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最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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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尸油

    既然得闲,西风索性就放空大脑不再思考,尸体买卖案现在看来并不是短时间可以调查清楚的,还有可能成为悬案,密城新闻部只是想利用西风的能力和影响力去调查他们儿时的至暗时刻,警方也只是想利用西风与卡戎的关系破案,另外利用西风的报道给原城警方添一抹色彩。

    西风并不排斥被利用,没有背景的她一路靠能力上位本应该更快的,奈何总是被人抢去功劳,自己只落一个苦劳,她也不会觉得被利用不好,最起码有人利用,证明她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她是有能力的,只是这次不太一样。

    西风并不是才看清这一点,在小孟他们把成立新闻部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之后,除了对他们遭遇的同情,西风感受到的更多的是被利用和背叛,原本白纸一样的密城新闻部,本是唤起西风年少初入职场时的职业使命和向往的,人往往在付出真心后才会觉得失望,西风可能也是如此吧。

    在原城做头部新闻的记者没有可信的团队,团队的人都是想借着西风的能力和多年风雨无阻、困难重重、甚至可以说不计生死拼搏出的“战绩”为自己做履历,西风本已经习惯被人利用,也习惯身边的人在她的生命中进进出出,原城团队面对她的离开更多看到的是上位的机会。

    西风原以为密城一行人不一样,她的留下有意义,他们追寻的是对真相的执着,结果并不是,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西风的心迅速的启动“避险”模式,一声叹息后过去几个月在西风面前闪现,西风一声冷笑,她在心中否定了过去几个月的相处,放过了他们也放过了自己。

    还有卡戎……他是什么目的,西风喃喃自语:“对于一个杀人犯,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西风盯着酒杯外面的凝露,一滴一滴的落下,不自觉的又陷入思考当中,天还没有完全黑,酒已经喝了两杯,密城灰蒙蒙的天逐渐变得暗淡,西风拿出一个小玻璃杯,杯子上有金色的条纹,里面嵌着紫色的蜡烛,是轻柔的薰衣草香味,并不是浓郁刺鼻的薰衣草香薰,西风拿起点着的蜡烛想要看看是什么牌子的。

    常年失眠的西风经常会买些安神的蜡烛,薰衣草她也尝试过很多次,不是味道调的完全不是薰衣草的味道,就是味道浓到可以提神醒脑的程度,这个味道却是刚刚好,味道又正又柔和,蜡烛杯表面没有商标,这是在原城家里一堆尘封的快递里拆出来的,西风悠悠拿出手机想要找蜡烛的链接收藏起来,可翻遍几个月的购买记录,都没有。

    西风疑惑的拿起蜡烛杯,铸蜡的颜色是紫色但是很不均匀,有大理石纹路,蜡烛杯底部之前是有标签的,标签边缘还有残留的胶印,四方的标签印记的一角有磨损的痕迹,应该是撕标签的缺口,所以是故意撕掉标签?意图是什么呢?蜡里加了其他东西?

    西风吹熄蜡烛,灰色的烟悠然在蜡烛上盘踞散发着一丝丝臭味,味道和烟雾逐渐消失不见,西风拿起手机拨通了老歌的电话,确认不是他送的之后,西风半倚着沙发的姿态逐渐坐直,她看着那个蜡烛,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卡戎的名字,西风站起来在杂物箱里一顿翻找,找出一摞自封袋,用纸巾垫着拿起蜡烛装进其中一个。

    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西风拨通了陆队长的电话没有寒暄和问候直奔主题:“我收到了一个安神蜡烛,不是我买的也不是朋友送的,我现在装在密封袋里,我觉得有可能是卡戎寄的”

    陆队长也习惯了西风的做事风格,“我让鉴证科的同事去拿”两人一句废话没有的结束了通话。

    西风放下电话看着蜡烛,突然有一点自责,除了老歌,只跟卡戎提过一嘴失眠的事,卡戎竟然放在了心上,自己竟然还利用这份关心去调查卡戎,西风生命中很少遇到有温度的事有温度的人,现在也全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唯一一个给她关怀的人竟然是个杀人犯,而她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卖了他,一个小时左右,常在陆队长身边的助理便把蜡烛拿走溯源,西风有一丝希望这蜡烛并不是卡戎送的。

