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默了，顾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晚了。

    “我可去他妈的领导！老娘要为自己干活！为自己挣钱！”

    恍惚间，黎智好像看到了那个从酒桌上下来，强撑着送完客户，跟领导报告完之后晃晃悠悠地走到马路上指着天空大骂的女孩。

    那个女孩，现在说出了他是领导这句话。

    黎智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也许是她幼稚了，职场人进化的时候没带上她。

    “小智，我……”顾泉想找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智沉默了好一会，勾起一个客套的笑容道:“你是领导，应该是你来决定的。”

    “小智……”

    “我的意见已经提出来了，你定夺吧。”黎智不想再争下去，“我先回家了。”

    公司离她家的距离不远不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脚程，她想走走，就掏出了耳机在路上慢慢晃悠着。

    本来下班就晚，她又走得慢，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偏偏这时候没吃晚饭的胃开始一阵阵地抽疼。

    黎智在路边停下，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然后司机表示要交班了不同路。

    “没关系。”她笑笑，退回路边等待下一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停下来摁了下喇叭。

    车窗摇下，露出叶寒铮那张足以振奋人心的帅脸，他朝她粲然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晚上好呀呀，邻居。”

    帅哥总是赏心悦目的，这个笑容让黎智短暂地忘记了烦恼，向他回以一笑，“晚上好，邻居。”

    叶寒铮看看她的周围，问道:“回家吗？要不要一起？”

    有免费的车，还是帅哥开的，傻子才会拒绝，黎智不经思考地道了谢，然后走到副驾驶窗前，问道:“这个位置可以坐人吗？”

    她问得直白，叶寒铮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放心，没人标记。”

    “好嘞。”她打开车门就蹿了进来，不用提醒就自己主动迅速系好了安全带。

    叶寒铮见状笑了笑，工作中偶尔也有女同事蹭车的时候，偶尔遇到对他有意思的会坐着等着他提醒，甚至希望他能绅士地凑过去帮忙。

    相比之下她很坦率，遇到免费的车没有推拒，上车之前直接问能不能坐副驾驶，而且还很有安全意识。

    而黎智显然可以更坦率一点，她转头问道:“你车上有吃的吗？”

    叶寒铮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她捂着腹部，表情不太好看，“我有点胃疼。”

    “没吃晚饭？”

    “嗯。”

    他几乎不加思考地说道:“我请你吃饭吧，吃了你两次东西了。”

    黎智想想也是，所以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好啊。”

    暖暖的一晚汤下肚后，黎智感觉到抗议了一整晚的胃终于消停了。

    “哇，舒服……”她没忍住又来了一碗，看他没动筷，问道:“你不吃吗？”

    叶寒铮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你做的好喝。”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暧昧，黎智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里又冒出些小窃喜。

    她没出息，她看到帅哥就花痴。

    “那下次炖汤叫你？”她掏出手机，“要不加个微信？”

    叶寒铮愣住。

    黎智也不尴尬，眼珠转了转问道:“怎么？不方便？”

    “没有。”他反正过来掏出手机，“我扫你？”

    “都行。”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动漫，一个男人坐着的背影，身前是星空，背后是人群。

    黎智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罗辑？”

    叶寒铮有些惊讶:“你知道？”

    “书都快被我翻烂了。”黎智笑笑，“你喜欢罗辑？”

    “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敬佩吧。”他的表情淡淡的，但眼神中带上了点敬意，“这本书里面的很多人物我都很敬佩，只是刚巧发现了这张图片就换上了。”

    “说敬佩的确更适合一些。”黎智赞同地点点头，“这些人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立正敬礼加180度深鞠躬。”

    叶寒铮被她逗笑，“那你柔韧度不错。”

    这什么冷笑话，黎智微微翻了个白眼，就她这梆硬的身躯还柔韧呢。

    他又问道:“你喜欢科幻？”

    “嗯，尤其是太空科幻。”

    “为什么？”

    “唔……”黎智略加思索，道:“因为看这些作品会让人思考。”

    叶寒铮安静地听着她。

    “人从成年开始，大部分的精力都要放在生活上面，很多人弯着腰低着头觅食，可这些作品教人仰望星空。它描写了宇宙无垠，星空浩瀚，一个星系的毁灭对宇宙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更不用说人类，人本身就渺小得连微尘都算不上，那遇到的问题就更不算什么了。”

