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神识全开，紧盯着孟不凡手中长剑。

    剑划过的轨迹处有不同于别处的波动，很微弱，要不是她神识已经到了筑基后期，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说是剑意，是有些不准确的。

    那应该是他之前用踏云枪时就已经悟出来的，只是如今用剑施展，有些怪异，像是没有完全融合好。

    不过就算是这样，对付其他外门弟子也足够了。

    又观察了好一会，将孟不凡所有表现纳入眼底。

    不管是危急关头的冷静自持，还是以练气修为悟出的独特剑意，都让陶若看得入了迷。

    她来到这个世界着实算是顺风顺水，即使是最危急的被妖兽围攻的时候，她依旧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安然无恙。

    而孟不凡，从小颠沛流离，就算是进入宗门以后也从未停下自己追求极限的脚步。

    一次次的生死关头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同时也收获到了很多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没有的东西。

    是她太狭隘了。

    邶郢秘境回来以后，她也出去走走吧，做个行者，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得到的总比藏书阁中看来得更加深刻。

    纸上得来终觉浅。

    先贤早就说过的话语，她竟然到了今时今日才有了一丝具体的感悟，着实愧对那悠久的历史。

    平地起风，灵力形成的小型风暴甚至将比试台都笼罩在内，打断了即将刺向孟不凡后背的金针。

    所有弟子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风暴中心的衣衫猎猎作响的女子。

    她双目紧闭，眉心似有所悟，一片清明，周身气息宁静祥和，连带了因为比赛而激动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顿悟。

    只稍一眼，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台上原本百般聊赖的悟心真君立刻坐直身体，瞪大了双眼，确定台下引出所有动静的人是自家小徒弟以后得意不已，一边说着什么“不愧是我的徒弟啊，看个比赛都能顿悟”的话，一边麻利地用阵法将陶若护得严严实实。

    别的真君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会往心里去。

    不过到底是看到别人的弟子有出息，心里泛起一丝酸味，要是自己的弟子也能顿悟该多好啊。

    不怪别的真君有些吃味，实在是顿悟这件事太过难得。寻常人就算是活上千年也未必能碰上一次顿悟，不管是自己还是看别人。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悟性、心性这种事后天基本很难改变，除非是遇到什么重大变故。

    不幸的是，又有几个人能从重大变故中活下来呢？活下来的又能有几人还有勇气面对现实而不堕魔？

    修炼，从来不简单。

    “谁啊？这么厉害！看个比赛也能顿悟？那我不得住在演武场了？”

    “得了吧，那是人家悟性高，有你什么事。”

    “悟性这么高，不应该是外门弟子吧？”

    ……

    一瞬安静后，是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

    当然不是什么外门弟子，那可是悟心真君的宝贝弟子，江润汐心里默默吐槽。

    内门弟子尤其是亲传弟子很少关注外门的事，就算是外门大比也不例外。她们为了看热闹特意换了一身外门弟子袍，别人有这疑惑倒也正常。

    顿悟最忌被人干扰，轻则修为受损，重则心魔横生，不过有悟心真君的阵法在，也不用担心什么，故而李文珠和江润汐两人虽然也一直在看护，实则还是比较放松的，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传音聊天。

    “我就说阿若是我们这一批弟子里面最厉害的吧，幸好我不和她比，不然早晚把自己气死。”

    江润汐自认对这件事看得开，调侃起自己来也不客气。

    不过这话听在李文珠耳朵里，却深以为然。

    她一直觉得陶若和别人不一样，比试台下顿悟这种事情，她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心里更多的居然是果然如此。

    “阿若向来比我们刻苦许多，除了最初的种植灵植的任务，之后的哪次任务不是越来越凶险，今日也算厚积薄发吧。”

    她偶然看过几次陶若拿着自己的白竹剑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猜测，可能是遇到功法上的瓶颈了，但是她只会炼药，关于剑之一道可以算是胸无点墨，帮不上陶若什么。

    如今陶若能自己明悟，她很为她开心。

    白雾笼罩的阵法内，陶若只觉得有什么困扰她很久的东西悄然离去，像是一直背着大石头跑步的人突然把石头卸了，轻盈充实之感裹挟着她的神识在识海遨游。

    丹田内的灵力沸腾得毫无预兆，自发按照《破清决》运转，而后吸收围绕在身边的灵力。

    没有像之前突破一样灵力暴涨，它们只是很安静的，按部就班地运转，夯实之前的基础，也让现在的修为开始增长，缓慢而坚定。

    待陶若再次睁开双目，从未有过的踏实之感让她无比雀跃，几乎要欢呼出来。

    深呼吸，拳头松了又紧，反复几次之后她才彻底平静下来，感受自己的收获。

    练气十二层大圆满，可以随时筑基。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修为她自己也能修上去，只是时间快慢而已。

    重要的是她已经提升至金丹后期的心境，还有理出头绪的剑意。

    此时的陶若很想不管不顾地拿出白竹剑开始施展《刚柔并济决》，只是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合适的地方。

    阵法内彻底平静下来，悟心真君的阵法也随之撤去，陶若对上了自家师父含笑的双眼，随后跟为自己护法的李文珠江润汐两人点头示意，飞身掠向元婴真君所在的高台。

    “师父。”

    俯身行礼，声音恭敬。

    悟心真君笑嘻嘻端详着陶若，看见她不骄不躁，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不错。”

    以后总归是比我走得远的，悟心真君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而后又不正经起来，“快来拜见你的这些师叔师伯。”

    这……

    什么叫做拜见？早几年不用拜见？别是她师父接着这个由头打秋风。

    内心再无奈，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师父没面子，陶若只能恭恭敬敬一一拜见。

    “拜见掌门，拜见怀素真君，拜见同福真君，拜见……”

    陶若站在高台之上跟个行礼机器一一，机械地完成俯身行礼再起身等一系列动作。

    然后快乐又尴尬地收了一堆礼物。

    “看见你们，就知道我玄清门后继有人，不枉你师父栽培你一场。”致远掌门很欣慰，掌心是一艘小小的飞舟，跟模型差不多，“这是我金丹以前常用的飞行法宝，速度还行，防御力也不错，今日就送给你了，希望它能陪你走得长远一些。”

    致远掌门看着掌心的飞舟，似是通过这艘小小的木船，看到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云巅之上，小小飞舟，装下的是少年人所有的意气风发和雄心壮志。

    此刻，便是传承。

    “定不辱掌门厚望。”陶若深深拜下，为致远掌门感到钦佩。

    这艘飞舟让陶若很欢喜，其他元婴真君的礼物也不遑多让，都是顶顶好的。

    比如怀素真君的益神丹和还魂丹，同福真君的炼器承诺，利衍真君的一柄攻守兼备的金属性灵剑，是中品灵器。

    陶若收礼收得惶恐又开心，她自己心里明白这礼物是看在她师父悟心真君的面子上，当然也有她天赋异禀的原因，以此结个善缘。

    但是悟心真君可不管这么多，看自己徒弟收礼物简直比自己收还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歪在椅子上喝酒。

    “行了行了，接下来的半年没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悟心真君挥了挥右手示意陶若赶紧走，左手拿着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是。”

    半年时间不多不少，巩固她今日所悟的话，勉勉强强吧。

    顿悟这件事虽为人津津乐道，但比试就在眼前，转移了不少弟子的注意力。

    朝孟不凡的比试台上眺望一眼，陶若对着李文珠江润汐打了个手势，转身回了弄溪谷。

    比试台上的孟不凡似有所感，回首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旋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