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新第一站是明宁城，季修恒的本家所在，是玄清门下除沧月城以外的第二大城镇。而季家作为依附于玄清门的一流家族，直接掌握着整座城市，其余家族都只能避其锋芒。

    飞船稳稳地悬停在明宁城中央广场上空，底下是沸腾的人群。不少家长和孩子翘首以盼，或渴望，或紧张，因为这一天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天。

    所有弟子御剑而下，身上的弟子袍猎猎作响，身后是飞扬在柔和日光中的乌黑发丝。

    广场最前方的高台上，明宁城城主，季家家主等人已经等候多时，见十五名弟子都已经落在高台上，立刻有人相迎。

    “各位小友，路途可还辛苦？”

    城主是个元婴中期的中年男人，穿着华贵的紫色衣袍，头戴金色麒麟发冠，眼睛内藏睿智和锋芒，笑容却和蔼，显得彬彬有礼。

    “前辈客气，我等这就开始。”为首的周师叔不想多耽误时间，并未过多客套。

    随着周汀的一声令下，十名弟子当即分散开来，就像陶若当初在沧月城见到的那样，十条长长的队伍蜿蜒着，一个个稚嫩的面孔满怀希冀地触摸测灵盘，虔诚得像神灵祷告一般。

    只是有灵根的弟子到底是少数，符合玄清门要求的弟子就更少了。

    陶若坐在后方面无表情地登记合格弟子的信息，和她一起的还有王瑶和其他三名不认识的弟子。

    “今年合格的弟子是不是比我们之前少了许多？”

    “是啊，这都快过半了，怎么才只有不到一百个？”

    王瑶手上动作没停，却时刻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听到几个弟子的讨论也跟着开口，声音温柔极了，“明宁城也算风水宝地，许是有天赋的弟子都在后面排着呢。”

    “也是。”

    四人聊得很欢快，只有陶若坐立难安。

    听着这宛如海妖般勾人的声音，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屁股都往外挪了挪，试图远离她左边的王瑶。

    刚刚来的路上，王瑶一直带着石菱对着众人一一道歉，不可谓不诚恳，这会子已经和其他弟子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只有陶若五人对其不冷不热。

    讨论还在继续，王瑶余光一直在观察陶若，见到她一直不开口，直接把话题抛给陶若，“陶师姐在想什么？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其他三名弟子的眼光也看向陶若，好奇，疑问，不解。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别人对不起她的模样，眼睛说红就红，也不怕有红眼病。

    “没有，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弟子拜入阵峰。”陶若扯了扯嘴角，尽量笑出来。

    她因为之前的事和自己第六感不喜欢王瑶，可是现在是在外面，不好让外人看笑话。而且说到底王瑶所作所为也谈不上过分，只是她实在喜欢不起来而已。

    虽然连带着江润汐和李文珠也对她相当冷漠，甚至白栩师叔都对她有些疏离。

    听了陶若的说辞，王瑶眼帘低垂了一瞬，再抬头时笑容更加灿烂，“有陶师姐做榜样，肯定有不少新弟子乐意去阵峰呢。”

    “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陶若接得不咸不淡，眼睛只看着眼前喜上眉梢的新弟子。

    陶若和王瑶两人关系如何分明心知肚明，王瑶却仍然不死心，“陶师姐和季师弟关系那样好，招新结束后可会在这多待一会？可不要忘了叫上师妹啊。”

    这人有毛病吗？关你什么事？

    “恐怕没时间，还有不少地方要走呢。”陶若已经皱起眉头，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其他三名弟子觉察到了这有些诡异的气氛纷纷噤声，专心手上的登记工作。

    王瑶情绪遮掩得比陶若好多了，露出一幅恰到好处的委屈感，低声说：“陶师姐教训得是。”

    救命！陶若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连忙传音给测灵盘前面站着的江润汐，“我和你换一下，我不行了。”

    陡然听到传音，江润汐惊讶地回头，看到她身旁面露委屈的王瑶瞬间明白过来，“行，你先过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哦，马上有姐姐过来帮你。”陶若看着眼前呆萌的幼儿，笑得格外开心。

    幼儿不明所以，但是美人姐姐的话还是要听的，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候。

    陶若走上前默契地和江润汐交接，猛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终于舒服了。

    看见陶若忽然过来，季修恒也往后看了一眼，面色不虞地说：“她又烦你了？”

