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涵现在头大如斗。

    这个案子因为暴雨的关系，几乎无法取证，很难查清，牵扯的人关系又硬，想糊弄都不行，没想到警卫司还来插上一手。

    赵一听到警卫司，并不清楚和警卫署有什么关系，于是问道：

    “警卫司是？”

    “就是帝阁直属的司部，统管西武所有的警卫署，属于治安警卫体系的最高机构，和统管财政与人口的户政司同级。对于我们来说，警卫司的都是大爷。”

    赵一听明白了，司是署的上级机构，再往上就是权势滔天的帝阁阁首。

    “不说这个了，司里来人，我要先去汇报案情。现在得赶紧整理一下，总不能真的说您是嫌疑人。哎，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愁死了。”

    赵一撇了撇嘴，张子涵这种老油条怎么会没有头绪，恐怕是顾忌杨月娥肚子里名义上的苏家血脉。

    但他说的话属于自证清白，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遭人陷害不还手可不是好作风。

    “要么我给你分析分析？”

    张子涵面色一喜，赵一要是给了什么推论，反正是赵家公子说的，他只需要如实记录即可。

    “杨金虎失踪未满一天，杨月娥就前来报案，然后她见到尸体，并得知我与他弟弟有过冲突，便说是我干的。假设我没干，那么杨月娥就是栽赃，那她必然有问题。”

    张子涵一怕额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赵公子睿智。”

    虽然这个马屁水平极低，但依然很是舒服。

    “但杨金虎体格不小，杨月娥又身怀六甲，掐死沉尸不太现实，所以必有同党。”

    “这个......”

    赵一翻了个白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全身而退吧？杨月娥的情夫必然跑不了，所以苏家的谋划必然流产，警卫署也必然得罪苏季晨。除非，你们想直接办一桩冤案，这个后果可不轻，你要考虑清楚。”

    来的时候，赵羽柔特意在门口和赵一聊了一会儿。

    西武修者力量薄弱，国力一直依靠普通人撑着，所以律法尤重对平民的保护。

    涉及平民与世家子弟、修者的冤假错案，查出一例清除一票人。

    责罚十分严重，办案首责通常死罪。

    这次的案件，世家子弟赵一是嫌疑人，平民杨金虎是死者，也属于此类案件。

    所以这个案子警卫署绝不敢弄成冤假错案。

    也就是说，如果张子涵敢随便找个替死鬼，甚至在案情中有所舞弊，后果绝对比得罪苏家更严重。

    赵一相信他不会这么蠢，聪明绝顶的刘署长更不会。

    其实，西武律法所谓的保护平民，也只是严查冤案，对于世家子弟和修者的惩罚，听说故意搞得十分复杂......这里面的意思也很明白。

    毕竟真要是完全公平，西武凭什么留下修者和世家力量。

    而且律法还规定，若是平民有错在先，可以严惩，并不会受到苛责，防止有些人借弱势之名行恶霸之事，但案情必须如实交代。

    比如张子涵曾说，苏家老太太原本想直接打死杨月娥。

    因为杨月娥有错在先，而且苏家肯定有实证在手，就算真的打死也只用赔钱，他们家绝对赔得起。

    所以，此类案件中最倒霉的还是办案的警卫系统。

    不过，据赵羽柔说，倒霉的警卫系统也找到了自卫的方法。

    只要不死人全部私了，死了人无法私了的，若案件确有疑点难以查清，一律办成悬案。

    警卫司曾特意修订管理条例，规定这类案件破案比例不低于50%即可。

    而赵一的案件，死了人不能私了。

    警卫司既然来了人，也不方便办成悬案。

    另外苏季晨说了，若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会在三日后拆了警卫署，这个能力他还是有的。

    所以，留给警卫署的唯一选择，就是顶着压力破案，然后封存资料送到警卫司单独存档，以便后期抽查。

    纠结了半天，甚至把管理条例默默撸了一遍，张子涵最终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道：

    “行吧。但这些都只是推理，并无实证。”

    “你没有，苏家有啊。苏家老太太敢对杨月娥动手，手上必有实证。抓奸不抓双，算什么实证......先想办法从苏家弄到情夫的身份，然后再审查此人，肯定会有收获。”

    “嗯，我这就去派人去苏家询问，我得去找署长，准备汇报资料。”张子涵点头道，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告诉去的人不能实话实说，要先告诉苏家已经查到是情夫所为，把苏家的谋划先捅破，不然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有，别让你手下那个傻妞去，说不定会出大事。”

    “知道了，多谢赵公子。”张子涵这声感谢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其实就算赵一不说，他也不会让小靳去，这个差事本就是个脏活，谁去谁倒霉......

