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多出来的七百万
“正是,奴婢看过吕帛送来的东宫调出的卷宗,当年这月支出的是五十万两,用于修建河道。这里却写着收入的是两百万两,整整多出一百五十万两。”
一漫目光瞬间凝重,“一百五十万可不是小数目,能查到来源吗?”
寒枝摇摇头,“上面只写了自宫中出,宫中清宁宫的明细账册卷宗失踪了,怕是很难追查到。”
这么大的数目,不可能凭空出现。
“既然清宁宫的账目卷宗丢失了,那东宫是哪来的卷宗?”
吕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是太子殿下专为前年治水记录的账册。太子殿下说当年从宫里出去的银子太散,治水又是他手下的一名官员所办,殿下便留了个后手,将关于治水的银子都做了记录。只是因为是防备,只是记了个大概的数目。”
“治水总共花了多少?”
寒枝快步走去拿出一本账目,“清理河道加治水,总共三百万两。”
单论治河,三百万两不算多。
一漫眼中闪过寒光,“宫里支出去的银子应该都有两个数目。寒枝,每一笔的来去都要查清楚,若有需要调阅的卷宗,来找我。”
“是。”
“吕帛,去查查,当年清理河道,治理河道,究竟是哪一段河道,如今怎么样了?”
“奴婢这就去。”
一漫沉了一口气,这件事怕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纪蓝,让人去宫里问问,太子皇兄当年准备备份账册,是为了防谁,可有线索?”
纪蓝闻言皱了皱眉,“公主,如今怕是不好进宫。”
“为何?”
“宫里库房和清宁宫都丢了账目,宫内戒严了,如今不好进出。”
一天过去了,才想到戒严,要是有东西,早就跑出宫了。
一漫压低声音,“去府里等着,等止戈来拿奏折的时候问问。”
“是,奴婢明白了。”
夕阳西下,库房院中的算盘声依旧不绝于耳。
不多时,寒枝抱着一本账册走了过来,“公主,看到现在,宫中只有前年治水的账目有问题,奴婢还需查看全部。不过从前清宁宫负责签字的是宋言姑姑,应当没有对不上的问题。”
一漫睁开眼睛,“银子来龙去脉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对照着东宫记录的卷宗,户部账目上的银子就像凭空多出来一样。至于走向,都是往治水方向走了。”
“凭空多出来多少?”
“七百万两白银。”
猛地看向寒枝,见寒枝眼中俱是凝重,一漫慢慢转回头来,沉了一口气。
见陶游又去溜号上茅厕了,一漫瞥了一眼,“陶游——”
陶游赶忙小跑着过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大公主。”
一漫微微一笑,“你有什么看法?”
陶游看了一眼寒枝手中的账本,“寒枝姑娘技法高超,微臣是万万比不过的。”
见陶游油腔滑调的不肯交底子,一漫没有心思与他拉扯,当即便冷下脸来,“陶游,我与那些王爷公主不同,我手下只留有用的人,你若是没用,我便给你亲自安排个好去处就是。”
陶游连忙跪下,“大公主,微臣——微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一漫垂眸一笑,“锦都北方有一条河流,关乎锦都安全。每年地方政司都会维护河道,我记得你任职有七年了吧,真的对治河的事不熟悉吗?”
陶游没想到大公主对地理志和他的行政事务都这般熟悉,顿时冷汗下来了,“微臣知道一些,知道一些,这笔修缮河道治水的银子,就是用在贺州堰的。”
那条河流经贺州和锦都北方,没想到就用在贺州堰。
一漫恍若预知,面色不显,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起来回话。”
陶游抬头看了一眼大公主的脸色,慢慢爬起来,“多谢大公主。”
“既然用在了贺州堰,你应当知道那次修缮的情况?”
陶游原以为大公主对政事不了解,此刻却不敢再有怠慢,“是,微臣虽在锦都,却也知道一些。因为当年贺州堰的下游便是锦都,贺州有段家,锦都又有周家,所以朝中批银子下来的很快,动工也很快。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将贺州堰治理好了。”
两个月,三百万两,这可是大工程。
“不是只知道一点吧?”
陶游立刻冷汗淋漓,又跪了下来,“大公主若是熟知朝中政事,应当知道,不管是开仓放粮还是修建水渠,都是有损耗的。”
一漫顿时脸色难看,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竟说成损耗?难道火耗银子,朝中没出吗?
三百万两银子,如果加上中饱私囊,那实际落到治水上的应该更少,不知贺州堰如今是什么情况?
那也不对,银子越往下越少,那多出来的七百万两是从哪里来的,又用到了哪里?
就算底下的官吏贪污受贿,七百万两,藏都不好藏。
见陶游心虚的厉害,一漫斜着眼盯着他,“既然流经锦都,你是不是也得了些好处?”
陶游立刻猛地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只拿了一百两,微臣再也不敢了,微臣愿意还回来。”
一漫似笑非笑,“封地落到锦都的时候我就看过你的详细资料,你这人虽有些小贪,却也是有能力的人。我觉得,水至清则无鱼,你又熟悉锦都事务,便一直容忍你。因为我知道,你心中有数,总不会做过分的事。”
“是,多谢大公主饶命。”
“只是此次,你也听到了,不是三五百两的事情,是关乎上千万两的事情。你将前年治河所知,全部吐露,我便考虑饶你。”
“是是是,微臣明白了,明白了。”
陶游一句一句的交代,不敢有丝毫隐瞒。
旁边寒枝抱着账册,听着陶游的话推测每笔银子去向。
一漫垂眸看着陶游,没想到当年治水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流经之地,几乎所有官吏都得了些好处。
按照陶游的说法,那三百万两几乎全都落到上下官吏手中了,那治河的银子从哪来,难道是那七百万吗?
就算七百万两全部落到了实处,那这七百万两是从何而来?
国库不是空虚了吗?前年宫里的库银根本拿不出七百万两。
见吕帛和纪蓝一同回来,一漫看了一眼老是招供的陶游,起身走出去。
“皇兄怎么说?”
纪蓝压低声音,“太子殿下说当年段家势头正猛,朝中支持七皇子的不在少数,陛下又态度暧昧,所以太子殿下才防了一手。公主,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信封,殿下知道您怀疑当年的事情,便把他知道的当年治水的事情都写下来了。”
一漫接过信封收起,看了一眼吕帛,“这么快就查清治理的河道情况了?”
吕帛嘿嘿一笑,“奴婢去问了太子宫的属官,想着他们知道的肯定多,就省的奴婢到处托人了。”
一漫微微一笑,“你倒是省事,说吧。”
“是,奴婢打听到前年治理的是贺州堰。奴婢又按照东宫詹事府的指点,去暗中问了工部的人。今年贺州堰检查过了,已经不堪重负,估计明年就又该治水了。”
三百万两,不过三年,又要修缮?
一漫冷笑一声,眼中带着怒气,“好一个欺上瞒下的巨大阴谋,这水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庞然怪物,在搅弄风云。”
银子不可能凭空出现,宫中既然在追查账册,那她就要换个方向追查。
一漫随手摸到袖中的信封,拆看扫了一眼。
“当年治水的主要负责的官员如今在刑部任职,要想了解其中细节,最快的就是问当事人。现在府衙快锁门了,我们直接到他府中等着。仪驾就不用带了,让寒枝做完账目备份带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