骗自己已经没时间罢了。”

    “他选择了骗子，一生都将在骗自己中度过。”

    林藏生也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骗自己是个骗子。如果他刚开始选择了骗自己，那么他就应该在骗别人中度过。”

    二人看着林藏生笑道：“小朋友，你以后可不能成为一个骗子啊。”

    林藏生尴尬的笑道：“哈哈，不……不会的。”

    回到府内后，林藏生先是带着那壶酒找到林怀，说道：“爹，你要的酒给您带来了。”

    林怀接过酒壶后，喝了大口说道：“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林藏生坐在了门外的阶梯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阳光从额头处慢慢的往下走去，随后开口道：“很好玩，外面的东西很好吃，外面的玩意儿多，还有……人，外面的人特别有意思。”

    “爹，你认为一个把自己骗了的人会是怎样的啊？”

    林怀看着林藏生认真的眼神，说道：“汪洋大海夺走了他的一缕阳光，在黑暗中他骗自己说，还在，一直在，他骗过了自己的意识但是骗不了那颗已经看透真伪的心。”

    林藏生似懂非懂的下意识的说出了那老人说的话，“生暗其是命定，身光及是心定。”

    林怀接着为林藏生开导道：“骗了自己，是因为他生于黑暗，这是命定的，就是因为生于黑暗才会骗自己在光明中，可……没能骗过自己的心，心是不能被骗的，想要站在光的土地上就得用心来定，用实话告诉它，我……就身处光之下。”

    “嗯，我明白了，外面的人间很有意思，特别是那个骗自己的人，相当有意思。”

    林怀吃惊的表情看着林藏生说道：“朋友？可以啊，刚出门就交到朋友。”

    “不是，他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只是觉得他这老头很有意思。哦，对了，冥狱之血也能自由的操控流向身体的眼睛了，而且喝了碗血感觉比以前好多了。”

    “只是感觉没啥用好像，除了吓吓人好像没其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