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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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两路人马

    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枝丫交错,月光零零散散的透过枝叶照射到泥泞的小路上,这路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从这边走,路面坑坑洼洼不说,还多的是蛇虫蚊蚁。

    树旁的一棵小树上,鸟儿安顿好自己孩子后便离巢去觅食,却没注意到树干处环绕着一条青蛇,它黄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树上的鸟巢,身躯也缓缓的向上缠绕。

    只是这时,前方突然惊起一阵马蹄声,无数鸟儿纷纷飞出树干,这条蛇也被吓的连忙躲进了草里。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条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小路居然来了三十余号人,都是骑着马,而且全身裹得严实,就连脸上也戴着黑色面巾,每人的腰间都配着一把宝刀,摆明了是一伙强人。只是领头的人此时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用手松了松面巾,微弱的月光照出了这位强人模样,却俨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游元楚!

    他的脸上尽是疲惫,大腿内侧也因为这几日的骑马而生疮了,可就算如此,他却浑然未觉。他的眼神平静,只是默默看着墨临城的方向,装着游兆飞手指头的小盒子正被他贴身携带,只是盒子上的纹路被他日日抚摸竟然生生磨没了。

    把一位富商逼成了这般模样,还得从前几日的对策说起。

    “亢泊淮?!他与我游家交好,更与我兄弟相交,而且他亢家家财万贯,怎么可能是他?!”

    游元楚一脸的难以置信,游未未也是站起了身来,问道,“白钟,你有几成把握?”

    白钟深吸了一口气,向游元楚回道,“老爷,其实我从小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别说是信的内容,就是字迹我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何况我前几日才替老爷给亢泊淮回信,自然记得清楚,老爷若不信,可将这几年亢泊淮写的信拿出来比对一番,自然便知真假。”

    话音刚落,游元楚便急忙转身,去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然后又急匆匆的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上锁的大木盒,这里面的信件与藏书房的寒暄信件不同,都是涉及到游家隐秘,如大宗交易记录或者合同之类,而且还有地契银票,甚至还有府上下人的卖身契,白钟虽然还在这里,但游元楚顾不了这么多了。

    只是他怒气攻心,颤抖的手实在是无法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气的他一把将木盒抱起来狠狠砸在地上,却也不过只砸坏了一个角,游元楚这时倒是想起来这木盒里面包了铁皮。

    “爹,我来吧。”

    游未未急忙上前接过游元楚手里的钥匙,很轻易的便打开了锁头,露出了里面一大把的银票和地契,白钟礼貌性的转过了头,而游元楚则是扑了上去不停的翻找着亢泊淮的信件,地契和银票被他洒落了一地,游未未则是乖巧的在一旁收拾。

    游元楚随意拿了几封亢泊淮的信以及那封劫匪的信来到窗边细细比对,他别的都不看,就找那生丝二字,游未未在一旁也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再过了一会儿,游元楚突然大喊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亢泊淮这老匹夫!敢砍吾儿一指,我要卸他一条胳膊!”

    “不可啊爹爹。”游未未连忙道,“既然知道绑架哥哥的人是谁了,那直接报官就好,亢家家大业大,决计是跑不掉的。”

    游未未生怕游元楚冲动,到时候反而自己去蹲了大牢。

    但是白钟却出人意料的出声道,“小姐,不可报官,报了官,兆飞少爷可就凶多吉少了。”

    “为何?”

    游未未偏过头来,游元楚也奇怪的看了过来,但他已经知道了白钟的能耐,自然相信白钟不是无的放矢。

    白钟皱眉道,“这事有隐情,正如老爷所说,亢家家大业大,何故要做绑人勒索的手段,若是有朝一日被查出来,轻则抄家,财产充公,若是重了,男子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而亢家的下人肯定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守口如瓶,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便是生意一时周转不过来,破了产,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比抄家流放好的多吗?”

    “何况老爷你也没有收到关于亢家生意有变的信件吧,这么大的富商若是要破产,市场上必定暗流涌动,都想着瓜分亢家吧,所以不可能没有风声……”

    游元楚静静的看着眼前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侃侃而谈,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心生佩服,就从小小的一封信便看出了如此多的东西,他却一点没想到,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那你的意思是?”

    “亢家也是被逼的,他的背后或许就是官府和朝廷,就算不是官府朝廷也是地方诸侯,亦或是他国势力。老爷可还记得前几日亢家的信件中也提出想要大量生丝,而且他还说价格可以多给几成,态度也是极其诚恳,可是游家的生丝恰好交货了,现在库存没有那么多,只好让我回绝。现在想来,他要这么多生丝可能并不是像老爷所想的要哄抬价格,而是要运到他国,一旦生丝不够,亢家或许有灭顶之灾,所以这才铤而走险。”

    “竟是如此……”

    白钟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游元楚也是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并无错处,既然如此,报官这条路是不成了,他又下意识的向白钟问道,“既然如此,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啊?”

    游未未也是眼光灼灼的看向白钟,她虽紧张,却也插不上话。

    白钟走过去拿过那份劫匪的信摊开,“老爷你看这封信,亢泊淮不敢在墨临城交易,他要你在半月之内准备五万匹生丝运到定方城外飞燕山上,届时一手交货一手交人,而这定方城位于我们去往墨临城的半道上,与墨临城可远着呢,但是运送五万匹生丝需要不少人手,想来他们现在已经动员了不少男丁前往定方城了,那我们只需声东击西便是,如今亢家必定空虚,我看游府内的护卫有不少好手,老爷可组织一番,抢在半月之内绕道赶往墨临城,将亢家老弱妇孺一律绑了,再送信去定方城飞燕山,如此兆飞少爷才能得救!”

