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单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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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总是照不进拐角处

    两人顺利入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两个学校就隔着一条马路,两个学校就是面对面的,原以为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没想到事情很多,一个星期下来根本见不到几面。

    只能周末约着一起吃个饭。

    这周六也不例外乔悠悠约了方正轩出来吃饭,刚坐下方正轩就说:“有些人呐,前两个星期怎么不见人影呐?”

    “哦!上个星期陪金柠吃呢!前个星期又跟郑涵佳吃呢!”

    方正轩摇摇头也实在拿她没办法,“那你还挺忙。”

    “那是,是挺忙的。”

    方正轩注意到乔悠悠一直在看手机,像是有什么心事。

    “悠悠,怎么啦?一直在看手机,感觉你不开心”

    “没事,吃饭吧!就是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可能是在忙吧!”

    乔悠悠一直在看手机,一个月了,爸爸平常都会在每个月的一号转生活费给自己,从来都只会提前一般不会迟,但是此时已经8号了,给爸爸发消息也不回。

    刚吃了两口饭,就看到爸爸回电话了。

    乔悠悠很高兴赶紧拿起手机接电话,“喂!爸爸,你怎么才看手机啊?”

    电话那边传来的不是爸爸的声音,“悠悠,是妈妈!”

    电话那头声音变得很沉重,妈妈的声音,“是这样的,你爸爸出车祸了,昨天在医院抢救呢!手机从车里甩了出来,我们就一起给带过来了,今天就看到手机在响,就看了一眼,发现没有锁,就给你拨了回去。怎么啦?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我马上给你转过去。”

    “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悠悠,你爸爸他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妈妈你怎么现在才说啊,我马上回来了。”

    “悠悠,那你课不多的话就回来看看吧!”

    乔悠悠突然站起来,“正轩,我可能得回家一趟,家里有点事。”

    “怎么啦?”

    “我爸爸出车祸了,我现在就得买了票回去,你先吃着。”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两人坐上了回潞泽的火车,本来乔悠悠不想让方正轩跟着自己跑一趟,奈何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买好票了。

    回到潞泽一刻也不敢耽搁,乔悠悠和方正轩赶紧往医院赶。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几个人大壮汉围着妈妈,声音很大,“那你说个时间,什么时候还钱,给个准话!”

    何梅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又气又害怕那些人,只好说,“大哥,最近他还没醒,能多给几天时间吗?”

    “几天?你就说几天?”声音越说越大。

    护士让他们小点声,他们才说走了走了。

    刚进病房,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爸爸,还有守在旁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的妈妈。

    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妈妈好憔悴,按照何梅的话来说,自己这辈子真的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之前大女儿不在了,自己好像是没有了双腿一样难受,现在乔伟东生死未卜,感觉现在双手也没有知觉了,只剩心跳了。

    “妈妈,爸爸呢?”

    “阿姨,叔叔怎么样?”

    “孩子,快坐!你叔叔还没有醒呢!”

    “悠悠,你爸爸现在还没有醒。”

    何梅看到了方正轩。

    “哦,妈妈,这是我的朋友正轩。”

    “好呢!”

    对着方正轩露出了勉强而又礼貌地微笑,“孩子,快坐,快坐!”

    方正轩也微笑着,“好的,谢谢,阿姨!”

    何梅赶紧拉着女儿坐了下来,方正轩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何梅看着乔悠悠,“悠悠,你爸爸······自从你姐姐去世后就爱去赌,把你姐姐生前挣的钱都去赌光了,钱赌的差不多又开始去喝酒,我说什么根本就不会听。”

    “那,刚才那些人是来要钱的吗?”

    妈妈点点头。

    “妈妈,那爸爸欠他们多少钱?”

    “大概······一百万!”

    乔悠悠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正轩看到这个局面,“阿姨,你照顾自己和叔叔最重要,钱的事,我和悠悠来想办法。”

    何梅表示很欣慰,“孩子,谢谢你!不过没事,我打算呐回家把家里的田地卖掉一些,应该可以应应急,不用担心孩子。”

    “妈,我跟他说两句!”

