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到底是年轻气盛，气血方刚，决定要亲自去探查真相，定不能让恶魔继续在人世间游荡。李辰让伍迁去和韦庭盛说，他要带着伍迁出去溜达，不用其他人跟着。韦庭盛管不着太子殿下要干什么事，只好一口应下了，但要求李辰必须在天黑之前回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韦庭盛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伍迁小跑进来，很是兴奋：“殿下，韦将军说了，只要你天黑之前回来，在外面干什么都行。”

    “带十两半两钱应该就够了，走吧。”

    “是，殿下。外面肯定比军营有趣多了，我在军营里待了快四个月了，都快吐了。”

    李辰轻轻敲敲伍迁的脑袋，一脸严肃地说道：“出门别叫我太子殿下，你就当我是一个家境富裕的公子哥，你是我的仆童，知道吗？我们偷偷去探案，顺便体察民情，不许太张扬了。”

    “好的，公子。”

    姜云打扫营帐的动作慢了下来，仔细听着那对主仆的对话。在犄角旮旯里保持沉默的人最不容易引起注意，李辰自以为姜云不是汤时晋派来的卧底，便没有刻意回避她。

    宁安公主李璎听说了丈夫孙立斛战死沙场的消息，心态崩溃，伤心欲绝，在屋子里又哭又闹。

    乐箐试图安抚住李璎：“四公主，人死而不能复生，你这样子，你的身子受不住啊。”

    “他死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才二十岁啊，以后我该怎么熬啊？”

    “四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肯定会为你再择一位佳婿的，你不会一辈子守寡的。”

    “我，我肚子好痛！”李璎腹中的剧烈疼痛一阵阵地袭来，疼得她使劲揉搓着肚子，试图缓和这难以忍受的不适。

    “四公主，奴婢，奴婢马上去叫医师。你先等等。”乐箐慌忙起身，飞奔至皇宫去唤医师。

    王晗霜已经有足足四个月没有和皇帝见上面了，刚听闻了四女婿孙立斛的噩耗，便急匆匆地赶到宣室殿外，让内侍前去禀报，趁着这个理由求见皇帝。

    史珅禀告皇帝李坚：“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陛下。”

    李坚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示了意，准许皇后进殿。

    王晗霜趋步走进来，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很久没见着你了。什么事？”

    台上冷冰冰的声音传下来，听得王晗霜一阵颤抖。没有皇帝的恩准，王晗霜不敢起身，只好继续跪着。

    “陛下，臣妾，臣妾刚刚听说孙驸马在蜀郡战死了，所以，所以就……”

    “孙立斛死了，璎儿肯定会伤心难过，你该出宫去宁安公主府啊。你到朕这儿来做什么？”

    “陛下……”王晗霜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果真伴君如伴虎。二十四年来待她如珍似宝的皇帝李坚说变就变，好似一个冷漠的生人。

    “没别的事就出去。朕还有一堆政务要忙呢。”

    王晗霜不敢走，要真就这么走了，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皇帝一面呢。王晗霜急中生智，编了一个像样的理由企图能多在皇帝跟前停留片刻：“陛下，臣妾，臣妾想着，辰儿在云中郡，云中郡那地方又那么冷，臣妾，臣妾很是担心他身子受不住。”

    李坚似乎被触动了，低着头在想着什么。

    王晗霜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说道：“陛下，辰儿走了四个多月了，臣妾，臣妾经常梦见他。臣妾想着，能不能去趟云中郡，去看看他。”

    李坚回过神来，有些愠怒：“你去云中郡？孙立斛刚死了，璎儿这会儿估计在家里哭闹呢。你不去看璎儿，就想着跑到云中郡。你什么心思，你当朕看不出来吗？”

    “陛下……臣妾……”王晗霜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失落落的，不敢再开口继续说什么。

    “史珅，陪朕出去走走。”

    “是，陛下。”

    偌大的宣室殿正殿，只剩下了正当值的宫人和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皇后王晗霜。

    距宣室殿不远处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水塘，水塘边有一大片芦苇，李坚朝着那片芦苇丛走了过去。

    李坚一直记得，这一大片芦苇是在十三年前特意种植的，那一年，他最喜爱的儿子，还是秦王的李辰只有十岁。

    十岁的李辰开始翻阅古籍了，一开始，他便对诞于西周初期至春秋中期这五百年间的宫乐民谣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一卷卷《诗三百》爱不释手。

    李辰读的第一首诗就是秦风蒹葭，李坚耐心地为李辰解释着这首诗的深意和内涵。

    “父皇，蒹葭就是芦苇，那芦苇长什么样子啊？”李辰生于深宫之中，不曾踏出宫门，去乡野间见过芦苇的原貌。

    “芦苇一般长在淡水边，在夏秋之际，开始开花。芦苇花似柳絮那般轻柔，一阵风吹来，便随风飘扬，漫天的素白甚是好看。”

    “父皇，儿臣想出宫去乡野间看看，亲眼见着蒹葭了，才能更深刻地体会秦风蒹葭的内涵，只读诗是不行的。”

    “好，父皇就带你去咸阳郊外走走。”

    “谢谢父皇。”

    李坚勉强忙完了已经呈上御前的奏折，便带着李辰出了宫，一路到了距咸阳城门二十里的郊外。一路上，李辰望着那山山水水，不住地啧啧称赞。桂殿兰宫、亭台楼榭和乡野间的郁郁苍苍可谓是各领风骚，但李辰明显更喜欢他很少见过的郁郁苍苍。

    李辰拉着父皇李坚的手，带着他冲向了那一大片足足有方圆一里的芦苇丛，水塘中倒映出了父子二人的身影。

    “这片芦苇丛，看样子有方圆一里吧？”李坚喃喃说道。

    “父皇，要是宫里也能有这样一大片芦苇该多好呢。”李辰依偎在父皇的身上，其童真无邪的模样着实扣动了李坚作为一个父亲的心弦。

    “出宣室殿，往前走不了多远，有一口水塘。朕派人在那儿种植一些芦苇，等来年，你不用跑二十里，就可以在宫里看到芦苇了。”

    “谢谢父皇。”李辰手舞足蹈，很是高兴。果然，他一直都是父皇掌中的珍宝，他要什么，父皇就能给他什么。或许，只有皇太子的宝座，是父皇不能给他的吧。

    李坚感到有些劳累了，一踮脚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不过那房子似乎还在修缮。

    “史珅，你去那户人家看看，那儿好像还在修房子。”

    “是，陛下，奴才这就过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史珅回来禀告，那户人家是刚搬过来的，那儿原本是一户农家，原主把自家房子卖给了一个商贾。那个商贾搬过来后，又觉得那房子太小，正找了人重新修缮，还在院子里种植了一棵槐树。

    “父皇，我们回去吧，儿臣有些累了。”

    “好，我们先回去，等哪天再带你出来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