    他在心里盘算到底让谁去，很快有了答案，便往署长办公室走去。

    命令得警卫署署长下，只有署长大人才够资格担起这么大的锅。

    刘五奎在办公室里看着张子涵送来的记录，一边挠头一边道：

    “就这样吧，但把赵一说的全改成你自己的推理。”

    张子涵扑通一声跪下，道：

    “署长，不行啊，我家老二才出生，我不能丢了饭碗。”

    一脚踹翻张子涵，刘五奎道：

    “滚！就这么交上去，你在这件事里全程像个白痴，不用苏家，警卫司先撤了你，说不定还会连累我！而且这里面涉及两大家族，隐瞒和装傻只会徒增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秉公尽职。”

    苦着一张脸，张子涵跑回去改报告。

    审讯室里。

    赵一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后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光头署长刘五奎带着两个年轻人推门而入。

    两个年轻人同样一身蓝色制服。

    赵一推测，应该是警卫司的人，不然堂堂警卫署长可不会如此亲和。

    刘五奎上前介绍道：

    “赵一赵公子，赵家家主之子，虽然被指认为嫌疑人，但基本已经证实清白，现在留在警署协助调查。”

    担心警卫司的人无端开罪赵家，刘五奎特意在赵家家主上加重了语气，并把刚才汇报过的案情进展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对着赵一介绍道：

    “田华国，元成，三级警长，我们警卫司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

    田华国相貌普通，属于扔到人群里便消失的那种，身形中等，看起来有些过劳肥，面色一直很和善，但眼神很是锐利，并不简单。

    元成则是个身形矫健，个头高大的猛男，仅凭视觉判断，应该很能打。

    田华国听到刘五奎的夸赞，立刻道：“刘署长说笑了，和功勋卓著的您相比，我们算什么，后起之秀可不敢当。”

    “不要太谦虚！要勇于承认自己优秀。”刘五奎拍了拍田华国的肩膀，然后继续道：

    “行了，你们年轻人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来了警卫署半天，这些人办案的能力怎样赵一吃不准，但互相恭维溜须拍马的能力，绝对出类拔萃。

    田元二人面带微笑，看起来阳光温暖。

    警卫司的后起之秀又怎样，赵家家主之子他们依然得罪不起。

    田华国道：“赵公子，这次的事情多谢帮忙。”

    “协助办案是我辈应为之事，何须言谢。”赵一笑着道。

    “说得好！晚餐马上送来，可惜不能饮酒，待会儿只能以茶代酒，我们兄弟二人敬赵公子一杯。”

    “田警长太客气了。”

    随后三人进入虚无缥缈的互捧环节。

    赵一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田华国口若悬河，收放自如。

    元成不苟言笑，偶尔插上一句，显得很不自在。

    很快，饭菜送了上来。

    四道冷盘，四道小炒，两道烧菜，外加一位俏丽的随侍丫鬟，手中捧着一盏茶壶。

    色香味俱全，这标准绝对超出警卫署好几倍，估计是刘五奎亲自安排的。

    丫鬟和田元二人点头示意，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恐怕是警卫署的惯用菜单。

    田华国看了一眼杯子，表情有些不满，拿起旁边的绢布擦了起来。

    等他把三只杯子擦完，丫鬟上前斟茶，顺便偷偷瞅了一眼不认识的俊俏公子，脸蛋发红。

    按以前的经验，晚上她多半得陪侍这人。

    当然，也就捶肩捏背，聊天打趣，不算高雅，也绝非低俗。

    赵一心中忐忑，难道还有饭后节目？这里可是警卫署，真的好吗！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赵一吃了两块青菜，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