    乔悠悠把方正轩拉到一边,“正轩,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不想再拉一个人下水。”

    方正轩拉着乔悠悠的手,“你放心,有事我们一起面对。”

    “你要不要先回学校,不用等我了。”

    “那我先回趟家吧,回都回来了,回去看看奶奶。”

    “好!回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嗯。好好陪着阿姨,叫阿姨不用太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刚出病房,方正轩给爸爸打去了电话,“爸爸,我有个自己创业的想法,你能给我点资金上的支持吗?”

    方淮在电话那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创业?你想做什么我听听合不合理好让我想想,值不值得投资!”

    “那肯定得值得啊,我都想好了,我要开个网吧,你给我一百二十万就行!”

    方淮一脸震惊,“一百二十万?网吧?”

    “对啊!非常急,我现在回潞泽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可以是可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回本呐?你得有个你的目标和想法,你不能跟风创业。”

    “我知道了,爸爸,那就一年后还你,要是一年后还不能还你,我毕业后去你公司随你使唤。”

    方淮听出了这孩子很需要这笔钱,但是他到底要干什么呢,“哦豁!以前你不是说要饭也不来爸爸的公司嘛,怎么现在说变就变呐?”

    “爸爸,那是因为我知道了赚钱不容易,以后还得跟您多学习不是。”

    “不愧是我儿子,有我当年的风范,行!那就一会儿我让公司财务打给你。”

    “好的,谢谢爸爸!”

    不到一个小时,方正轩就收到了爸爸给的一百二十万。

    说开网吧确实是假的,他找了一个好兄弟的网吧,拍了张照片发个爸爸,跟爸爸说是跟朋友一起开的网吧。

    方淮也没有怀疑。

    何梅带着小女儿回到了家,就选择卖掉之前大女儿种桃子的那片山。

    何梅看着到手的钱,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是救命钱,但看着那些桃树,想起了乔微微,那孩子命运多舛,她自己赚的钱还没有用过,钱全被我们给霍霍了,想到这,何梅眼泪就流了下来。

    乔悠悠看着妈妈暗自神伤,就知道妈妈肯定在想姐姐。

    跟妈妈坐在门边,突然手机有一条消息进来。

    自己卡上怎么有一百万?

    乔悠悠赶紧问妈妈,“妈妈,他们不是说那座山最多就给八十万嘛?怎么多了二十万?”

    何梅也很惊讶,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自己应得的那笔钱,“手续应该还没有办好,钱应该明天才到,而且我没有这个卡号,我写了另外一个卡的。”

    难道是方正轩?

    乔悠悠赶紧给方正轩打去电话,方正轩才接通,“方正轩,你从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还有二十万,我明天再打给你。”

    “不要了,正轩,我今天跟妈妈回来把姐姐之前种桃子的那座山卖了,我们再凑一下应该就够了,你不用担心,带时候回学校我退给你。”

    “悠悠,你拿着就行,你用得到就用,那你可以用点我给你的这个,你就不用去凑了。”

    “谢谢你!正轩······”乔悠悠说着说着差点哽咽。

    “悠悠,没事没事,我们是朋友嘛,朋友能拿出的钱就这些了,希望能帮到你。”

    乔悠悠选择把钱全部退还给了方正轩。

    大二选择了休学,选择去打工还债。

    再次见到乔悠悠,是在方正轩暑假的时候回来潞泽的时候。

    在潞泽第一人民医院,走廊。

    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跟她好好说说话了,方正轩不明白为什么检查的结果会是抑郁症复发,方正轩以为当初高中毕业去读大学带她逃离了潞泽,她就永远不会难过了,结果还是一步一个坎。

    “其实,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说,我在听!”方正轩满眼心疼。

    傍晚,小女孩正在努力地生火,生了三次火,都没能燃起来,小女孩很紧张,随之而来的是妈妈的谩骂声:“连这个都干不好,你能干些什么?走开,走开啊……”。小女孩没有说话只好愤怒地走开,走到田里,坐在田埂上,她望着挂在山边的夕阳,心情看起来好多了。

    夕阳慢慢的沉下去了,感觉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夕阳了,心里在想:山的那边也是这样的夕阳吗……?想着想着,被奶奶的声音打断了,奶奶叫她回家吃饭啦!