    游元楚眼神一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笑意,“确实是妙计啊!”

    “只是墨临城的城墙有些麻烦,不知老爷可有混进城的方法?”

    “自然是有的。白钟,你当真是少年英才啊!”

    白钟拱手笑道,“老爷谬赞了。”

    白钟自然知道游家有办法进入墨临城,别的不说,凭通商文凭就能进去,只是亮出通商文凭的话或许会被亢家察觉到,从而提前做了防备,所以还是那种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城的办法最好。

    “白钟!”

    游未未也是终于露出了平日里甜美的笑容,“幸好有你在。”

    看着眼前筹谋划策的俊朗少年,她知道自己的这颗心怕是陷的更深了。

    而事情到了这,白钟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后面的事他帮不上忙了,总不能提着刀去帮游元楚砍人,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便很自觉的告退了。

    “爹爹……”

    就算事情明朗了,但还是有几分凶险,游未未担忧的看着游元楚。而白钟走后,游元楚终于抑制不住冲天的杀意,他对着游未未凶狠的说道,“去把甘管事给我叫来。”

    游未未自然知道游元楚不是在凶她,而是在凶远在千里之外的亢家,便也乖巧的退了出去。

    “老爷,明日便能到墨临城了,今晚我们便在此处扎营吧,明晚再混进城内,城门守卫我已打通了,明晚会有人偷偷放我们进城。”

    甘洪新甘管事此时也骑着马来到游元楚身侧,他是跟着游元楚的老人了,年轻时在镖局呆过,又会认字算账,于是被游元楚请来当了游家管事兼职护卫总管。

    他一身横肉,却头发半白,明显的老人了,只是脸上的神情却隐隐有些激动,仿佛还是个青年般,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这种意气风发的时刻,虽然是要去劫持人质,可却是为了心中大义,而且游元楚下了死命令,为了游兆飞的安危,不可随意伤人,要是能顺利交换自然最好,一切等换完人再说。

    游元楚点了点头,便勒令全队停下,这片山林再度回归了平静。这群人只花了九天便赶到了这里,期间没有路过任何一个城镇,遇到行人也只能远远绕道,生怕被人发现,不可谓不苦,所以一扎营便倒头就睡了。

    而另一处人马同样如此艰难,亢家的人也生怕行人认出他们,于是专走山林,蚊虫叮咬不说,护卫还丢了几个,因为他们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做的是什么事,纷纷提心吊胆,怕事后被杀人灭口,一个个都想要逃跑,而此时也才刚押着游兆飞到定方城飞燕山上,当然距离交货时间还早。

    游兆飞头发披散,这身最喜爱的衣服如今也变得脏兮兮,但他并没有觉得心疼,而是呆呆的抬头看着夜空,脸上一片凄凉之色。他不知道是谁绑了他,他只知道因为他,家里将要损失惨重,父亲这些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而且自己还没了一根手指头,往后的日子他根本不敢去想,还不如自裁算了,只是他被困在笼子中,想要自裁又岂是那般轻易?

    他想念自己可爱的妹妹了,本来还在墨临城挑了件当季最流行的衣裙,可惜也被抢了。

    真想看着她风光大嫁,未未穿着自己给她挑选的婚服一定好看极了……

    其实婚服他早已选好,只是没有放在家里,怕被游未未发现。

    这位七尺男儿不争气的流下一行泪水。

    而距他不远处,亢泊淮和自己的大儿子正在窃窃私语,当然,游兆飞是听不到的。

    “父亲,今天又跑了一个下人,他们之后不会去告发我们吧?”

    穿着一身夜行服的中年男子有些担忧的问着,而他对面的亢泊淮则是盯着游兆飞平静的回道,“无妨,又没有证据,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十三皇子自然会帮我们把卷宗压下。”

    “父亲,十三皇子为什么要送那么多生丝给北匈啊?”

    亢泊淮冷笑一声,“他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是听上次那个北匈人说的,在太子未确立前,十三皇子想要做一个太子勾结北匈的罪证,结果朝廷上下都当那是谣言,还是确立了太子之位。而十三皇子自己却被北匈威胁,若不继续送些生丝,就放出十三皇子勾结北匈的证据。”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难怪他要把我们摘出来,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保住自己,不对啊父亲,难不成以后北匈人威胁他一次,他就威胁我们一次吗?那我们哪里撑得住?!”

    亢泊淮不回话,他自然知道是这样,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不如我们逃吧?!”

    亢泊淮鄙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能逃到哪里去,拖家带口的,你前脚刚出墨临城门,后脚十三皇子便知道了。就连这次出墨临城,我都要跟十三皇子的人报备。”

    中年男子一惊,他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猛地转头看向自家那零零散散的队伍,“父亲是说这里有十三皇子的人?!”

    亢泊淮自嘲笑道,“不止如此,家里也有不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为了不让我们起疑,居然还有女子扮作丫鬟,十三皇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中年男子冷汗直流,他莫名有些担心起家中的儿子女儿,还有他的几房宠妾,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和十三皇子翻脸的时候,想来十三皇子不会去动他们才是,这才放下了心。

    想来也真是好笑,他们本是商贾之家,就因为和皇家做了一单生意,莫名其妙成了匪寇了。

    “父亲,若是游家没有五万生丝怎么办,或者他们不愿意换回游兆飞呢?”

    “……那你觉得还能如何。”

    亢泊淮同游兆飞一样,抬头看着明星璀璨的夜空,说道,“洗干净脖子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