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蔻娘对视完，不约而同抬手往小云的后颈上来了一下，由于蔻娘离得近她那一下早一些，我稍后到，彼时小云已经昏过去了，我只好把手刀往前一送，改成扶住小云的肩膀。

    “万一他也疯了，我们就真忙不过来了。”我和蔻娘说道。

    笼子里的紫鹂在和自己身上的姐姐吵架时竟然还不忘时时关注着小云，他刚被蔻娘敲晕，紫鹂便抢过身体大喊了一声：“云卿！！！”

    “他晕了好！不晕一会得跟着你一起疯！”紫鸢抢过话头说道。

    蔻娘扶了扶额：“阿娘你就别再刺激她了，已经够乱了。”

    “蔻儿，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你快出去把棕毛带过来。让云璃……凉月待在这儿看着柳云卿。”紫鸢忙说道。

    “住手！你们敢！”紫鹂砰砰砰地拍着笼子说道。

    “没用的，你就是把这笼子拍碎了，囚笼大阵也一样会把咱们困在这儿的。棕毛过来也无非就是变成你的另一个孩儿，生一个是生，生两个也是生，为今之计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腹中的胎儿和你的云卿了。”紫鸢不紧不慢地劝说道。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我腹中的胎儿是个女胎！怎么能让她变成棕毛！而且原来的棕毛的肉身和腹中孩儿的魂魄也会因此消失！我断然不能让恶灵渊鬼母的毒计再次得逞！”紫鹂嘶吼道。

    “嘿嘿嘿嘿嘿~~~~”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又缥缈的女人的笑声顺着石缝传了过来，“我道你躲在哪儿~~~原来你就是那个偷了恶灵渊一半封印法阵的宵小~~~呵呵呵呵呵~~~~那我当年不算是输给你这种渣滓~~我只是输给了这半阙的法阵~~~

    呵呵呵呵呵呵~~~~我的诅咒是不是比那个天魔族的什么魔咒有新意多了~~~~~~你竟敢来偷我的孩儿，你不是很喜欢吞小孩的魂魄拿来当补品么~你自己肚子里就有小孩，直接吞不就完了哈哈哈哈好哈哈哈~~~你不是很喜欢用孩子的命来填自己情郎的命么，填不就是了~~~~我这份大礼多有诚意啊~毕竟这世上的苦命人多了去了，也没几个痴心女子能被自己的情郎们养老送终，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混账！你个卑鄙无耻的死老娘们！你自己每天都要生9个鬼子！大多数时候生下来的鬼子都要被你自己吃掉！我不过是借用一两个你的点心！你为何要用如此恶毒的方式诅咒我们全家！”紫鹂抢过身体不甘地嘶吼道。

    我和蔻娘相视一眼，

    “有把握把她也敲晕吗？”我压低声音问蔻娘，

    “没有，母斑寇临盆前全身灵脉倒流灵气乱窜，正是她们力量最强的时候，除非一击击杀，否则即使是弄晕了也很快就会醒过来。”蔻娘摇摇头。

    “下面那个你见过，你觉得恶灵渊鬼母的脾气怎么样？她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激怒上来把我们一起吞了？”

    “不至于，下面还有另外半阙的阵法，白天的时候他们被困住了出不来。”蔻娘边说着，边把头发上的绕着的一圈蛛丝给扯下来，捻了个诀用火给烧了，“她趁我在打架的时候在我身上加了东西，这才被她追踪到这儿来了。”

    “呵呵，小妮子终于反应过来啦~姐姐我不过是借你探探路罢了，你放心，你救过我的孩儿，虽然你是那个疯婆子的亲戚，但是姐姐我是不会害你们的~让你朋友放心~~”那个缥缈阴森的声音说道。

    “这什么术法，恶灵渊深不见底，她一个被半阙阵法困住了的人竟然也能把声音传过来。”我不解问道。

    “她就住在这片山崖底下的一个洞窟里，大约是通过崖上的石头传过来的。”蔻娘猜测道。

    “聪明~小妮儿你可比那个蠢婆娘聪明多了~要不你干脆下来陪着我拜我为师吧~~~只要你帮忙动动手把那个蠢婆娘放出去，让她赶紧把她的夫君给吃了~~~啊哈哈哈哈~~~我就答应收你为徒~~~”鬼母插话道。