    奶奶也觉得她妈妈的情绪很不稳定,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她发泄的对象,于是也很同情自己的孙女:“天黑了,回家吃饭吧!”

    是的,小女孩此时此刻很想走出去,她生活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小镇很小,小镇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山,看着这一山比一山高,像是要把人捆住。

    小女孩不理解,为什么妈妈总是要大吼大叫,奶奶每次都在一旁跟妈妈说:“教育孩子别这么大声!好好说!”

    妈妈也会很大声对奶奶说话:“声音不大能行吗?我不教育等着你们教育吗?这么大人了,这点小时都做不好,以后能做得了什么啊!”

    小女孩知道妈妈生病了心情不太好,每次不管自己做的对还是不对都不敢回嘴,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没信心,没底气。

    在妈妈看来,农村的女孩子好像什么都得会,不会就很丢人。好像做每件事都很努力了,但在妈妈看来无论怎样都是做不好。

    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小女孩看到妈妈在厨房做饭,她鼓起勇气但很紧张地拉了拉了衣角,然后低着头跟妈妈说:“妈妈,我想买新的校服,以前的校服小了,而且……它破了……个洞……。”

    妈妈就一直看着锅里炒着菜,转过来看了一眼小女孩,“校服嘛,就不用买了,你也穿不到几次了,凑合穿吧啊!咱们也没钱买了啊!”

    小女孩弱弱地回一句:“嗯嗯好。”眼圈红红的,便回房间了。

    小女孩好像不敢说一个“不”字,也不能说,因为那是妈妈,自己最亲的人,即使自己跟她交流很少,自己也不能讨厌她,这种感情与生俱来,那种感觉很无奈,也只能这样了,总会长大的嘛,总会想通的,对吧?

    这是看起来很普通的农村家庭,在何梅和乔伟东看来,他们也承受了很多很多压力,对于何梅来说这个校服不是她不想买给孩子,而是她想把钱留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毕竟以后日子还长。

    小女孩很内向,但她学习成绩很好,她在学校有在好好学习,每次语文老师都夸她作文写的好,每次老师都会念她的作文给我们听,老师觉得她写的文章有感情,同学们也觉得她写的很好。或许她只有通过写作才能表达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吧!

    即使是成绩好的小女孩,妈妈何梅还是觉得女孩子不能仅仅只是学习好,周末回到家里,何梅在做泡菜,她让小女儿来学着做。小女儿觉得很累,说自己要写作业,何梅便说:“你看看姨妈家的表姐你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她都会做菜了,都能做给全家人吃了。”小女儿用一种已经习惯了的眼神看着何梅,默不作声。

    何梅呢,每次也会拿自己的女儿和别的孩子做比较,其实,小女儿心里还是挺难过的,自己的原生家庭是这个样子,她的心底其实已经很自卑了,妈妈老是觉得自己不如这个,不如那个,会导致她更自卑。其实她也会想,别人的父母也很好啊,会给自己的孩子开家长会,会关心自己孩子的成绩,但是她还是会觉得自己的父母是独一无二的也不会拿自己的父母跟别人的父母相比,这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

    “没错,这个就是我的童年,小女孩就是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会想很多的那种孩子,不怎么跟人说话,我以前就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子。”乔悠悠很坦然的说起了她的小时候,那时候她总觉得过不去的小时候。

    方正轩眼泪婆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一直坐着看着她,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乔悠悠继续说。

    我还有一个姐姐,乔微微,一开始她很叛逆,性格跟我截然相反,她的叛逆在于自己的爸爸每次都强调这些自己明明就知道的话她就会觉得特别烦,她就觉得养不起我们为什么要生我们呢,生了我们你们又没有时间教育我们,老一代的人思想又太落后,爷爷奶奶那一代人就觉得自己的孩子到了二十岁就该结婚生子,只要到了这个年纪就要结婚,或许跟爱不爱的没有什么关系。

    但这不影响我跟姐姐之间的相处,我跟姐姐的相处还是比较融洽,姐姐最护着我了,她虽然读书少,我跟她的交流算是比较少了,但她最懂我了。

    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由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自己也会释怀了一些。

