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低得几乎要让人不能呼吸。黎智没有畏惧地对上胡烈，在他发飙之前先安抚了一句:“您先别生气，听我解释一下。”

    她不是怕他发脾气，不占理又没文化，输出从来只能靠吼，杀伤力对她来说等同于没有。

    但是烦啊，天天听着一个人发神经，翻来覆去的都是一堆毫无营养的屁话，真的烦。所以有可能的话她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换他闭嘴，这其中包括服软。

    胡烈暂时想不出什么又能发脾气又能挽回尊严的话，所以没开口。

    黎智抓紧时间道:“我不知道史二田跟您说了什么，就我个人感觉和一些初步的了解来说，他这个人的口碑是非常差的，他还喜欢打着您的旗号作威作福，对公司和您个人的声誉都很不好。”

    胡烈冷哼一声没说话，他始终觉得他们这些所谓的领导就是有作威作福的权利。

    “已经有几个业主跟我反映过了，史二田自私下跟他们接触。自称是您介绍过去的，如果对我们的业务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别人可能还会以为是不是您在背后搞小动作。”

    当然你做的小动作肯定也不少。

    胡烈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明显是心虚了。

    “今天这个事，我确实是借题发挥了，可这是唯一的办法。”黎智趁热打铁道:“言语骚扰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还没到犯法的程度，可是这是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

    胡烈坐下，重新端起他的架子，“所以我想让小安不要大惊小怪，这件事说出去难做人的不还是她女孩子。”

    黎智恶心得差点吐他脸上，靠着这几年混出来的功力才做好表情管理，微微一笑道:“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年轻人，这件事说出去，丢脸的绝对不是小安。就拿我个人来说，我会很钦佩她，丢人的只会是史二田。”

    “除了名声之外，您想想小安受了委屈回去会跟谁说？”

    胡烈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本来放大腿上的手摆到了桌上。

    黎智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道:“今天小安是在您办公室差点出的事，如果我们偏向了史二田那边，那传到安副总和总公司耳朵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两个老头子和一个年轻女孩同时待在一个办公室里，其中一个老头被指控骚扰，那另一个能独善其身吗？

    胡烈这才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黎智真的不知道胡烈这个脑子是怎么混到现在的，还在体制内待过，对这种致命的作风危机都这么不敏感。

    难道他当她领导的时候已经老年痴呆了？

    “所以，我才没给史二田留面子，如果我们不这样表态，恐怕公司扯不清楚。”

    关公司屁事，不都是这个老头子的麻烦。其实她有好几种方案可以把他和史二田一起打包送到警察局还能让公司占据舆论上风，但是都因为过于缺德被她在心里pass掉了。

    而且就算她能对这两个老头狠得下心，也要顾虑下安贝贝的声誉。

    所以她真的很好奇胡烈是怎么混上去的？总不可能指望想整他的人都有道德和良心吧，还是那个年代的人年轻时候都很佛，老了才开始想竞争？

    玄学。

    胡烈看她的眼神已经饱含期望了，“那现在怎么办？”

    “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件事情闹不大，就算闹大了咱们也摆明了态度，和咱们没关系，只是从此之后，您都得跟史二田保持距离了，至少明面上不能再和他有牵扯。”

    听到没问题以后，胡烈又重新把道貌岸然几个字写脸上了，“这是肯定的，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你可放屁吧！黎智在心里送他一个大白眼，对他的脸皮不要脸程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以胡烈这种刀不扎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的性格，别说只是骚扰了，哪怕史二田在公司捅了人，只要事不闹大，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所以今天他只是被唬到了，等过了这个劲，史二田那边再摆桌酒捧捧他，那就又是年轻人不懂事不尊重领导了。

    黎智可太清楚他什么德性了，虽然她现在可以义正言辞地驱赶史二田，但架不住领导蠢，等过段时间胡烈被哄回去，她就又能看到办公楼里苍蝇满天飞的景象了。

    那画面想想就恶心。狗仗人势，既然暂时解决不了人，那就先彻底把狗解决了。

    黎智出了办公室之后找到还没走的安贝贝。

    “智姐，还有事吗？”

    安贝贝不愧是女中豪杰，一个小时前还在她办公室委屈得抹眼泪，现在就已经补完妆精神满满的了。

    “你……”黎智对上她精致的眼妆，一下子忘了台词。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揍那个死老头。”

    “这件事情你谨慎些，不要自己冲动，这种事情女孩子本身就吃亏，哪怕是作为受害者也是吃亏的，处理不好受伤害的还是你。”黎智说这话既是有自己的目的，也是实话，换一个人她也会这么叮嘱。