    “我已经拜了凤凰神族的素韵夫人为师，不便再拜入他人门下。”蔻娘一本正经地说道。

    “素韵？你竟是素韵的徒儿？呵呵呵呵，这数万年没见面了，我竟然还能在这种鬼地方见着故人的徒弟~我就说你挥鞭子打架的招式看起来眼熟得紧。哎，当初我若是听了阿韵的话，也不至于孤苦至此……也罢，你且和你朋友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天黑以后，我上来一趟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哎~~~孩儿~~我的孩儿马上就要出生了~~~我不跟你们说话了……”那个声音越说越轻，渐渐地便消失了。

    “素韵夫人确实说过她与回魂林恶灵渊下的鬼母是旧相识，当初我来之前她就叮嘱过我，若是不慎掉进了恶灵渊，可以去找底下住着的鬼母求救，就说我是她的徒弟。小阿月，你阿娘她，就只在私底下传授了我这一套鞭法，是她叮嘱我每到关键时刻不要告诉任何人的，我不是刻意要瞒着你的。”蔻娘跟我解释道。

    “不碍事的，我又不是云璃。”我赶紧安慰她。

    “素韵夫人……她……她竟收了蔻儿为徒，终究……终究是紫鸢负了凤凰神族……”囚笼里的紫鸢哭得泪流满面的。

    我：“……你们斑寇生娃到底要多久？这动静实在是有点令人头疼。”

    蔻娘：“不好说，当初日轮阿姆说，一般来讲，如果在发动以后能够即刻就把夫君给吃了，那很快就能生完。要是一直拖着没动口，耗上十天半个月也有的。”

    我掏出耳塞重新塞了回去。

    蔻娘也掏出了耳塞重新塞了回去。

    塞完耳朵，蔻娘去外面找了根十分粗的树藤，把柳云卿绑得结结实实地背在了自己背上，还冲他施了一道十分浓厚的昏睡咒，冲我招了招手，给自己和我披上了斗篷，挽着我的手带我飞出了山洞。

    离开恶灵渊以后，我们寻了一处树屋落脚。她在树屋附近找了个树洞，把柳云卿扔了进去又贴了张符暂时给他隐藏了一下气息。

    “小阿月，你还记得紫鹂的家是个什么地方吗？”蔻娘扶我坐下之后，递了点吃的给我。

    “紫鹂的家就躲在回魂林的一处山洞后面，那处山洞被她施了法术，可以不被山洞外面的鬼物所察觉，山洞前面有个瀑布，瀑布下面有条小河，穿过山洞便是一片阳光充沛的林子，林子里有个宅院，那便是紫鹂的居所。”我喝了口水答道。

    “原来在那里，你且在此处待着，一会我去把棕毛送过去。”蔻娘说道。

    “我还是与你同去吧，我俩分开行动总是容易生些变数。”

    “也行，那你与我同去，你披上斗篷跟在我身边，这样他们便察觉不到你了。”

    “好，如此我心里也踏实些。”

    我俩稍事休息之后，蔻娘便带着我去了紫鹂的住处。

    刚进院子，我便傻眼了：“这院子从前并不这样……”

    院子里铺天盖地的蜘蛛丝，房檐上墙上门上，还有窗户上桌椅板凳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蜘蛛丝。就连院墙里面的小几和凉亭上都被缠着厚厚的蜘蛛丝。

    “你先别说话了，好好披稳斗篷跟着我。”蔻娘压低声音跟我说道。

    蔻娘抓起一把蜘蛛丝闻了一下，便拿着鞭子朝着紫鹂和棕毛的房间的方向走去。

    刚走近那片区域，便听到轰隆一声，远处被蜘蛛丝包裹着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硕大无比的毛绒绒的棕毛蜘蛛把木门并门框和一旁的窗户给撞塌了扑了出来。

    我见状赶紧披着头蓬往后面的亭子背后的一处大树后一躲，蔻娘也往上一蹦跳到了隔壁走廊的屋顶上。

    这蜘蛛毛绒绒的硕大无比，长着八条腿，浑身都长了棕色的绒毛，想来这便是紫鹂夫君的原身了。毛蜘蛛好像有点精神混乱，扑出来以后没找着人，只是在到处乱窜。好几次它都差点碰到了我，毛绒绒的大腿足足有我腰那么粗。我被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屋顶上蔻娘用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

    棕毛大蜘蛛把那个角落的院子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什么，渐渐地有点暴躁起来，开始四处搞破坏：