    在高中的一次语文课上,语文老师陈一东说的话让我印象深刻:“作为父母,不拿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做比较,那是为人父母的厚道,作为子女,不拿自己和别人的父母做比较,那是我们作为子女的厚道。”这句话我也一直记得,我一直都很感谢语文老师,语文老师说的话让她更加释然了。

    其实我觉得孩子生来就是爱父母的,我们也是从来没想过要拿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做比较,十多岁了,我们差不多也接受了父母的平凡和自己的平凡。

    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大多数的孩子都拒绝不了温柔的教育,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带着情绪说话也不好,情绪会传递,好的会,不好的也会,好的情绪会给孩子带来正能量,不好的情绪会给孩子带来负能量,负能量爆棚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还要学会与自己不断地和解,变得敏感,然后自己慢慢成长。

    当然这只是我们作为孩子的角度来看待的,有些事情可能还得我们站在他们的角度才能看得到问题。

    以前我对我这个妈是又爱又恨,一直以来我都逼迫自己多想点妈妈的好。依稀记得那是第一次来月经,感觉身边的同学一个月最多来个四五天,怎么自己就来得很多还要来个十来天,而且很没有规律,有时候一个月甚至来两三次,自己就很着急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正常,就跟妈妈说自己这么一个情况,可是妈妈每个月的医药费也是一笔费用,自己又不挣钱,家里全靠爸爸,到最后也没有带我去看过医生,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反而很理解她。

    过了半年,妈妈也一直都知道这个情况还是一直都没有带我去医院看过,但也问过懂行的医生说是正常现象。我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用的卫生巾质量越来越差,差到什么地步呢,就是这节课垫的,下课了就去换,卫生巾就变成了两个部分,上边那个部分就会贴在屁股上,我就觉得这应该是这辈子用过的质量最差的卫生巾了吧,但是想想也还可以,能用,比没有好多了。

    那段时间,姐姐入狱了,之前有个表哥欺负我,姐姐知道了就替我抱不平,就去他家里,结果两人扭打在一起了,姐姐属于防卫过当就被警察带走了,姐姐一走家里挣钱的人又少了一个,我也好想变了一个人,感觉人生没有希望,还是很感谢爸爸妈妈还一直让我读书。

    我那时候,处于青春期发育快,那段时间明显胖了很多,出门就会被那些邻居嘲笑太胖了,有一次刚好和妈妈出去了,寨子里面的人又说我胖了,妈妈不仅没有站在我这边,反而说了一句:“能不胖嘛,平时那么能吃,吃什么都吃得可香了。”

    我立马低下了头,感觉胖了就没脸见人了一样。因为当时妈妈因为吃药也显得很浮肿,那些人又说:“悠悠快跟她妈一样胖了。”

    那段时间会觉得是不是胖了会让人活不下去,陷入了自我怀疑,每天祈祷自己不要再胖了,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我不明白,明明她们自己也不瘦为什么要说别人,非要在别人那里找点存在感吗?真的很不理解她们这种行为。

    其中有一个妇女是她们寨子有名的毒蛇妇还在说:“悠悠,那么胖了就别吃了,小心跟你妈一样胖。”我径直走回家了,没有理她,其实听到这些话还是蛮难过的,那时候就很敏感就在想:说我就说我呗,还要说我妈,难道胖一点也有错,我寻思我也没吃她们家的饭啊,就很莫名奇妙。

    方正轩右手扣住乔悠悠的肩膀往自己这边靠,“你讲给我以后呢,这些事情就永远的成为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的经营我们的生活。”

    乔悠悠点点头。

    方正轩觉得乔悠悠真的释怀是在看到她写的那篇日记。

    自我七八岁开始,我就充当了妈妈的出气筒,她有什么火都会朝我发,但从不打我。那个时候,她说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如别人这些理由骂我,一直到十六岁之前我都从来不回嘴,我总觉得她不懂我,我一直都很自卑我总觉得我很差劲,甚至有时候我在想她是不是不喜欢我,长大了我感觉我也不喜欢自己,我爱不好自己,受她的影响我好多时候都不知道我内心真正想要表达的情绪,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沉默。

