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面试完之后，黎智特意提醒了安贝贝穿平底鞋，因为她的工作情况不允许穿高跟鞋，除非想残废。

    总公司下达安排的时候顾泉就先摆明了立场，一分唯一空缺的岗位是总经理秘书，能接受就来，接受不了她也没法安排。

    话都摆在这了，不知道安副总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老昏君是个什么德行，还是把自己侄女安排过来了。

    “胡总每天大概十点半到公司，你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好他办公室的卫生，桌子椅子沙发要一尘不染，茶杯不能有水渍，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地板也不能有印子。”黎智把人领进来交代道:“他的冰箱里要常备水果，他喜欢苹果和橘子，其他应季的可以适当买一点给他尝尝，他的烟放在第三个抽屉，你定时检查下，保证里面至少要有两包。”

    “茶台下面的矿泉水要随时检查，没有了就去仓库提一桶补上，每天中午去食堂把饭给他打到办公室，然后隔半个小时进去收盘子。每个月十号之前要给他的手机充好话费，一次大概交三百……”

    安贝贝本来乖巧的小脸一下子皱成了包子，“智姐，我冒昧地问一下，胡总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吗？”

    问得好！黎智强行压下赞叹之色，面上只是轻笑道:“领导出行有人接送，在单位吃喝拉撒都有人安排，家里只要有点事就有人侯着服务吧。你觉得这些是公司规定的福利待遇吗？”

    安贝贝不说话了。

    “其他的没什么了，我和泉姐基本上不会给你安排什么事，你把胡总照顾好就行，有什么不会的随时来问我们。”

    进办公室之前，黎智看了看小姑娘垂着头认真收拾自己办公桌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顾泉早就预料到她的心情，打趣道:“怎么？后悔了？”

    她也没否认，“是有点，好好的一个孩子，正是学东西的时候，非要来这个地方，有用的一点学不到，每天做的都是些不正之风。”

    “你要知道她是有选择权利的，如果受不了，随时可以让安副总安排另一份轻轻松松的工作，既然来了，说明这里还是有吸引人家的地方。”

    见黎智没说话，顾泉放柔了声音说:“知道你看着不好受，但是也看了这么久，总该习惯了。”

    黎智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这一切的厌恶与日俱增。

    胡烈上班会经过她们办公室，为了避免他闲得无聊走进来刷存在感，她们两个一般都把门关了，胡烈对此表示过意见，但占据着性别优势，她们最终还是保留了这个权利。

    一个六十几岁的男领导老是干预女下属办公室的门关不关算咋回事，这件事胡烈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明着发出来。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黎智一阵头皮发麻，“人来了，看今天怎么作妖吧。”

    顾泉眉头紧皱，“至少要给安副总点面子收敛点吧。”

    “别说是他曾经的部下，就算现在省里领导来了，他也觉得人家应该给他面子。”

    果不其然，没到五分钟，整条走廊都是胡烈的怒吼声。

    “你拿的这是什么茶叶？就这个水平你还来上班啊？你不要以为……”

    黎智瞥了眼电脑，微信群里很是热闹，“金姐在群里问他在吼谁，楼下财务都听到了。”

    顾泉还在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焊在文件上，所以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该说不说这六十多岁了的人了，还这么中气十足的，也挺厉害啊，你是不是忘了给安贝贝降噪耳塞？”

    “放她办公桌了，不过开始应该不敢用。”

    初入职场的新人，谁敢戴耳塞听领导讲话。

    “小顾！小黎！”

    顾泉认命地保存好文件，起身和黎智一起生无可恋地出门。

    总经理办公室的场景和她们想象的基本一致，胡烈怒火滔天地站在办公桌一边，安贝贝离他远远地站着，就是地上多了堆茶杯碎片。

    见她们进来，胡烈伸手指着两人质问道:“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招了个什么水平的人？”

    黎智直觉地就想怼一句人是总公司安排的，然后顾泉拉了下她，她这才忍了忍憋回去。

    顾泉挤出个笑容柔声问道:“胡总，这是怎么了？”

    胡烈指着一地的碎片和茶叶渣子，“你自己看。”

    顾泉转向安贝贝问:“是不是你不小心把胡总的茶杯摔了？”

    安贝贝本来一直低着头，听见问话才抬头看向她们。她的脸上没有她们想象的慌乱和害怕，而是很淡然，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黎智一下子就明白老昏君生气的原因了，本来只是想借题发挥立一下官威，谁知道人家不接招，衬得他就像个神经病发作的跳梁小丑一样。

