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们目睹了一场杀人事件。虽然无法知晓全过程，但根据同班的天弓院所言，有看见一个闪过草丛的人影。

    死尸是一位老者，半个喉咙被切断，暗红色的血液爬满地面，配上冷寂的月光，场面使人心悸、疯狂。

    于是，一年A班的《恐惧补正》就如此消失了。

    几乎没有人能了解这件事情的全貌，当然，那寥寥几人之中必然包括我自己。

    毕竟是我引导他们面对死亡的。

    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令人疲惫不堪，在还算清醒的三上找到学院警备队，我们接受一通盘问后，就被赶回单人宿舍里。

    那一觉的睡眠质量不算得好，但鉴于我多年的熬夜经验，所以今早起床时并没觉得乏力。要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应该不是说我，而是整个一年A班的情况吧？

    我站在阶梯教室外，还没进去，但却是一片寂静——大概能想象到里面的情景了。

    缓缓推开门，教室的人没一个注意这边，他们只是低着头，像在恐惧，又像是在祈祷。

    “果然吗......”

    从我的嘴里轻声漏出这三个字。

    既然他们不搭理我，那么我此时若尝试呼喊某人的话，行为便显得过于不明智了。所以我一声未吭，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我的同桌——相川音织，自然比我更早到达教室，但那也只是一副躯壳罢了。她的脸色极为难看，以至于我走过她身边时都没有缓过神来。

    我坐到靠窗的位置，没有理会早已呆滞的相川。

    当人们沉浸在某种黑暗的情感中时，就让他们继续下去吧。三言两语并不能传递什么，时间会磨灭这一切。

    特别是平泽柏希，一个身处于一年A班的外人，根本没有权力干涉这一切。

    我正如此思考着，顺手打开课本。相川才像是感知到我的存在，僵硬地转头过来向这边打招呼。

    “啊......早，早上好啊，平泽同学。”

    “早上好。”

    我简单地应答一句，后来又觉得太没人情味，便放下手中课本，扭头朝相川位置。

    “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

    “没事的......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相川有些难堪地傻笑着，手指轻轻抚摸自己亚麻色短发编织成的发辫，那是她撒谎的象征之一。

    我将视线转回前方，继续整理课本，同时口中说道：

    “毕竟昨晚发生了那种事。”

    可以看见，她像回忆起什么似的，身体猛然一颤，脸色愈发铁青，随后吞吞吐吐地回答：

    “......是，是啊......”

    相川落在腿上的左拳攥成一团，她垂下眉头，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将当日需要的课本整理完毕。

    教室里依旧阴沉一片，如现在乌云遍布的天空。

    “......平泽同学，能帮我一下吗？”

    “帮什么？”

    我知道是身旁的相川在说话。

    那是坚定了某种决心的目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即使自己仍在害怕，她也依旧说出口了：

    “我......我想帮大家改变现在的状况。”

    我毫不意外，便反问道：

    “相川，你不害怕吗？”

    “怕......当然害怕......”

    相川的脑袋在低语之中越来越低，却又忽然抬起，使纯洁无瑕的琥珀色眼眸撞上我的视线。

    “但是——我也不想看见大家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完全不对......我知道的，平泽同学你其实很厉害吧？像上次帮助我和爱羽那样。”

    “那只是些类似道德绑架的旁门左道而已。”

    “......我相信平泽同学一定不是坏人，所以——拜托你帮帮我！”

    相川强烈的目光实在让我无法挪开视线。经过短暂思考后，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回答。

    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那位规律摆动自己格子长裙，腰上夹着淡蓝笔记本的冰雪魔女带着凌冽的气势走进。她直直站在讲台上，快速环视教室四周后，就过来坐到我身后的位置。

    随即，第二个人也走了进来。他如前者般环视一圈后，突然愣愣地看着这边，最后朝这边走来。

    三上的脸上也难见平时的笑容，完全的愁意满面。但他还是坚持着习惯的礼貌，向我们打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三上同学。”“早上好。”

    我跟相川分别予以回应，姬川保持缄默。

    “看来只有我们几个还算正常了啊......”