    她说得入迷，叶寒铮也听得认真，等她说完，他又问道:“你喜欢哪个作者。”

    说起这个黎智可就来劲了，“很多，刘慈欣，阿瑟克拉克，阿西莫夫，特德姜……我家书柜有四五层都是他们的书。”

    叶寒铮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那下次吃饭的时候我要去见识见识。”

    他这是在订下一次见面吗？黎智有些心神荡漾，难得地起了小女儿心态。

    她佯装傲娇地撇撇嘴，“我有说过要请你来吃饭吗？”

    叶寒铮笑意不减，像是半哄半承诺道:“我买菜，我洗碗。”

    黎智也跟着笑，她没谈过恋爱，但是叶寒铮的条件堪称优越，光冲着这张脸她也挺享受这种互相暧昧的状态。

    不过活到这把年纪，她觉得凡事还是她打直球省事些，所以她直接问道:“你是对我有意思吗？”

    他回答得毫不迟疑，“是。”

    哇哦，黎智毫不掩饰脸上得意的笑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表示对她有意思哎。

    她歪头问:“你为什么对我有意思？”

    “你很有趣。”叶寒铮慢慢说出对她的感觉，“每次见面你都能给我一些很有趣的印象。”

    额，确实有趣。

    “你炖的汤很好喝。”

    行吧，敢情这是拿捏住他的胃了。

    “你的思想让我很着迷。”他毫不掩饰他的欣赏，“我想和你交流，和你相互理解。”

    这夸得黎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你才见了我几次？”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看住她的眼睛，道:“每一次都很惊喜。”

    黎智瞬间觉得心跳加快了一拍，她忙移开视线，捂住胸口，“卧槽你别诱惑我。”

    叶寒铮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边笑边欣赏她红脸的样子。

    笑完之后他问她，“你呢？对我有点意思吗？”

    “你难道不应该先问我单不单身吗？”

    “上次去你家观察了下，你没有发现别人的存在。”他笃定地说道:“而且你如果不是单身的话，应该不会允许我去蹭饭。”

    她不服气地嘟囔道:“算你聪明。”

    “你还没回答我。”

    “大哥，你长着这么一张脸，居然问我会不会对你有意思？”黎智不理解地嚎道:“你身高高，长得帅，工作好，目前看来有车有房，对了你啥学历？”

    “XX政大研究生。”

    “学历还高！”黎智的表情从得意变成了见鬼，“你看上我什么了？肾吗？”

    “我不是在求婚。”他解释道:“很抱歉我的好感还停留在肤浅的层面，我还没有去思考我们两个之间发展的可能性，我只是在向你表达我被你吸引了的这个事实。”

    这算不上表白的话硬是听得她心跳失控。

    在两个人还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我被你吸引”这句话，胜过一百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也许是因为我自身过于充沛的情感。可我被你吸引，是因为你足够耀眼。

    “你……”黎智慢慢等心跳平复，然后敛起神色，很认真地问他:“你现在希望和我发展到什么程度？”

    被吸引之后催生的是什么呢？爱情？欲望？还是家庭？

    他却给出了一个她意识不到的回答，“灵魂的共鸣。”

    这个在别人听来足够可笑的答案却像一道电击一样，激活了黎智今天近乎荒芜的心脏。

    叶寒铮看着她，更直白地说道:“我觉得，我能懂你。”

    黎智先是怔愣，回过神后低头自嘲一笑，“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

    他柔声问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之前被他冲淡的情绪此刻慢慢回笼，黎智扭过头，看着窗外仍旧灯火通明的城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寒铮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她。

    他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遇到她，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一直以来，他就像一个人飘在寒冷无光的宇宙中，一直走在别人不理解的路上。一度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飘着，不知道会不会到达终点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哪怕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他还是想靠近。

    从一开始自以为是的防备，到没过多久就难以自抑地被吸引，也许是他已独行太久，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想了解她。

    想了解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宝藏，是不是会绚烂到足以驱散他所有的孤寂。

    哪怕只是一场空欢喜，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