    我记得大概是上学前班的时候吧,我记不得我那时候几岁了,大概五六岁还是七八岁,但是那件事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妈妈在做饭,妈妈叫我给外婆送菜,因为外婆家离我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我给外婆送好菜从厨房出来了,表哥就叫我跟他一起玩,表哥是妈妈姐姐的儿子比我大六岁,我其实之前也经常跟他一起玩,只不过我们俩单独玩还是第一次,那天他叫我去他房间玩,我就去了。我刚到他的房间,他说让我脱了裤子去床上躺着,然后他自己也在脱裤子,我只记得那天表哥跟我说:“这件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妈妈也不行。”我还点点头答应了。我竟然也不觉得这件事情它不能做,因为在此之前妈妈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情,她们可能也没有想到吧,危险就在自己的身边。其实从那天开始我一直在都在后悔去他房间玩,我没有想到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

    我心里其实根本藏不住事,我那天回家以后我打算第一时间就跟妈妈说的,但是看到妈妈好像心情不太好或者说我怕她并不感兴趣我说的内容,直到后来就成为了我心里最深的秘密,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告诉她。

    姐姐肯看出了我不对劲,但其实我也从来没有透露过我在外婆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后来才知道姐姐去找过表哥,不对,他不是我的表哥。

    我就在想人在做天会看吧,后来的他因为吸毒贩毒坐了牢,那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怪不了任何人,我们家处于边境,每一年都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被抓,我们所有人,包括老人小孩都知道这个事情它做不了,但还是因此有人冒险想要通过这个赚钱,有些人一旦去了最后去坐牢了可能一二十年都不会回来了。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在我们学前班的时候就有老师开始宣传禁毒防艾,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做不得,毒品更是不能碰。

    可是因为他,把我姐姐也卷了进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去坐牢,他只是去戒毒的,后来他不仅戒不了,还因为吸毒过量跟我姐姐扭打在一起,姐姐因为防卫过当去坐了三年牢,此时此刻,我也不太相信老天爷了,老天爷根本不会站在我们这里。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姐姐也没有在我的身边,我的性格好像也因此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经常性的就会情绪低落,习惯了跟自己相处,好多时候我都会把事情往坏处想,我感觉我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直到高考前,我想的太多我差点抑郁了,我每天情绪低落,我不知道跟谁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不是那么想活,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价值。我一直处在情绪的低谷,走不出来,我也知道我的高考肯定是考不好了,那三年肯定是陪读的,我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睡,听到任何人说到难过的事情立马就能掉眼泪,泪点很低。每次周末回家坐在车上心里会想:如果这辆车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会不会有什么遗憾?我会对自己摇摇头,然后又想着感觉很对不起自己的父母,还没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感觉还不能死。每当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感觉心里难受总有些执念,如果解决不好我肯定不能好好的复习,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还是只能自己扛着,我根本没有倾诉的对象,就算有我也不能够把这些低落的情绪带给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就一直以为这些情绪会跟感冒一样过几天就好,可它一直都没好,它早中晚都在折磨我,我不能怪任何人,是我自己没能处理好这些情绪。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情绪低落是一天一天积累出来的。

    初中的时候,就在我觉得大家的生活都好起来的时候,姐姐也回来了,她跟爸爸在山上种起了桃子,桃子也卖的很好。

    可是好景不长,姐姐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我记得那时候下了很大雨,有泥石流导致了山体护坡,那天晚上姐姐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说来我们不愧是一家人,我们挺过了一关又一关,现在姐姐倒下了,妈妈也因为太难过了,也跟着病倒了,爸爸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还不容易回来了,才陪我们几天就要走吗?

    我想大概所有的情绪都需要有一个出口吧!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妈妈总是吼我骂我,大概也是因为她心里不舒服吧,其实,她是我们家里最可怜的人了,从我三岁开始,她就生病了,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药来维持她的生命,她因为吃药胖了差不多三四十斤,她还有通风,有时候感觉她走路都走不稳,一瘸一拐的,她可能也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如把那些不满喊出来,兴许她还能舒服点。在我走出那段低谷以后我突然有点理解她。原来妈妈比我还要卑微,在此之前,好多人跟我说我真的很能忍,兴许是最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了,后来遇到的那些就没什么受不了的了。直到现在我的脾气都有点古怪,我总是不能正确的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会下意识的压住它。我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在十八岁之后,我跟她的交流变多了,她也没再骂我了,也没拿我当出气筒了,而是时常跟我说些心里话,她会说:“跟老一辈的人生活很难,观念不一样,以前老是忍着他们,现在不忍了,但有些东西又不得不听她们的。”