    三上再环顾一遍教室，往日的喧嚣已被恐惧和沉默代替，没人能继续思考未来的事。

    他疲惫地苦笑一声，然后转向我们这边，用十分勉强且低沉的嗓音说道：

    “不知道可以和你们聊一下昨天的情况吗？相川同学，平泽同学，还有姬川同学。”

    “我无所谓。”

    姬川率先表态，我和相川都没有意见，便点点头。然后相川问道：

    “那个......三上同学，昨天的警备队说了什么吗？”

    “我要讲的也正是这个。”

    三上说着，拿出手机滑动几下屏幕，如此宣读道：

    “昨天的死者是财政部的大臣多德留斯，享年七十四岁，死因......我就不多讲了吧？”

    昨晚所有人都看见的，半个喉咙被切断的惊悚模样。

    “凶器是类似长剑的锐器，现场并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现在能了解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

    三上关掉手机，抬头察看我们的表情。相川紧张地揉捏着自己的指尖，在思考着什么，随后问道：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凶手呢？”

    “《绝对法则》：精灵生命体栖息地中，精灵生命体不得直接损害其他精灵生命体的权利吗......”

    三上低语着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一直沉默的姬川在此刻终于发话。

    “按常理的话自然会有的吧——抢劫犯、绑架犯、杀人犯，毕竟这条世界规则漏洞百出。”

    酱酱（无感情）——没奖竞猜：那为什么一年A班的人对姬川所说的漏洞浑然不知呢？

    答案就是——《恐惧补正》营造的过分舒适感剥夺了他们思考的能力。这也恰好证明了消除《恐惧补正》这一决定的正确性。

    相川和三上两人齐齐看向姬川，于是姬川接着说道：

    “第一：这条法则规定了范围——精灵生命体的栖息地之中。也就是说，但凡离开城镇者都将不再受到《绝对法则》的约束。他可以成为受害者，反之，他也能够变成犯罪者。”

    “确实......”

    相川点了点头，等待姬川说下去。

    “第二：这条法则它点明了方式——直接。那么，间接的方法应该就没问题了。比如谣言、诽谤、暗地中伤一类的行为就会被允许。”

    “真的吗？”

    “那么，我举个实际的例子吧。”

    姬川说罢，深吸一口气。

    “平泽柏希是笨蛋、傻瓜、面瘫男——”

    “喂，为什么面瘫是骂人的词汇。”

    “诸如此类的言论都像这样一般不受约束，这即是法则的漏洞之二。”

    直接无视我吗......

    伴随着三上同情的目光和姬川那有似嘲笑的眼神之后，主讲人又将视线转向相川她们。

    “然后是第三：这条法则它圈定了适用对象——精灵生命体。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地下城当中。”

    “狩猎的魔物吗？也就是说，那不仅仅是因为处于城镇之外——”

    托着下巴沉思的三上终于发声。

    “我知道历史上魔族因为被唯一神剥离出原初十三种族所以造成了《精灵崩坏》，它们现在是无法作为精灵生命体存在的。假设魔物是精灵生命体的话，拥有众多魔物存在的地下城一样会被定义为‘精灵生命体的栖息地’，那么我们进行的魔物狩猎就无法成立。也就是说——类似魔物的生命体应该同时不满足第一点和第三点。这样讲对吗？姬川同学。”

    “没错。”

    姬川闭着双眼，将手交叉抱在胸前，如此回答道。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会被归为精灵生命体那类，但事实就摆在这里，只能接受。”

    姬川在此处顿了顿，睁开眼睛，接着说道：

    “之后是第四点，我也是最近才证实的：这条法则并没有说明哪里、何种程度才算侵犯对方的权利。”

    “这......我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我，我也是......”

    三上和相川表露出一副苦思冥想之模样，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姬川忽然朝这边递个眼色，我便感到了不详的预告。

    “那么，接下来就让平泽同学给你们解释吧，他也清楚。”

    “把我当什么啊......”

    弄得好像小孩子去景区时花二十元租借的讲解器一样。

    姬川理所当然地没有理会我的抱怨，反而是三上和相川把目光投向这边，令人坐立难安。我只得叹一口气，放弃挣扎。

    “那就献丑了，虽然也不一定正确。”

    面瘫脸之中镶嵌的那两颗黯淡的眼珠子略微动了动，发现三人没有意见，我开始说道：

    “姬川......同学刚才讲的——没有说明何种程度才构成侵犯对方的权利，意思其实就是——类似盗窃的事情在某种前提下，可能并不属于‘侵犯对方权利’的范围之内。”

    “怎么可能呢？这不算侵犯了别人的财产权吗？”

    “法律上的吧？”

    “咦？”

    我安静地看着相川困惑的表情，解答她的疑问。

    “为什么盗窃会属于‘侵犯他人的权利’呢？假设受害者并没发现被偷，或者并不明确盗窃者的身份。那么，这样和‘无意中弄丢东西’所得到的结果是相同的。丢了东西，这被侵犯了什么权利呢？《绝对法则》的一部分——也仅有一部分是法律强制性的升级版。很多的法制权利，在受害者没有发现的前提下，违反了法律，却也不算违反《绝对法则》，也不属于《绝对法则》的适用范围之内。”

    “怎么会......”

