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传出了疑似有凡神出现的消息，这处偏乡僻壤就引来数百年间最热闹的时候。

    “我乃溪江巨剑宗主，听闻此处有一神子...”

    “在下布袋楼大长老，想要问问先生可曾见过....”

    “诡影门，让我见见那人，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欲仙宫，各位大人想要的...小女想要...”

    看着眼前一众人物，村长是紧张得想说话都差点被口水噎死。也不知道是谁走出的风声，说自己这鸟不拉屎的村里出了个什么人，引得无数神仙杀上门来。

    颤抖着摸找最熟悉不过的门框，感觉自己的腿脚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明白这些平日里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人如今这样客气的对自己说话是为什么，无非是需要比其他人先一步得到消息。

    抛开这一点根本没必要和他废话，与其说是对他客气，不如说是对正在寻找的人和在座的其他人客气。

    手指紧紧扣着腐朽到一半的门框，很想抽烟，每当村里遇到了难事就想要抽烟。吸上一口就会感觉什么都好多了，什么都可以有办法解决了。

    但此刻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别说去拿烟杆，生怕说多一个字就惹得对方不悦。自己苦生了半辈子，根本就没有真正活过，自己死还没什么，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给自己来一套九族消消乐。

    孩子还年轻，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跟自己栽在这么个地方，他想要孩子走出去。

    “呵，呵呵...各位上仙，你们好，你们好....”

    鄙夷，漠然，不屑，厌恶，这些情绪在目光中满满充斥，毫不留情，毫不遮掩地抽打在他风尘仆仆的脸上。

    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好声好气地做做台面是最高限度的仁慈。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和这些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自己的神仙计较这些，就像半生走来遇到的所有人一样。

    “人在哪里？”

    “我的时间不多....”

    眼前的几位咄咄逼人，步步紧跟，他想要回答，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找什么。想起昨天梦中自己终于将孩子送到了城里，虽然日子还是没日没夜的辛劳却多了盼头。

    早就被草杆磨得坚硬变形的黢黑手掌将一方方重担又甩到背上，看向一旁同样在劳作的妻子心中难免愧疚。今天也像往常一样累，也不知道自己的腰腿还能坚持多久，听说去看病可贵...

    但是他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妻子也是一样，去往城中的路费已经由村中大家筹借得七七八八。就算孩子去到城里还要一同找活干也好，大家终于是走出去了。

    但此情此景，根本不是面对了一辈子牛田的自己可以应付的。

    “你听不见？！”

    “诶呀...这位哥哥，人家真的有一些着急呢，你能不能快一些告诉我呀...”

    周遭的人群愈发拥挤，一道道身影从天落下，最先来到的人早就没有了半分从容。凡神的诱惑巨大，但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在群雄争斗下把自己搭进去。

    “何必与他多言，不如就由我...”

    “哼，你敢？别以为你们弦蛇最近说得上两句话。”

    “不如...试试？”

    几句不合间几人已是大打出手，混战迅速被想要先下手为强的人扩大。一开始能够勉强控制，为了不波及到想要寻找的人，但很快就随着众人的情绪失去控制。

    喊打声，叫骂声，厮杀声，哭喊声。村里头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被口口相传的神仙，却从未想到会是这番模样。

    惨烈的刀光下人身如遇水棉糖，所过之处只有一片可怖的血红。想要喊些什么，却堵塞在喉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汩汩流出，方才还一同劳作道别的好友的哭喊充斥头脑，残肢断臂的碎肉溅射在自己的身体上。

    回想半生，最大的事情就是村里谁家的瘦牛又因为糙草太梗绝食，如今的一切早已经让大脑惊恐到麻木。

    也不敢逃，也不敢叫。身后还有孩子，孩子还在....孩子还在....

    “就凭你们也拦得我血屠！！”

    寒光划下硬是撕裂出一条猩红道路，染血的大手如同抓鸡一般向自己伸出。奇怪自己不想逃，奇怪自己为什么要逃。

    从生在这里懂事起，就已经受尽了。

    嘭——

    猛然炸裂的血肉内脏挂满了村长一身，他甚至不敢动动舌头品尝飞到自己嘴里的是刚出那人的什么部位。方才冲来的血屠早已消失，只有一人喘着大气站在他消失的位置。

    睁开眼，刚刚还一片纷乱哭杀的众仙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一地残兵损甲。来人身跟自己一样身着粗衣，花白半头。

    只见他一脸讪讪地挠了挠头，几步走来的同时伸手对自己递过来一根精烟。

    “害呀....好险，我还以为来不及了。老寻跟我说你们外头的人就喜欢抽这个，来根？”

    “我叫漆楼，麻烦你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