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的第一件事，黎智悄悄把安贝贝和综合办的负责人张敬叫到了办公室，询问最近胡烈有没有让买过什么礼品。

    她猜不管目的是什么，胡烈都是不可能自己出钱出力的。

    果然，他前几天让张敬去买几份高档茶叶和烟酒，定金付了还没调货。

    “他有要求过价格吗？”

    “那倒是没有，就说要好一点。”

    “我们去年年底采购的那一批还有吗？”

    “没有了，拜完年剩下一点你和顾总不是还添了些发给大家了吗？”

    黎智点点头，“那这样，你联系之前那个供应商，给胡总我们买过的那种，包装一定要一模一样。”

    本来之前采购的档次也不低，张敬想想也没问题，采购这种事领导的想法多的很。

    “但是之前预定的那些定金不能退。”

    “没关系，那些你买回来入库就行，就当备用，但是要晚一段时间再走账。”

    张敬知道这里面有些门道，但黎智在公司的威信不低，再加上这操作几乎没什么影响，胡烈又没说这些东西是要干嘛的，所以他也就没多问了。

    黎智赌的就是胡烈不会告诉他们用途。

    他让买的那些东西能有三分之一是真用到徐建平身上就算不错了。

    “这事能告诉胡总吗？”

    “他最多就问你东西值多少钱好不好，你如实答就行，本身这东西也上档次，只是别说之前批量采购过。”

    “好，明白了。”

    交代这些事的时候黎智没背着安贝贝，听得云里雾里的女孩硬是忍着张敬走了才问:“智姐，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黎智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肯定有你的道理嘛，说了我也听不太懂。”安贝贝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语气又变得坚定起来，“反正我打算辞职了，也不怕被骂，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也没什么，最近胡总应该会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招待，如果要你订地方的话告诉我一声。”

    结合刚刚听到的事，安贝贝大胆地猜测道:“饭店的档次是不是越低越好？”

    黎智也不遮掩，“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勉强，你订完还要征求他意见的。”

    “我也可以不征求。”安贝贝带点叛逆地说道，“问了我就找几张照片敷衍一下呗。”

    “那倒不用。”黎智笑笑，然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过，问道:“你想不想去业务部？”

    “啊？”安贝贝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黎智是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的，然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我觉得你的性格很适合业务部，那里虽然工作辛苦一点，但是很锻炼人，氛围也不错，工作基本都是对外，也不用天天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有兴趣吗？”

    “可我，行吗？”

    “又不是造火箭，只要认真努力，没什么不行的。”黎智自己就是从业务部拼上来的，没人比她有发言权，“开始肯定会有一些难度，也可能会遇到一些奇葩变态，但是你的付出是看得到回报的。”

    安贝贝没说话，但深神色有些动摇。

    “你也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

    等他们都走后，黎智打开手机下单了一套孕妇用的高档保养品，然后给孙芸发了条消息。

    那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

    这一切做完后黎智才长长地舒口气，开始专心工作。

    搬了办公室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没人吵，她工作专注多了，埋着头忘记了时间。

    过了好一会，她想着出去洗个手，一出门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她门外等着。

    “平叔？”她半惊半喜问道:“您来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罗国平是个四十几多岁的憨厚男人，从她们业务很少的时候就愿意给她们低价，这么多年不管是临时加货还是紧急供货都全力配合，黎智一直很尊重他。

    “看你在忙，怕打扰你。”他局促地搓搓手，“刚刚去你原来的办公室，顾总说你现在升职了，搬到这里了。”

    说完他把手中的水果递了过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就当庆祝你升职吧。”

    “您说您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黎智一边接过来，一边把人往办公室领，“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去找您的。”

    罗国平被招呼着坐下，接过黎智递过来的热茶，踌躇了一下问道:“小智啊，我知道你们现在换领导了不容易，但是我们也合作这么多年了，要是领导那边有什么想法，你看能不能帮忙说一下，价钱也能商量。”

    最近是丰收季，按往年的时候合同早就签好了，现在他都准备进货了，但今年一直没信，货再不买就没了，他实在等不住只能来问问。

    刚刚顾泉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连东西都没收，隐隐还带点嫌弃，他看着更是心里没底。

    看着这个和父亲差不多大的人在自己这个小辈面前伏小做低，黎智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住啊平叔，我在处理这个事呢，本来想着差不多了再跟您说，让您着急了。”

    “那……领导怎么说？”罗国平往前倾了倾身子，叹了口气，“说来不怕你笑话，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我那几个供货的厂子倒的倒换的换，要是咱们这儿再……”