    “事实正是如此。”

    姬川接过我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在拥有着《绝对法则》的世界里，偷窃一类的事依旧是被允许的。”

    就像莫涅和莎娜那样，赋予无法脱离贫穷者偷盗的权利，给予她们在这个并不安宁的世界里活下去的机会。行为不可取，但也不见得“允许偷盗”这条限制都属于负面。

    “但是......”

    三上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流露出略有疑惑的神情。

    “这些漏洞......与昨天的事有关吗？”

    我们看着他，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冒出的问题。三上抬起头，如此说道：

    “我们昨晚是在学院附近的树林里发现那具尸体的。第一：周围没有搬运尸体的痕迹，所以现场应该是处于精灵生命体栖息地之中；第二：死因是被锐器直接割断喉咙；第三：死者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完全的精灵生命体；第四：虽然在他人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偷窃那类事情并不属于侵犯权利，但按照平泽同学的说辞，伤害这一‘有形’，即使是在对方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应该也是侵犯对方权利吧？”

    “这，这样的话——”

    “没错，昨晚的事情与这四项限制，一个都不符合。”

    姬川沉默着，所以我也不方便多说，唯有相川和三上两人相互对视后，转向这边希望得到答案。

    我斜乜姬川一眼，她轻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随后说道：

    “那么，就再加上你们忘记的第五点吧。”

    “第，第五点？”

    姬川不给两人半点思考的时间，径自说道：

    “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前四点吧：‘除去伤害他人那类以外，其他大部分的法制权利在受害者未察觉情况之下均不违反《绝对法则》。问题——‘受害者’是谁？”

    “..................”

    三上沉思一会儿后，张口答道：

    “......精灵，生命体......”

    姬川点头表示正确。

    “那么，犯罪者又是谁？”

    这次，三上说不出话。他像是突然警觉，皱起双眉，脸上满是震惊。

    “应该已经理解了吧？这条法则已经将犯罪者——也固定为了精灵生命体。”

    “那个......那又会怎么样呢？”

    相川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跟不上姬川谈话的进度。三上此时已从吃惊中缓过来，回答相川的问题。

    “这是很严重的事——假设没有规定犯罪者的话，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在未满足前四点的情况下，不得伤害其他精灵生命体。”

    “包括病毒、污染、天灾所造成的伤害，在这样不完整的法则之下得到的结果就是——处于栖息地中的所有精灵生命体永远都不会存在病痛以及损伤，一切的死亡只能是寿终正寝。但是，现实并非如此，而且这也完全破坏了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绝对法则》规定犯罪者是必要的。”

    “而其中所规定的身份便是——”

    ——精灵生命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昨晚的的事件要成立的话，犯人必须是非精灵生命体。”

    三上醒悟般地点点头，可是随即又陷入沉思。

    “不过，非精灵生命体，到底是什么呢？”

    相川用手指敲着自己的脸颊，不多时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非精灵生命体，难道是......魔物吗？”

    “很难想象魔物会拥有使用凶器、将凶器带离现场并且不留一丝痕迹的智能。”

    这么说，连角兔都差点打不过的竹田，岂不是比低能更低一等？

    虽然穿插了些玩笑话，但姬川说的确实不错，相川的想法便被否定了。

    另外多说一点，魔女她既然敢于说出这个话题，那她心中必然是有答案的。

    姬川看了两眼我们几个，便提示道：

    “之前三上同学你在皇宫藏书室里说过吧：我们是被召唤而来，协助这个世界的人类在《种族游戏》上战胜其他种族的勇者。所以很容易被他国盯上。”

    “嗯，也正因如此，西图王子才会以普通学生的身份将我们安排到圣蒂亚斯学院。”

    “但是，三上同学你会以为这件事可以隐瞒得住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知道艾路格彻斯特王国只是一个小国，国力十分薄弱，可能连他国的间谍混了进来都无从而知吧？”

    “啊，我明白了。”

    相川瞪大着琥珀色的双瞳，梦中苏醒般尖叫一声。

    “姬川同学的意思是，犯人是其他国家的间谍对吧？”

    “没有证据，不过估计是八九不离十。虽然不清楚目的是给勇者们一个提醒又或是其他原因，但持有动机且会在这个时节展开行动的，应该就是敌视人类的某个国家了。”

    “其他种族的非精灵生命体吗......可是既然是十二种族，应该都是精灵生命体才对吧？”

    由于与自身认知的不相符，三上便再次开始苦恼，相川完全是无知的疑惑表情。姬川没有直接讲，倒是多看了我一眼。

    要爆炸了啊啊啊——才怪。

    又想让我来讲吗这个人......