    不过他也确实是。

    不出她所料，安贝贝很淡定地回答道:“不是，这是胡总自己摔地上砸的。”

    这句话就像一碗油倒在了胡烈头顶上那一小撮火苗上，瞬间火焰直冲天花板。

    “你的意思是还是领导不对了？你怎么不说你给我用的什么茶叶？做事不动脑筋只知道狡辩。”

    安贝贝上前一步，忍着火解释:“茶叶是柜子里已经拆封的普洱，我一开始就给你解释过了，又不是我在外面小卖部随便买的，你要是今天想喝别的你就跟我说一下，我给你重新泡就是了，有必要上来就骂人摔杯子吗？”

    说得好！黎智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想朝她竖个大拇指的冲动。

    想当初她就站在一边默默被骂，回办公室还没出息地崩溃大哭。

    胡烈是典型的色厉内荏，你强他就弱，本来就是无理取闹，再被这么一质问，硬是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说都说不出来。

    安贝贝见状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泉姐，智姐，这件事我没有一点错，如果我上班第一天就因为这个开除了的话，我直接报警人身伤害。”

    黎智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背上有一道血痕，应该是胡烈摔杯子的时候碎片跳起来划伤了人。

    “好了，这件事我们处理。”黎智顺势把她往门口拉去，声音提高了一些，“先去处理下伤口，楼下有个诊所，去仔细检查下，万一有碎渣子就难办了。”

    安贝贝地疑惑地看向她，还没等走到诊所，这小口子都能愈合了吧。

    黎智朝她眨眨眼，“去吧，医药费我给你报了，顺便叫下王阿姨，十分钟之后进来打扫下卫生。”

    关上门后，黎智先发制人，“胡总，安贝贝是总部安排的人，我们要是不要她，可能人就安排回总部了。”

    顾泉心领神会地劝道:“是啊胡总，要真去了人家肯定都会问当初为什么不待在一分，这说出去有点……”

    胡烈还有一点毛病，特别好面子，就事不论事，一定要扯你在这件事里面有没有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其实他早就被安贝贝那句报警吓得要死，但是对于顾泉和黎智进来没有维护他批评安贝贝这点，他感到非常很生气。

    “你们什么意思？意思这件事还是我的错了？你们心里到底知不知道谁是领导？这个老总你叫她来当，或者你们来当算了！”

    傻逼！

    黎智懒得哄，挑眉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去跟人事说一声，安贝贝明天不用来了，总部那里我亲自跑一趟说明情况，她要是真报警了呢，您今天就早点下班，我们来应付警察，您看怎么样？”

    “要不就算了吧。”顾泉接收到信号之后开始唱红脸，“这闹大了对您不好，您就消消气，要不然出去走走？今天先别回办公室了，安贝贝那里我们去做工作，茶叶和茶杯我让小马去买。”

    黎智一直不明白，胡烈这么一个禁不住吓，耳根子软，听两句吹捧就上天的人到底是怎么混上二把手的位置的，混上了也就算了，在位期间居然还没把公司搞垮。

    他这个人就怕背一点点责任，别说警察来了，光是想到总部的人会在背后说他仗势欺人，他都如芒在背，现在听到顾泉说她来解决，他肯定就跑了。

    “那你好好处理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些什么素质，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黎智觉得自己要呕了。

    从窗户看到他的车驶离停车场之后，顾泉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我儿子都没他难哄。”

    “你儿子做错了什么要和他来比？”黎智伸了个懒腰，“往好处想想，早上就把他搞走了，下午没人吵我们，可以安心工作不用加班了。”

    顾泉看了看表，“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叫上安贝贝和办公室那几个人，我们出去吃饭吧。”

    “嗯？”

    “老昏君都哄好了，真正受委屈的你不得哄哄？还得让小马去给他买东西，鬼知道他这次又要给他办公室添置些什么。”

    “行，我给他们发消息。”

    顾泉对她笑了笑，“你今天心情不错嘛。”

    黎智低头发信息，看都懒得看她，“难道你不是？”

    “神清气爽，止病消灾。”她看向早上黎智放到她桌上的人事资料，道:“早知道零零后能治他，我自掏腰包也要请个年轻人来。”

    “行，他们都答应了，一会一起走吧。”黎智忍不住浇她一头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他治不了安贝贝，就会加倍折磨咱俩，我们可没后台，也不敢报警。”

    顾泉看起来并不担心，轻笑道:“他连安贝贝都对付不了，还能对付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