    我有时候也会跟她讲好多话,我渐渐地觉得我们越来越像亲姐妹,我跟她说我的想法和看法,我跟她越来越来越有共鸣了,有时候我站在她面前我才发现以前我们的距离有多远,现在又这么的近,我懂得了她好多的不容易和委屈,她曾经也只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女啊,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她也会后悔吧,她曾经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人,我曾经很挣扎,幸运的是我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我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遍,更幸运的是,她还在我身边,我特别珍惜在她身边的每一秒,我每次都很认真的听她说话。每次过马路她还是会牵起我的手,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筹莫展,她看起来比以前开心了,爱笑了,现在的她,更像是我的朋友。

    她结婚很早,十七八岁就嫁给我爸爸了,在她生我姐姐坐月子的那段时间,由于她们都是在家里生产的,加上那个时候的封建思想,刚开始坐月子的那几天就突然发烧,那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坐月子的妇女只能吃鸡肉、鸡蛋和猪肉,连蔬菜水果都不能吃,她们觉得生了孩子的妇女吃其它的东西都有毒,由于身体太虚,妈妈就开始腿软连路都走不动了,后来实在很严重才去医院,据妈妈说那段时间要是生孩子去医院生还要被自己的婆婆还有寨子里面的人说是矫情、赔钱货。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差点在怀着我七八个月的时候把我打了,那个时候家里种了很多菠萝,全都种在山上,那时候交通不便,全靠人去背下来或者用扁担挑下来,就在菠萝成熟的时候,那天刚好在下雨,妈妈和姑妈就用扁担挑着菠萝下山,就在下山的时候雨下的很大,当时还要过一条河,河里的水当时因为下雨已经没过胸口了,当时姑妈也很担心妈妈能不能过得去,姑妈正准备自己多走一个来回,但是妈妈还是坚持自己走,走到半路不小心就在河里摔了一跤,即使如此也还是不敢休息,仍然就这样坚持挑着回家。

    回家以后妈妈就感觉腰酸,我妈就觉得这一摔这么疼在里面的肯定不保了,于是就跟爸爸商量要不要把我打了,但是爸爸就觉得这么大了,能不能打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害怕我妈遭太多罪,于是就这样在家休息了一晚上,也没有去医院看过,第二天还是有农活,于是也不敢休息,害怕家里的老人念叨,于是又去干了一天的活,就这样一直到晚上吃完饭,妈妈觉得腰酸背痛感觉快直不起来了,于是就去找寨子里一个会按摩的奶奶按一会儿,那个奶奶很厉害,小时我手脱臼了她也是一下就帮我按回去了。

    去到老奶奶那里,老奶奶说是胎位不正已经给我妈顺回来了,老奶奶甚至还摸出了我的性别,还神秘地问我妈妈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妈妈那个时候就跟她说男孩女孩都行,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老奶奶说是个女孩子,她摸得出来,就这样让老奶奶按了一会儿回到家妈妈才感觉好多了,妈妈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跟我说感觉有点对不起我,她说我一出生就很小到现在也才一米五可能在她那里就伤到了,我跟她说没有关系或许是基因不够强大,不过我现在成年了也还是一米五,确实是长不高了。

    在听到老奶奶说我是女孩子的两个月后我就出生了,我真的是女孩子,奶奶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说了句:“又是个丫头片子。”摇摇头便走了,但其实她还给我起了一个小名叫桂儿,长大后我就在想为什么不是富贵的贵呢,她不是希望是孙子吗?但其实她一开始是要给我叫贵儿,我那段时间一直哭闹不止,还经常生病,她们有点迷信就找人算了一下,那个算命的就说要叫桂儿,所以到最后就变成了桂花的桂,名字是那样叫了,其实生活一点都没有变化,我感受到的更多的还是生活的苦难。

    但其实很多苦难都是命中注定的,没有什么是不该发生的,所有发生在我生命里面的事情它都应该发生,就算现在不发生它也早晚会发生,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包括对我影响最大的妈妈我小时候总觉得总有一天我会理解她的吧!