    我忍住嫌弃麻烦的想法，只放弃似地叹一口气。

    “有特例的吧？”

    “特例？”

    “啊，比如说能把自己变成像魔物那样的非精灵生命体的种族，只要这样大胆假设，之前的推论就可以成立了吧？”

    “像魔物那样......《精灵崩坏》吗？”

    “可能吧。”

    我最后这么答了一句，便将视线扭到教室的其他地方，以如此的方式向姬川宣告表演结束。她赞同似地点头，并说道：

    “世界第三大国的拥有者——兽人族。”

    “兽，人......族？”

    相川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今早我去学院的图书馆里查阅过资料。”

    姬川取出进门时腰间夹着的淡蓝笔记本，翻开比较厚实的防水书皮，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上。

    “兽人族，除了拥有野兽般卓越的身体能力，还存在一些十分罕见，被称为‘血兽’的特殊个体。这些个体能使身体精灵自行发生崩坏，从而获得远超一般兽人族能力的技能——《崩毁》。”

    “等一下，精灵崩坏......也就是说——”

    姬川缓缓放下笔记本，顺应三上的猜想如此回答：

    “——就像魔物一样，拥有着在境内杀人的权利。”

    “......骗人的吧。”

    相川捂住自己的嘴巴，瞳孔之中有掩饰不住的动摇。

    “但是，这样不是对其他的种族太不公平吗？”

    如相川所言，如果唯一神是在清楚兽人族拥有几乎等同于破坏法则能力的情况下还制定了现在的《绝对法则》，那确实是不公平的。但是——

    “完全公平。”

    姬川面不改色地答道。

    “血兽个体的《崩毁》技能一生只能用一次，只要用过一次，其身体便会逐渐被变异精灵腐化，最后变成毫无知性的怪物。《崩毁》技能的代价——是他们的生命。”

    实际如此，但我不清楚姬川是否了解有关《崩毁》的另一件事。暂且看了眼她的神态，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愿，我便在中间插嘴：

    “还有一点。”

    姬川果然将脑袋转向我，我保持着面瘫模式接着说下去。

    “关于减缓《崩毁》副作用的方案，其实是有理论提出的。”

    “什么？”

    “精灵腐化就像无法治疗的癌症，但其特殊点在于——外界其实是能够提供新的精灵去代替被腐化的精灵的。虽然没办法达到完全治疗，但只要使精灵腐化的速率大幅缩短，就能获得跟自然死亡几乎一样的寿命。”

    “如，如果理论得以实践的话。那《绝对法则》不是......”

    我耸耸肩，摊开手，说道：

    “其实也没差。”

    “欸？”

    “既然他们能够无视《绝对法则》，那么《绝对法则》的保护对象也就不包括他们了。除去主动权问题，这完全是双方对等的局面。”

    相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算是承认我的说辞。

    “那么可以确认了吧？昨晚事件的犯人就是混入艾路格彻斯特的兽人族，而且是可以使用《崩毁》的特殊个体。”

    “既然在杀人时会与我们发生接触，那么目标很可能是我们，大臣的死只是一个前菜而已。”

    我跟在三上后面补充道，他瞬间就愣住，然后迅速理清了现状。

    “平泽同学的意思是，现在那个兽人还在某处观察着我们吗？”

    “近期可能会很危险，叫大家多多小心吧。”

    我能做到的提示到此为止。偶然间看向姬川，发现她正因为我莫名的举动而死盯着这边。打破一切的是门的推拉声。

    那位披带着颇具侵略性的赤红色波浪卷的女王走了进来，她也同三上和姬川那般，站在讲台中央扫视一片，微微皱了下眉，之后看向我们，便朝这边走来。

    “你们在干什么？”

    女王柳户站到三上身旁，板着那张美丽而冷峻的脸庞如此说道。

    “爱羽，你没事吧？”

    相川一脸担心地问道。柳户只高傲地昂起脑袋，锐利地反问一句：

    “我很好，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事？”

    “因为昨天晚上......”