    “不知道，不过……”陶若扭头看了季修恒一眼，促狭地轻笑了一声，“人家倒是对你很感兴趣呢。”

    “什么？”季修恒声音不自觉高了一点，吓了即将测灵根的小孩一跳，随即又压低声音，“你别胡说！”

    陶若不再接话，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眺望着看不到头的队伍，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结束。早知道接这个任务会碰上这档子事，不如去后山杀妖兽呢。

    忽然，一张清丽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女孩子，十一二岁的模样，练气九层，手下的测灵盘发出耀眼的红绿光芒，九成五的纯净度，这不是叶清还能是谁？

    高纯净度的双灵根的出现，让场面直接沸腾起来，不少人都发出了艳羡的声音，不和谐的诸如嫉妒和愤恨的也有不少。

    为叶清测灵根的周汀师叔喜出望外，连连称赞，“这位师侄快去后面登记吧，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

    “多谢师叔。”叶清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往江润汐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陶若的眼神太过明显和炽热，叶清转头和陶若直直对视，几息之后，冲着她微笑地点头继续往前走。

    热情的招呼声传来，陶若已经听不见了。

    原女主叶清明明和她一样是在沧月城测灵根然后进入玄清门，怎么跑到明宁城来了？

    陶若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又放到了叶清身上。

    此时的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丝毫不露怯，和她旁边站着的那个男生泰然自若地聊着天。

    “尤昊行，火木土三灵根，十三岁……”

    江润汐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再次传入陶若的耳朵。

    她没听错的话，那是男二吧？

    男二不是女主一行人回宗门的路上捡的吗？

    陶若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似乎失去了焦点，所有人的声音和面孔都渐渐远去，只有萦绕在心头的困惑始终如一挥之不去。

    “陶师姐？陶师姐？陶师姐！”

    熟悉而急促的声音在朦胧的世界回荡，将陶若的思绪拉回人间，映入眼帘的是季修恒担忧的脸庞。

    “我没事。”陶若下意识解释，“只是看到了面熟的人。”

    不管季修恒信没信，陶若不再看他，也不再言语，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继续自己的任务。

    她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不是在沧月城就是在玄清门，这样也能影响到女主的轨迹吗？是哪一步产生了蝴蝶效应吗？

    带着没有答案的疑问，明宁城招新落下帷幕。

    没有单灵根，只有两个双灵根，总人数四百五十出头，比十年前少了五十多人。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往年每次招新，人数浮动绝不会找过三十数，一下子少了五十多人，奇怪之处显而易见。

    城主和季家家主交换了好几个眼神，周汀师叔看着所有弟子沉思着。

    陶若的疑问没有人有答案，但是他们的疑问陶若知道是为什么。

    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转动，这个世界的灵力已经在慢慢消退了，最直观的影响就是有灵根的孩子开始减少，然后是修炼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滞不前。

    破局的人，只有叶清。

    飞船再次出现在广场上空，新弟子沿着侧边的梯子走上甲板，井然有序。

    其他弟子都相隔固定的距离护在一旁，陶若和季修恒也紧跟了上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有人出声叫住了季修恒。

    “恒儿。”

    是季家家主，看着不过刚过而立之年，大家族出生，又大权在握，看上去十分稳重可靠。

    “老爹干嘛啊，我还要做任务呢。”季修恒双手环胸，看上去没大没小。

    “就跟你说句话。”季家主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儿子，满是欣慰，“长大了，进步不小。”

    季修恒听到这话直接笑成了一朵花，抬手打了个响指，用恣意的腔调回答道：“那当然，我可不是一般人。”

    季家主对自己儿子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样子见怪不怪，接着询问：“远儿呢？”

    “我怎么知道。”季修恒语气瞬间冷淡，也不等季家主做出什么反应，大踏步走向飞船。

    被留在原地的季家主看着季修恒的背影出神，最终叹了一口气带着季家人走了。

    陶若离季修恒不远，父子之间的谈话也没有刻意避开人群，也有只言片语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

    远儿？陶若在心里念了一句。

    季修恒？季修远？记得当初季修远是和她一起在沧月城入的宗门。

    想来又有不少恩怨情仇。

    飞船再次起航，向着偏远的地方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