    原来,我当年在乎的不是她骂我的那些话,我在乎的是身边那个最亲近的人,我是幸运的,我都熬过来了,熬过来了以后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人生还有好多值得我去完成和期待的事情。直到今天我还是很感谢我所遇到的一切,包括我的原生家庭,这是影响我的生活观的一部分,也是我抹不去的生命底色。

    在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我考的真的很差,差到我觉得高一的学弟学妹们直接去考可能都考的比我高。我爸爸当时给我放了一句话,他说:“只考得起一个普本的话,就不用读了。”

    因为这句话我变的更加的茫然,我妈妈看我每天因为要不要再继续读书而纠结,她做了个决定,她要带我去算命。我妈她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她知道我还想读书,这个算命的先生就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她的劝说下,我还是跟她去了。

    七月中旬,天刚蒙蒙亮,我跟妈妈起了个大早,做了半个小时的车,绕了好几条路,终于到了算命先生的家,这大概是我妈第三次去了吧!她说,上次她跟大妈来的时候她也帮我问过了,能考上,结果考了个普本。

    我跟她说:“我早就知道我考不上,你问不问我都知道,我已经尽力。”有一家人去的比我们还早,她们家出来以后,我妈妈赶紧进去,丝毫不耽误时间,就问:“叔,你帮她看看是应该去读书还是去打工?”那个大师问了我的我生辰八字,就算了算,跟我说:“当然,你还得再读几年书,得去东边读,在我们这边读还读不进去呢!你得好好读,不能贪玩,知道不?”突然间就觉得,难道我的人生还有希望?

    在从大师的家里出来后,妈妈问我:“有没有觉得听了大师这些话心里有一丝丝希望?”

    我点点头,说:“好像是有点。”我把大师的话当做我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我回家跟爸爸说:“大师说了要去读书!”爸爸很无语甚至觉得我迷信!我觉得很暖心的地方就是,妈妈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在帮我,她没有读过几天书,在学习上她可能帮不上我,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爱着我。

    这是我在日记里第n次提到自己的妈妈,这次的我像是跨越了人生一大防线,这个防线是我自己设的,还得由我自己来破。我终于还是跟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我还是要放过自己,与自己和解。

    说真的,我有好多的日记本,都是厚厚的那种,我高中的时候就有好几本,堆在我房间的角落里落灰,偶尔我还会翻开来看,可是我看到最多的词就是“不开心”、“早点睡”、“快点开心起来”等等,我想那个时候如果我能开心一点,兴许还能过的开心一点。可是没有如果,也许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单行线里,看不到任何人,无法得到回应。

    我也会走在自己的单行道里,越走越远。我会自己走在没有一个人的路上,微风吹过,阳光洒在我的脸上,也许在别人看来很孤独,但我享受孤独,因为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我会在无聊的时候翻开一本小说看到忘了时间,时间一过我也收获了好多,我突然发现我跟作者会有共鸣,那种感觉真好,原来这个世界也是相通的,我可以沉默,但我终于把自己的心打开了。我今年二十岁了,我觉得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前我的世界是黑暗的,现在我终于看到了阳光。

    人的一生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我感谢那些经历教会我成长,教会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方正轩看到这些文字真的触目惊心,她真的与自己和解了,与原生家庭和解了。乔悠悠看到方正轩在看她写的这个日记,“我写这个的时候打算一走了之了,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但是我写着写着感觉到人生还有点希望,还有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了我不能这么说走就走,那时候好痛苦,都不知道怎么办?就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终于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一半,还没有完。”

    方正轩又是笑又是哭,“你走个屁啊,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也是一个孤独的小孩,你不能走,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的,一定会,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好的,一定会。”

    乔悠悠也哭了,双手托着方正轩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抱头痛哭,“哎呀!干嘛呀!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以前不也很难都过来了。”

    乔悠悠一直都很庆幸,初中的时候遇到方正轩,高中的时候也选择走近自己。

    “对了,高三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样劝我,赶紧叫我读书,赶紧叫我读书呢?”乔悠悠突然眼圈很红。

    “遇到问题就要先解决问题嘛,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在自己的时间醒来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让我来照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