    相川没有再说下去，应该是在顾虑柳户的感受吧。柳户却是丝毫不在意，随手牵起另一个话题：

    “说起昨天晚上，其实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是刚才走廊那个叫做克丽乃的女仆通知我的——山崎田司，昨晚从城堡里逃走了。”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柳户面对姬川的冷漠神情，像是无视伤害般轻轻带过。魔女跟女王之间的对决吗？还真想见识一下。

    “山崎同学，他跑出城堡了吗？”

    相川的问题将我拉回现实，她似乎很急迫地追问着柳户。柳户点点头，缓缓答道：

    “就在昨天晚上。”

    “在这个时节出逃吗？那可真是不妙。”

    “尽给人添麻烦。”

    我知道三上和姬川指的是什么，在危险时期出逃，这可完全不合适。

    “爱羽，你知道山崎同学去了哪里吗？”

    相川再次问道。柳户只是略感困惑，但依旧十分平静地回答：

    “不，我问过了，昨晚没有任何人看到山崎出逃的过程，没办法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么会......”

    相川担忧地揉搓着自己的指头，而姬川斜瞟了她一眼，便无情地说道：

    “那种人，让他远离不是更好吗？”

    如此，我们齐齐看向她。

    “山崎这个人道德低下、性格糟糕，既然如此，留在班上也是隐患，为什么还希望他回来？”

    性格糟糕这点我觉得用来形容她自己也是蛮贴切的。

    “可，可是！”

    “在皇宫藏书室时，他所做出的举动，在场的各位应该都记得吧？”

    没人尝试出声反对，在场的几人和山崎实在没有多深的渊源，之前他给人的印象的确不好，便没人有理由为其发声。

    虽说山崎是因为没有《恐惧补正》技能而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遭到排挤。但他本人所体现出的暴躁、想打女生的行为也都是无可否认的。

    如此看来，一年A班里应该没人想成为下一个被山崎发泄怒火的目标吧？

    但我知道，唯有那几人，是绝不会对此事撒手不管的。

    “......我没法认同姬川同学的观点。如果现在那个兽人族的目标是我们的话，那么山崎同学也会有危险。无论如何，我都想把他找回来。”

    相川紧攥着拳头，双眼流露出坚定的目光。明明自己刚才还在害怕，但一谈及他人，却又完全不会畏惧。

    天使呢——相较之下对面的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恶魔。

    “这样对班级毫无益处，即使如此你也要一意孤行吗？”

    “我不会放弃班上任何一名同学。”

    姬川被相川的光辉压得无言以对，沉默良久后才用本身自带的冷漠口吻宣告：

    “一切随你，但我先于此声明，在山崎这件事上，我不会帮你们任何的忙。因为我不喜欢他的性格、态度以及曾经的所作所为。”

    “可是！姬川同学——”

    “好了！全都给我安静，然后乖乖回到座位上坐好！”

    萝莉模样的安丝卡老师左手抱着厚重的教学书籍，右手提着自己心爱的小板凳，以完全不符合自身形象的语气打断了这边的争执。

    姬川此时闭上了眼，相川错过了最佳的说服时间。

    柳户和三上互相对视一眼，便回到自己座位。

    由于我已经做好上课准备，故而无聊地呆坐着，偶然间瞟向相川，她似乎是因为意见与姬川相悖而有些心情低落。

    我不懂安慰人，毕竟我生来便是异类，真正的爱人或朋友从来就没有过。所以安慰人对我而言，只属于一种缓兵之计，没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但作为相川的同桌，总该是要说几句的。我便稍微思考了下，回应见面时的问题：

    “相川，你问过我是否会帮你吧？”

    “啊，啊！是的！”

    相川似乎并没预料到我会搭话，有些慌张地转过头来。我的视线依旧紧盯着黑板，没有丝毫犹豫。

    “那么，至少在山崎这件事上，我会尽力而为的。”

    “真的吗？谢谢你，平泽同学！”

    相川的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便可证明我的安慰是有效的。此后，我们两人也不再对话了。

    萝莉安丝卡老师的目光扫过这个与堆满乌云的天空一般好似蒙上块破烂灰布的阴沉教室，没有吭声，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站上了专属的小板凳，将教科书拍在讲台上后，如此喊道：

    “现在，让我们翻开古代语课本第三十二页，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