    西风在酒精和香薰蜡烛的作用下,彻夜未眠,听着熟悉刺耳令人烦躁的鸟叫,西风又迎来了通宵后的清晨,密城是几乎看不到日出的,重污染下整个城市的所有建筑、人、甚至阳光都蒙着一层灰色。

    以往通宵过后,西风会很快的投入工作,甚至比睡过觉的时候工作效率更高,头脑更清晰,现在的西风也是如此,可是没有任何工作需要她投入进去,没有人联系过她告知她该在哪儿,做什么。熬夜之后西风不管做什么都事半功倍,这天她决定就在床上睡觉,等待想要利用她的人找她,出乎意料的是西风真的睡着了,西风觉得可能是附近老人放佛经的诵读声让西风安心。

    一个陌生的脸孔出现在她的梦里,他是个伤痕累累的男孩,脚腕有长期被捆绑渗出血的勒痕,手腕有很多割裂的像是自杀伤口,边缘参差有大面积挫伤,两端不尖锐,看起来像钝器的割伤,男孩的右脸红肿,脸颊皮肤病态的白色下有大量的血丝,灰色的瞳孔涣散眼神虚弱,眉头微皱,嶙峋的骨骼被薄薄的皮肤包裹,凸起的青筋爬满整个手臂和脖子,就连太阳穴的青筋也是隆起的。

    他被一个模糊的高大的人影拽着脚前行,他几乎面无表情却透露着悲伤地看着我,没有求救也没有情绪,就任大块头像拖拽一个毛绒玩具一样把他拖走,他的眼角湿润,留下一滴眼泪,仍然没有表情,直到他消失在没有灯光的走廊的尽头。

    一片漆黑下,西风坐在角落,听到黑暗空旷的房子最远处传来重重的摔倒声,什么东西的击打声,伴随着每一次击打声还有中年男子用力时的哼声,击打声逐渐停下,缓缓传来了重重的的喘息声,坐在角落的西风想要走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她想要阻止她猜测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却缩在走廊角落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直到喘息声夹杂着用力抽打皮肤的声音停止,却始终没有听到男孩儿发出任何动静。

    西风泪流满面的醒来,她甚至在止不住地啜泣,她在床上侧身蜷缩起来不停的哭泣,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她的痛哭只是想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流下一滴眼泪,哭泣才停止,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膝盖几乎蜷到了胸口,大哭过后惯性啜泣,眼睛没有一丝神韵。

    电话响起,西风的耳朵像是塞了降噪耳机后又被蒙上了一样,她眼神呆滞的听到枕边的手机在远处响起,并没有意识到要接电话,等到意识到之后电话已经挂断,西风拿起电话,发现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阳光一路斜照在西风床边的沙发上,再有半米就能照在西风的脸上。

    西风没有马上回电话,她起身洗漱过后,把满脸黏腻的泪水洗掉,喝了一口昨夜的酒,拨通了刚才的未接。

    “西风,昨天晚上找你去拿的蜡烛有问题,里面有尸油,还有少量致幻剂,你有没有什么异样?”陆队长极尽简单的说明了蜡烛的情况。

    “尸油?”西风反问道“尸油会让人有异样吗?”

    “一些东南亚国家会利用孕妇尸油控制人的心智或身体,具体原理不清楚,都是一些传闻”陆队长说完之后西风并没有回答,只是拿着电话出神,陆队长觉得不太对又问,“你有怎么样吗?”