    黎智知道他的性格，不到真正困难的时候不会这么说话，合作这么多年，谈价的时候他也没说过难。

    黎智想了想，下定了决心，问道:“平叔，你相信我吗？”

    他点头，这么多年的合作他都是和黎智打交道，也算了解她的风格，干净利落而且说一不二，他愿意让利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

    “那您回去按往年的量备好货，我保证供货期前一定能给您签好合同。”

    “这……”他有些犹豫，无凭无据的一下子要才采购几十万的货，要是往年也就算了，今年这可是要冒砸手里的风险。

    “我跟您保证，这批货你一定不会砸手里，还能比往年的价高。”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大胆了点，又加码道:“如果最后不能签合同，我负责帮您找新的路子，咱们可以拟个协议。”

    “这不用，你啥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罗国平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好，那我就听你的，过两天就去进货。”

    “您亲自去？”

    他低头勉强扯出个笑容，“这不今年你阿姨查出个癌症，一直在医院躺着，这人一进医院，钱就跟水一样往外花，我想着也还干得动，就不用那么多人了。”

    怪不得他看起来老了一大截，黎智感觉心里一下子堵得很，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国平不是个话多的人，可这会没忍住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们要注意身体啊，别天天趁着年轻不当回事，就想着工作，也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休息。”

    “嗯，您放心。”黎智很认真地点头答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好多东西递过去，“这个红参口服液，说是可以补元气，您看看阿姨能吃吗？要是不能您就自己喝，太累了也要补补身体，还有这个牛奶，核桃奶什么的，您都拿回去好好补补。”

    她虽然从来不收红包，但平时的人情送往不少，办公室存着的也都是好东西。罗国平推了几次没推掉才收了。

    看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黎智朝他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

    最后他红着眼睛走的。

    黎智卸了劲一般地靠坐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心底下想砍人的冲动。

    不经意间，她的眼睛扫过桌上的铭牌，上面写着的职位她在顾泉的办公室看到了无数次。

    但这是第一次，她真切感觉到了这四个字的意义。

    她这一天都在仔细思考计划细节，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人能商量，她只能硬着头皮一遍一遍地预想各个后果。

    直到下班在办公楼底下看到叶寒铮的那一刻，她紧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下来，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害怕。

    叶寒铮看出她不对劲，走上前把人扶住，“怎么了？”

    她做事向来以方便为准，今天周五，下班高峰期堵到死，她却一反常态地发信息让他来接她。

    “叶寒铮……”她一张嘴就是压抑不住的委屈，“我要是闯祸了怎么办？”

    “闯什么祸了？”他语气轻松地问道:“终于忍不住把你那个傻子领导揍了？”

    她被他逗笑，往他胸上锤了一记，“去你的。”

    “我们小黎同学这么乖，怎么会闯祸呢。”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放心吧，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被他这么一打岔，黎智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也起了点调皮的心思，“那要是我违法乱纪了呢？”

    “唔……”他假装很认真地思考，“那我等你出来。”

    “……”

    该夸你深情吗？

    一直到给她系好安全带叶寒铮才认真问她:“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她摇摇头，“就是我跟别人放出了大话，说能给他解决问题。”

    “实际上解决不了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把握。”

    叶寒铮想了想，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我猜猜，这件事其实跟你没一点关系，如果你不管的话出事了连累不到你，甚至还有好处，但是你还是管了，还揽过来了一大个责任。”

    “……嗯。”

    “如果解决不了呢，会有什么后果？”

    “我就要背上几十万的债了。”

    叶寒铮眼睛一跳，“签合同了？”

    “……达成口头协议了。”

    “哎。”他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上很是认真地rua了好几把，“我们家小黎同学还没有把自己卖了，看来真的很聪明啊。”

    黎智一把把他的手挥掉，“你骂谁呢？”

    “我夸你呢，又善良又聪明。”他很认真地对她笑笑，“愿意为了责任去冒风险，但又不会不过脑子地横冲直撞，小黎同学真棒。”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那要是真的失败了怎么办？”

    “要不？我去问问这车能卖多少钱？”

    黎智被他吓得尖叫，“叶寒铮你疯了吧，我的账关你屁事啊，还想卖车，你恋爱谈不到一个月就这么大手笔吗？”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怎么？我的钱烫手啊？”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没把自己卖了才是奇迹。”

    “你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你这不也有自己的想法吗？”

    其实黎智最担心的不是后果。

    “你不会觉得我没事找事吗？”

    “我只会庆幸，谁都讲究明哲保身，就你这一个愿意没事找事的人，还被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