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冀的军靴是防水的，但是及膝的污水还是顺着鞋帮灌了进来。

    艾西娅拉着他的手紧紧地跟在身后，昏暗的下水道，老鼠吱吱的叫着声音尖锐，看不见影子。

    军靴落下，啪的一下，踩死了这只老鼠。

    才走没两步，就有三两只老鼠顺着管道爬了过来，开始啃食同类的尸体。

    艾西娅好像吓到了，杨冀的胳膊都被她指甲掐疼了，侧着头道：“轻一点儿。”

    胳膊上的手松了，但艾西娅靠的更紧了。

    两人找到了一个昏暗的分叉口，杨冀感觉污水浅了一些，才让艾西娅坐在了管壁上，他用脚抵在她的脚下，让她不至于滑到污水里。

    杨冀喘了口气，下水道的霉味恶臭让他拧着眉头，拉开身后的背包，拿出一根巧克力棒，撕开包装：“吃一点儿，不然跑都没力气。”

    下水道的气味并不好闻，远处还有老鼠吃肉的嘎吱声，杨冀的手上满是阴影，大概是发黑的污血，但是艾西娅觉得巧克力棒真的很好吃，吃下去有种莫名的踏实，虽然这个牌子她没听说过，把包装纸偷偷地塞进了兜里。

    杨冀看着她皱眉，有些无奈，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嫌这嫌那了：“皱着眉干嘛？巧克力棒虽然是单兵口粮，可也不至于难吃到这个地步吧？”

    艾西娅连忙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脚有些疼。”

    “崴脚了？还是走累了？”

    “我也不知道，之前一直没感觉，就是左脚哪里，可能走累了，不过也不是很疼，没关系的。”

    杨冀有些纳闷要疼也是左右脚都疼啊，裤腿上是有几个破口，但也没有流血，应该不是伤到了，摇了摇头接着吃巧克力棒。

    过了一会儿，杨冀看着艾西娅的眉头越皱越深：“是不是很疼？我看没有伤啊。”

    “刚才还没那么疼的，没事的，我能忍住。”

    杨冀这回蹲了下去，把艾西娅左脚的裤脚撩了起来，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像是那种所谓的月光皮，此时一个黑黑的看起来很恶心的东西正在往她的肉里钻。

    “我操你妈呀......艾西娅不要动，你的腿上趴了一只水蛭，我来想办法。”

    艾西娅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小女孩。

    此时听到腿上有水蛭，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杨冀眼见她的腿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艾西娅倒是听了他的话，还真的没有乱动。

    看着杨冀的表情，她都快吓哭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杨冀此时除了焦躁就是着急。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个水蛭肯定是顺着裤腿的破口钻进去的，现在已经钻进去一截了。

    怎么办，强行拽下去的话，吸盘留在腿里，时间一长，整个伤口都会因为排异而变得溃烂的，而且这是下水道，绝对会感染。

    杨冀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起来，气的抬手啪啪就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艾西娅吓了一跳，一探身抱住了他：“没关系的，不要打自己，你用刀帮我把它割下来，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会感染的，时间一长你腿就废了。”

    杨冀不停的嘀咕，给自己心理暗示：“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突然杨冀一拍脑袋。

    艾西娅还抱着他呢，结果被带了一个侧歪。

    把艾西娅扶稳，杨冀想着话应该怎么说，手上轻轻拍了拍：“艾西娅，你知道什么是水蛭么？也就是蚂蟥，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小时候在河边长大的，有一次也是遇到了这种东西，你猜我是怎么做的？哈哈哈......你肯定猜不到，我当时就想起来村里老人的话，对着蚂蟥撒尿，因为蚂蟥怕尿，然后我就对准蚂蟥开始撒尿，回到家我妈用手一刮我的胳膊，就知道我去河里游泳了，我妈刚要打我，就闻到了尿骚味，然后问我是不是怕挨打，吓得尿裤子了......后来我妈才告诉我蚂蟥不是怕尿，它是喜欢热。”

    艾西娅听着杨冀的话，在脑子里想着他小时候光着屁股，对着自己撒尿，回到家被妈妈发现去游泳，然后被质疑是不是吓得尿裤子。

    再一抬头，看着杨冀高大俊朗的脸，想着他如猛虎般的的悍勇，手上的狠辣，还有那不经意的温柔，怎么都对照不上。

    看着杨冀对自己嘿嘿傻笑，这种反差萌让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喂喂，大姐，你不是吧，我在和你探讨病情呢，你笑个屁啊，现在我把你的腿拴起来，这样你的血液因为不流通，温度就会更低，然后......然后，你懂吧？”

