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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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辰

    海棠秋受海棠月所托寻找返京看儿子的锡夏侯,一路忐忑匆忙,眼见约定时间将至,便不顾身份,公然于魏都官道策马狂奔,一番折腾后,终于如愿地拦下了云蜀侯阎长存的车驾。

    “晚辈三江守军海围成之次子海棠秋拜见锡夏侯。”

    海棠秋说着,翻身下马,立行大礼。

    阎长存闻声紧握缰绳,勒停红鬃马,直视面前的大胆青年。待眼前人口中的“三江守军”与记忆中的壮年男子重合,他才答话道:“此非官邸,无需大礼。本侯与少年素不相识,不知当街拦我车架所谓何事?”

    海棠秋闻声展颜,朗声道:“侯爷镇守云蜀宝地,战功赫赫。晚辈久仰侯爷大名,亦对云蜀风俗略有研究,然相隔万里,心有所惑,无人可解。今日幸得巧遇侯爷,愿与侯爷浅谈一二,还请侯爷不吝赐教,为晚辈答疑解惑。”

    阎长存看着借口冠冕堂皇的海棠秋,便知其此行乃幕后之人授意,但不知这幕后之人是其父海围成,还是其妹海棠月,亦或者是他不知名的舅舅茶老李。

    世间事,繁复交错。数年前三原山上与和济大师夜谈,因着经年习武练就的耳聪目明,几乎是海棠月靠近的瞬间,他便有所察觉。故而,他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声击打大理石桌面,警示和济大师慎言。可和济大师非但没有慎言,反而顺着闫长存的话将阎歩治的生辰八字和盘托出,并口述歪理偏方。那一刻,他便知道和济大师所言是给隔墙之耳听的。于是乎,他将计就计,在几日后的中元节携阎歩治上西直门的灯会寻找着樱桃红粉衣的女童,又与近日三原山游客名单仔细对比,这才锁定了海棠月的身份。

    故此,他特意派人到三江属地的官府档案馆中抄写海棠月的生辰八字,着世外高人占卜,满怀期待,却只得到了“平平无奇”的四字箴言。大失所望下,他再次夜探净浊寺,将那写着平平无奇八字生辰的信纸拍在和济大师的书案上。

    “这就是那女童的生辰!枉我费了一番心思,原以为会是与我儿匹配的高贵命格,谁料只是个好衣好食的凡夫娘子!”

    阎长存一番说辞本是站着发泄,可见和济大师木讷双眼、毫无愧疚与震惊,便直言质问道:“和济大师,我的挚友啊!那晚我儿的八字可是被你吐得一干二净。若那女童不识大体,对外吐露半分,于我侯府便是灭门之灾!此事因你而起,你怎么不为我担忧半分?”

    和济看着纸上的八字,掐指一算,浅笑浮现嘴角,随即信将纸塞还给了阎长存。

    阎长存一愣,问道:“此乃何意?”

    “阎兄,你这次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只问你一事,如今户部所留的可是侄儿的真实生辰?”

    刹那间,阎长存恍然大悟,却尤有疑惑。

    “莫非,她这也是……难道此事,她之父母已知?”

    阎长存蓦然清醒,悠悠然问道。他缓缓落座,若有所思,出言补充。

    “我朝风俗:孩童命弱,越算越薄。故而律法明定:男不加冠不占卜,女不纳吉不测命。我儿实乃命运坎坷,我与夫人日日忧心,夜夜难眠,万般无奈下才求你推演未来以慰心安。可那女童,三江守军之女,十二岁的年纪,怎得……”

    刹那间,他瞪大了双眼,揣测道:“莫非,她已定亲?我可听闻东南之地,酷爱娃娃亲!”

    “阎兄哪里的话?”

    和济淡然反驳道:“既是命定之人,岂能由泛泛之辈可得?”

    “那……”

    “你之为何,她便为何。”

    此一言,和济大师双目炯炯。在阎长存愣愣中,他一锤定音道:“大富大贵者,幼年多半多灾多难,古往今来,无外如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近日之事,我只送你一句话。”

    “龙无凤不兴,凤离龙必亡。北紫微,南天府,阴阳交合,乃定乾坤。六年后,天降异象,命运齿轮开始转动。届时天府星临门,阎兄可不要目光短浅,拒之门外啊!”

    六年,六年啊!

    马背上的阎长存感概不已,从当年到如今,可不就是六年吗?

    云蜀气候潮热,火速摧人老。他有些激动,竟无端猜想起昔年月夜里听话的女童可还认得他这个大变样的伯伯?

    为保万一,阎长存追问道:“令尊可是东南地区的三江守军?”

    言下之意:东南,可是凤凰“东南”飞里的“东南”?

    海棠秋闻声不忍皱眉,断了一瞬,才回答道:“正是。”

    阎长存满意的笑了。

    “凤凰东南飞”,果不其然!昨夜天降异象,今日皇上封城,这“凤凰”便被逼着投奔他来了。

    和济大师,果然料事如神!

    “本侯与你父年轻时倒有些交情。今日与你一见如故,缘分非常。既是探讨云蜀风俗,本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侯爷慷慨!”

    海棠秋大喜过望,施礼高声答谢。他来时一路忐忑,生怕言语不当,误了海棠月的大事,又怎能想到此行竟如此顺利?

    莫非,天象里的“凤凰”真为她来?

    见云蜀侯眼眸含笑,他忽有所悟,将心事暗藏,只言说:“晚辈在梁杨酒庄略备薄酒,恭请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