    安贝贝气不过，“难道就放这么放过那个老混蛋？”

    她从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别说父母，就算是给她安排工作的叔叔平时见到她也是一口一个宝贝闺女地哄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黎智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我给你发个东西。”

    “这是什么？”安贝贝收到一个录音文件，点开播放。

    手机里传出了史二田的声音，“我就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她当真了。”

    安贝贝一阵恶心，赶紧摁停了，然后惊讶地看着黎智，“智姐，这是你刚刚录的吗？”

    “凡事要讲究证据，尤其是在这种说不清的事情上面。”黎智很认真地跟她说道:“今天这个事情虽然我们都相信你是被欺负的那个，但要是史二田反咬一口说你勾引他呢？这个世界上的人大多很无聊，他们是不介意茶余饭后去揣测一个女孩子的。我希望你以后都不会遇到这种事，但是如果遇到了，第一保护自己，第二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拿到证据，这样才能让他不好过。”

    “嗯。”安贝贝很用力地点头。

    看着女孩单纯的眼睛，黎智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有想法不要一个人憋着，一人计短，那个老王八蛋虽然垃圾但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很多手段是你想不到的，知道吗？”

    安贝贝接着点头，表情有点若有所思。

    临近下班，胡烈走了快一个小时后，瘫了一天的顾泉才从床上爬起来给黎智打了个电话。

    “今天没啥事吧？”她问得一厢情愿。

    “还行，除了湿垃圾来跟老昏君告黑状，老昏君怪我们没有邀请他自己去跟吉星应酬，把我叫进去骂了一顿。然后就是湿垃圾骚扰贝贝，被贝贝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被我赶出公司之外，其他但还算顺利。”

    湿垃圾是她给史二田取的外号。

    顾泉那被酒精伤害了的大脑好不容易才接收完这一堆信息量，然后只能发出一句朴实无华的感慨:“卧槽。”

    等她慢慢接收，黎智再一点一点地跟她报告，“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老昏君那里我也安抚好了，跟他把道理讲清楚，他吓得恨不得立马原地跟湿垃圾断交。”

    顾泉对这个结果感到神清气爽，“也就是说你帮我们扫除了四害？”

    “暂时的吧，再说真正的四害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黎智沉默了一下，收起了玩笑的语气，道:“我诱导安贝贝去跟安副总告状。”

    顾泉敛了敛笑道:“安副总是她叔叔，也是安排她来工作的人，就算你不诱导，她回去也会说的。”

    “我知道，我也不后悔这么做。这也是保护她最好的办法。”

    “那你为什么听起来有点难过的样子？”

    “我就是被恶心到了。”黎智想起那两个人的嘴脸就一阵反胃，“老昏君还让贝贝去加湿垃圾的微信。今天这个事如果不是贝贝性子烈又有靠山，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卧槽！”顾泉也被这骚操作震惊了，“他自己的员工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骚扰了，他还要人家去加那个老王八蛋的微信？”

    “嗯哼。”黎智点点头，“我怼湿垃圾的时候他还在旁边朝我发火。”

    顾泉这么多年在应酬场上遇到很多这样的事，对这种人渣有种生理层面的恶心，尤其她还有一个女儿，听到更是生气，“妈的！什么人渣！”

    黎智捏了捏晴明穴，“是啊，遇到这种事不光要对付外面，还是花心思安抚他，心累。”

    顾泉跟着感慨了一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黎智本来准备好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没到时候。

    “饿了，我一天没吃饭，想吃寿司了？去不去？我请客？”

    “你娃和老公呢？”

    “早就自己解决了，我老公给我熬了粥，我不想喝。”

    黎智嘴馋，没多想就答应了，“好，但我得回家一趟，我妈给我寄的东西到驿站了，要马上放冰箱。”

    “既然这样的话……”顾泉拖长了声音，“帮我把车开来，我昨天停公司了。”

    “好，你把位置发我，我下班就走。”

    下班后黎智先开着顾泉的车去驿站拿了快递。她没有车位，地下停车场转了半天也没找到空的，无奈之下只能停在别人的车位上然后留了个联系方式。

    祝女士寄的东西有点多，大到腊肉腊肠小到水果点心都有，黎智的冰箱还是满的，只能先把能清的先清出来再尽量把不禁放的东西塞进去。

    最后实在有一些水果塞不进了，她就干脆找个袋子装着打算给顾泉带去。

    这样一来耽误了不少时间，黎智弄好手还没来得及洗，手机就响了。

    陌生号码，应该是让挪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