    艾西娅还在笑：“我懂的，亲爱的医生，请你工作吧。”

    杨冀撕了一条她身上的黑色破布，然后扎紧了艾西娅的腿，等皮肤隐隐发紫，杨冀刚准备对着蚂蟥撒尿，突然转身背对着艾西娅：“你能不能闭上眼，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艾西娅闭上了眼，然后她就感觉到了腿上的温热感，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她怕自己忍不住好奇，脸上很烫，火烧一样。

    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腿上滚了下来。

    艾西娅悄悄地睁开眼。

    杨冀正在用T恤下摆给她擦着小腿，透过眼神可以看出他很仔细，他也没有嫌脏，紧接着就看到杨冀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的腿丑吗？

    “操......真他妈倒霉。”

    杨冀骂了一句，俯身蹲了下去。

    艾西娅感觉自己幻视了。

    看着杨冀趴在她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吸着污血。

    她灰碧色玉石般的眼睛瞬间有些模糊，血往上冲，最后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往下流。

    杨冀见血液已经鲜红，呼了口气：“还好我没有牙龈出血的毛病，不过怎么还是能闻到尿味。”

    杨冀回头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妈的，你还哭，嫌脏啊？我他妈吃了一嘴尿我都没说话，你哭什么？真特么受不了你。”

    艾西娅哭的更凶了哽咽着：“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别哭了，我不骂你了，行了吧。”

    杨冀说了两句也没止住艾西娅的哭声。

    最后像哄孩子一样，弯着腰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道：“不哭了啊，不哭，再哭该不漂亮了。”

    艾西娅呆呆的看着杨冀，突然她一伸手直接把杨冀拉倒在自己身上。

    杨冀也愣住了，这娘们儿干嘛要，发什么神经，然后他感觉到一片冰凉的触感，艾西娅用手环着他的脖子，正在吻着他。

    艾西娅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是环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她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杨冀推了推艾西娅，没舍得用力，最后伸出双手用力的抱了一下艾西娅，然后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了拍，艾西娅这才松手。

    “你也不嫌脏，我这嘴里连血带尿的，我自己都嫌脏，好啦好啦，擦擦眼泪，妈的，这是我的初吻啊，你占我便宜了你知道吗？”

    艾西娅眨了眨好看的双眼，然后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咕咚一声，很夸张的咽了口唾沫，笑着说了一句：“我从没嫌你脏啊。”

    杨冀带着艾西娅又坐了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艾西娅的腿有些渗血，不过这是好事，可以延缓发炎，但还是要打抗生素。

    “等天黑我们出去。”

    “嗯......”

    “我的大小姐啊，祖宗，你可别睡觉啊，等回去你想怎么睡都行，我们正逃命呢。”

    “我不是想睡，我发烧了，我冷。”

    杨冀伸手一摸，摸不出来，最后用脑门一贴才发现真的很烫：“你能不能在这儿等我，我去找药，消炎药就行对不对？”

    艾西娅一听，困意都没了：“现在还是白天吧，你不能出去，你抱我，我就不冷了，不要走。”

    “那你忍一忍，忍一忍，会没事的。”

    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杨冀还是决定要出去，因为艾西娅现在真的很烫，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就是伤口发炎的征兆。

    不能再等了。

    “醒一醒，回去再睡，我带你走。”

    她的眼睛此时很朦胧，大概是因为炎症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迷糊：“带我走，别扔下我。”

    抱着艾西娅，一步一步趟着污水，管道很长。

    他也不知道哪里能出去，但是向着亮度高的地方走肯定没错。

    杨冀抱着艾西娅找到一处格栅井盖。

    侧着耳朵听了听，车声很少，没有人声，不是主街道。

    车灯透过格栅晃的他的脸有些忽明忽暗，他试了试推动格栅，井盖动了，杨冀头也没回：“艾西娅，这里可以出去的，我先上去然后你把手递给我。”

    “喂!”

    杨冀听到艾西娅在叫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艾西娅头上蒙着黑布，脸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怎么了？”

    艾西娅抬着头，眼里是一种虚弱的水雾光泽，嘴唇干裂，声音有些嘶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

    杨冀愣住了。

    路上的灯光打到墙壁，晃过了她玉石般灰碧色的眼睛，那一眼浮光留意如坠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