    西风才缓过神:“噢,没有,就是做了噩梦,其他没怎么”。

    “你现在不能自己一个人,那个蜡烛里还有什么特殊成分现在还在一一排查,我先申请证人保护,一会儿徐薇会过去,你呆着别出门。”西风刚想拒绝,陆队长就把电话挂掉了。

    西风不知道那个噩梦和蜡烛有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寒意很浓,像是南方的冬天一样,不管被子盖的多厚,寒冷却是从被子里出发侵袭身体,身体的冷也是从骨头一直渗透出来,有人敲门西风掀开被子去开门才发现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好在是北方,有暖气,西风离开被子湿透的睡衣才没有让她有强烈的不适,一丝清冷让西风睡意全无,本来恍惚的神志忽然回过神来,放在门把上的手才没有立马的开门,西风把耳朵贴在门上,刚才的敲门声最初的两声,像是在直接推门,后来才敲的,这让西风很奇怪,后来轻柔的两声几乎可以忽略的敲门声,也让西风机警了起来。

    通过门,西风只听到了强烈的风,她从里面使劲敲门,还问了门口是谁,这小区老的连按猫眼的年代都没赶上,只能靠听和问,可不管西风怎么问,门口都没有动静,西风开始有点紧张,她在房间里抄了一个空酒瓶,以防被破门而入手上能有个可以自保的东西,毕竟有过多年记者从业经验,也曾经被被偷拍的曝光对象堵在酒店,西风没有继续趴在门上,如果真的被破门,远离门口躲在可以伏击的角落才是正解。

    在衣柜旁侧脸看着门口的西风在被紧张的情绪一点点吞噬,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敢大口呼吸反倒让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看到门边在往门里灌着不太浓郁的烟雾,那雾淡到西风以为自己因为紧张看花眼了,直到一阵熟悉的味道涌进西风的鼻子。

    西风觉得熟悉,她不敢大口呼吸,门框渐渐被几个烟雾点侵蚀,西风才想起来这个香味就是卡戎送来的香薰的味道。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敲门,也没有人要破门而入,门后可能是让她好奇了很久的卡戎,她很想亲眼看到卡戎,西风好奇卡戎的全部,他为什么买尸体,他为什么杀人,是他自己要做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

    她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卡戎被人操控,她希望对她袒露软肋的人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她希望他的背后有一个操控者,所有罪恶的源头都是那个人,而一切的真相可能就在这个门后,她甚至想就这样打开门质问他,哪怕是朋友间的真诚都好,有没有一瞬间是真诚对待的,西风想问问他那个错失爱的人的没有爱的童年是真的吗?或者只是一个编出来骗人的故事而已。

    西风出神间已经吸进去很多门缝钻进来的烟,更像是西风放任那个烟雾进入自己的身体,这个烟雾和香薰并不同,她很快感觉到了头晕,头皮逐渐麻木,她慢慢蹲在地上就像是被越来越沉重的头压下去的一样,很快她一头栽到地上,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开始出现幻觉,她躺在地上,看到很多人路过自己,却没有正视自己,即便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来扶起她。

    她的幻想中仿佛看到了卡戎,卡戎是唯一一个走向她的人,虽然脸很模糊,但她确信这个人就是卡戎,她残存的意识告诉她卡戎是个杀人犯,她却并不抵触他,她甚至觉得就这样被他杀掉,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她能想到新闻的标题,知名记者工作中被连环杀人魔杀害,葬礼上镜头下的领导和同事们在表演悲伤,窸窸窣窣间谈论着中午要点什么外卖,哀悼的情绪会在拍摄键关掉的时候顷刻消失。

    她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会有人零星摆几朵小花,第二天所有一切都会和枯萎的花一样被铺天盖地的讯息掩埋,就像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自己会躺在电视台的档案里、警察局的档案里,可能也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卡戎的战利品清单。

    眩晕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切的开始那个葬礼的主人,那个不明死因不知所踪的死掉的女孩,她活生生的看着西风,在葬礼上、在路边的小花旁、在葬礼报道的电视外,就像作为看客她自己一样。

    颠倒模糊的画面不停的在西风面前闪现,西风好像能感觉到自己吐了,灼热的食物残渣从胃里一路涌出,灼烧着胃酸经过的食道、嗓子甚至鼻腔,不断震颤癫痫的身体就像要把胃撕裂一样,是因为晕眩?还是自己快死了,在葬礼主人和卡戎的微笑中,西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