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了我？”阿姜死死抓住床前的小女孩，呼吸还是微弱的，他的手刚刚接上，禹夕颜随手一挣就可以甩开。

    但她弯下腰，像是打量什么稀奇物品一样打量他，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慢慢开合，戳了戳他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门这时候开了，玉石送药进来，嘀咕道：“禹夕颜你下手轻点，别把人再吓晕了。”

    阿姜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叫阿姜，姜黄的姜。”

    玉石坐在床边，熟练地把人扶起来喂药，对禹夕颜没好气：“公子在等你用早膳，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昨天公子回来之后还是感染了风寒，到今天气色还是不好。按理说这丫头的行为疑点重重，以公子的作风，是不会轻易放过的。难道是因为她只是个怪小孩儿？

    玉石想不清楚，看着禹夕颜一蹦一跳出门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洛城郡，太守府里到处是忙里忙外的人影，为小公子的生日宴做准备。

    洛夫人一身棠色云锦衣裙，温婉大方，在树下看着自己的孩子练功。她轻轻摇了摇团扇，温柔的笑了笑。这一幕，十几年前也曾发生过。

    那时候她还是易安郡的郡守之女，自小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一样不落。她有两个兄长，都入朝为官，前途无量。她第一次出远门去长宁郡，那时候正是全国选拔人才的时候，长宁郡人才济济，充满了活力。兄长接她过来看榜，看看有没有中意的郎君，若是有了前途，便成了一段良缘。

    她身边跟着两个侍女，在马车里看长宁郡的花团锦簇，热闹繁华，不自觉也露出一个笑容。路过首饰摊的时候，她往外看了眼，收回眼神的时候，马车里忽然多了个人。顾窈吓得惊呼一声，被一双手捂住了，面前的女子容貌绝美，牡丹国色。可谓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好妹妹，你不出声，我就放开你，好吗？”

    顾窈点了点头，她很少出闺，没有知心好友，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姑娘。她第一次见元杉，就是在那样的时候。

    元杉是长宁元家的嫡女，活得肆意快活。她的家人没有给她太多的压力，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闯荡江湖。元杉的武学造诣很高，加上元家有派人保护，一路上有艰难险阻，却没有真正出过什么事。

    这次被仇家追杀，也是为了躲一个人。

    元杉不论一年在外面多长时间，做什么事，每年除夕之前都会回来过年。这次也是，赶上这个时间，三年一次的选贤举能之际。

    琴与剑，花与酒。

    顾窈在与元杉相识的短短时光，就是这样的生活。

    那个流连人间的人，活得耀眼，比元宵节的万盏明灯更加夺人心魄。

    如今她们各自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而她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已经成为了江湖无数传说中的一个影子。

    禹夕颜随手拿起一张饼吃了起来，她看了看这简陋的早餐，还有对面吃得面不改色的李云。

    “一个人吃饭不无聊吗？”她好奇地问。

    他们家一起用饭，无论李将军他们是不是节俭，总归是钟鸣鼎食之家，一切用度都是相对奢侈的，当然规矩也是极多的。

    李云却总是一个人用膳，有没有人会来迫他，只是管家总会来说一声请一下。

    “所以让你过来了。”他面不改色地解释了一句，“府里的粮库都用来救济流民了，其他府台的粮布还没有运过来，所以这些天先委屈你了。”

    禹夕颜听得一笑，“委屈？不可能的。”

    李云也笑了笑，“是啊，能在草垛上吃几天的馕饼，阿颜很厉害呢。就是不知道，阿颜你，为什么会来到晋安？”

    “......小云，”禹夕颜笑了两声，“我要是说走错了路你信吗？”

    李云的笑容凝固了片刻，“所以你原本是去哪儿？”

    “南疆。”

    这回李云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南一北，南辕北辙的路线。他抚了抚眉，片刻后才温柔笑道：“也好，禹大人之前也催你回洛城郡，既然晋安已经不安全了，我会派几个人送你回去。至于那个阿姜，他身份不明，需要留在这里。”

    “我也不问你是怎么知道阿姜的事情，又为什么去管这件事......”

    禹夕颜反问：“为什么不问呢，小云？”她笑了笑，“你问，我就说。”

    他看了她良久，偏过头，“不必了。”

    “我不会回去的，至少现在不会。”她想了想说。

    “好。”他说。

    “谢谢小云，我吃饱了。”禹夕颜看着外面晴朗的天色，笑着问他，“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

    与此同时，李府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对父女，正是刘襄和他的女儿刘悦雅。刘悦雅穿着胭脂红的襦裙，五官端正，眼里却有着锐利的光，藏着野心。一见到来人，才微微收敛。

    “李伯伯，伯母，二哥哥好。”

    “悦雅来了？”李夫人笑着招呼，没看出任何芥蒂，这让刘悦雅稍稍松了口气。

    李迹却没什么表示，他本来就不是来待客的，而是出门办事。于是冷冷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军营了。不管他们有什么打算，总之是不可能如愿的。

    李夫人带着刘悦雅去花苑，让人准备了点心，庭园里种着一片梅树，刘悦雅灵机一动，“四哥哥一直都很喜欢梅树，我跟着爹爹离开凉州后，已经两年没见到四哥哥了，这些年一直挂念着，要来见一面呢。”

    “是吗？”李夫人笑容没变，“我听说悦雅属意梁家的大公子，这年纪正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不可辜负啊。”

    刘悦雅有些心虚，强撑着笑容，“伯母说笑了，悦雅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放不下四哥哥。小时候不懂事，不明白事理，现在长大了，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再错过这份良缘的。”

    她们一来一往，绵里藏针，浑然没发现花丛后两个人影。

    禹夕颜笑倒，趴在青年膝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也笑的红了。“四哥哥？”

    李云笑了笑，附耳道：“偷听有什么意思。”

    他轻轻一推，禹夕颜便扑通从花丛里摔出来，对上亭子里两个人的视线，毫无心理压力地笑了下，拍拍屁股站起来，“伯母好啊。”

    “这......这是谁家小孩儿？”刘悦雅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没再纠结了。她看到了从花丛里悠悠出来的另一个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纵然见过不少美人，她不得不承认，那句诗圣对李云的赞美，并没有言过其实。

    妙年洁白，风姿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