    先是把屋顶给掀了，然后把门给拆了，影壁给推了，连小凉亭也不放过，一把给砸塌了，砸着砸着，他看到了我前面的这棵树，毫不犹豫地挥起了前面的两只带着利齿的大爪子……

    说时迟那时快，蔻娘好不容易从怀里找了半天翻出了一包药粉，劈头盖脸地往大蜘蛛头上一股脑洒了过去。

    大蜘蛛沾上粉末以后，扑腾了几下，便昏过去了，重新变回了人形。果然是紫鹂的夫君棕毛，就是光秃秃的没穿衣服，蔻娘见状，从屋顶跳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破窗帘扔到了他身上盖住，转头跟我说：

    “小阿月，你可以过来了。”

    刚刚趁蔻娘洒药粉的时候已经躲到了被砸碎了一半的影壁后面的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了蔻娘身边：

    “嚯，这是什么药粉，这样好用？还有么？匀点给我防身？”

    蔻娘往乾坤袋里翻了翻，没翻到，便说：“就这一袋诶，还是去年白羽神君给我防身的，说是母神给的方子，可以用来压制发狂的大蜘蛛。”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一年前，无聊翻着爷爷留下的手札，翻到了一页十分奇怪的记录：

    “六界均有巨蛛，逢产子或发情则狂躁伤人。取魔界极北之地冰僵蝉蜕风干磨粉，阴火烘焙七七四十九天后过忘川水取沉渣备用。取妖界浑夕山中肥遗头顶鳞甲为器，内置冰僵蝉蜕沉渣，取冥火焚烧，待肥遗顶甲烧制成球状，以微弱的三味真火将其烤成白灰，麻布袋装好备用。

    如遇巨蛛发狂，取指甲盖大小洒至巨蛛任意一眼中可使其昏倒并恢复理智。

    神启元年游历魔界偶遇上古魔蛛发狂，因其甫失幼子，不忍诛之，遂将其以寒冰术冰封后研制冰遗散为其治疗，效果甚佳。因千年寒冰亦有醒神功效，彼时冰遗散功效尚待考证。

    神启五十年，游历魔界大稽山，偶遇斑寇魔族噬夫临盆后发狂，几欲吞食初生幼子，取冰遗散洒于中央蛛眼，顷刻昏倒并化为人型，一炷香后转醒，神智恢复，大善。

    神启六十年，游历凡间，借住山间老妇家中，老妇携幼子居于山中，其子及妇均已投军奔赴前线，山间蛛患严重，老妇恐幼子被恶蛛啃噬，常将其置于火盆附近，幼子畏热，点火少时啼哭不止。怜其老幼，以凡间冰蝉蜕风干磨粉佐以秋菊粉混匀洒于四周，可驱毒蛛。

    后分别于妖界、冥界及回魂林验证此方，大善。

    兹以记录，以备后用。”

    这本手札的主人叫“流云散人”，记录了她游历各界的趣闻和自己总结的一些东西。有时是个机关术的解法，有时是个阵法图，有时是个稀奇古怪的神药药方，有时是作者自己觉得有趣或者独到的治疗手法或者各种精妙的术法。

    彼时我已经翻看了作者前面的好几本手札了，翻到冰遗散的时候，感觉有点看不太懂，便拿着手札跑去问爷爷：

    “爷爷！这里面说六界的巨蛛经常会发狂，它们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发狂？是中毒了吗？是被人用火烧了吗？我看迷雾森林里的大蜘蛛就个顶个的冷静狡猾，它们也会发狂吗？这冰遗散里的冰僵蝉的蝉蜕要怎么获得，冰僵蝉的蝉蜕不是触之即散的么？还有这个肥遗的头顶甲，那个肥遗头顶明明长着鸟头，哪来的甲片呐？这个方子是不是记错了？”

    当时翘着腿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爷爷听我一说，便起身拿过小札认认真真地翻了几遍，翻完以后便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又一溜烟不见影了。

    半个月后，爷爷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问他去哪了，他只说去给故人送防身小药粉去了。

    这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药粉，莫非就是冰遗粉？

    我伸手抓了一把被变成了人形的棕毛洒落在地上的白色粉末。这个粉末闻起来清凉怡人，手一碰便有一股十分镇静安神的寒气顺着指尖直冲四肢百骸，往阳光下一照还透着一股明黄色的霞光，确是冰遗粉无疑。

    “你这冰遗散，是不是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