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封任远组建的这个“南北自由贸易联盟”，它既不自由、也不为贸易、更不是一个联盟。

    贸易对他来说只是手段，封任远真正的目的是控制草原。

    他可以通过贸易扶持自己想要扶持的对象，可以在草原发生部落冲突时，以盟主的身份居中调停拉偏架，保持草原处于分裂状态。

    一个分裂的草原对于中原是有利的，这样一来中原可以大幅减轻在北方的军事开支和军事压力，北方的经济也可以在较为安全的外部环境下发展。

    这套以军事为支撑，以经济为主要手段的对北方控制方法，被封任远称为“草原均势”战略。

    奠定这一战略的，是封任远对阿史那烈的公开处……审判。

    封任远指着跪在堂下的那人说：“阿史那烈，你可知罪？”

    阿史那烈沉默着，封任远则是接着说道：“你有三罪：你与我为邻，你父亲与我父亲曾经有盟约，你却背信侵边，此其一；你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不止，致使部落生怨，草原民不聊生，此其二；掠夺我中原人，践踏我庄稼，令我中原百姓受尽了苦难，此其三。身为天神所指定的草原王，既不修身也不敬天，违背天意而分裂南北，此其四……”

    阿史那烈跪在地上，一脸麻木地听着自己的罪过。

    至于为什么三大罪有四个甚至更多个……这都是常识。

    封任远细数了阿史那烈的罪过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史那烈说：“我要杀你并非没有理由，只是我刚刚和诸位酋长建立了盟约，不愿再让草原染血，所以我愿意饶你一命。”

    阿史那烈依旧满脸的麻木，似乎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封任远又接着说：“但是你所做的一切，已经不容得你继续生活在草原上了，这场战争之后你就和朕回京城吧……朕愿意封你为安乐公，你可以把你的侍妾和家人都带上。”

    阿史那烈闻言顿时都傻了，他刚想说点什么，但原本正坐在封任远身后一身戎装的女将军，却在他将开口时用手抓住剑柄，双眼之中暴射出一阵杀气。

    那杀气让阿史那烈骤然胆寒，他没有来地感觉自己的双腿抽搐了一下。

    他不敢放肆，因为皇帝背后的那个女人，就是让他沦落到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

    柳思思，这个名字听起来文文静静的女人，居然就是那个转进几百里，一剑又一剑斩杀了他所有亲卫，又亲手从河里把他抓上来的魔鬼。

    这个女人毁了阿史那烈的人生，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阿史那烈，不敢动。

    柳思思身上的杀气仿佛实质化，在她握剑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吃了菌子一样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们看到了封任远身后出现了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正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大帐内的众酋长们噤若寒蝉。

    下一秒，柳思思松开了握着宝剑的手，随后继续闭上眼睛在皇帝的阴影中闭目养神。

    整个大帐之中的压力都为之一轻，原本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阿史那烈，你可愿意受封？”封任远再次问道。

    阿史那烈哪里还敢反抗，他匍匐跪倒在地，用生硬的声音言不由衷地说道：“谢……谢陛下隆恩。”

    那一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封任远很满意他的臣服，满意地点了点头。

    坐在封任远身侧的耶律伊兰，知道这个时候要进入下一阶段了，于是贴心地为封任远酒杯里斟满了酒。

    封任远的手拂过她的发梢，冲她笑了笑，随后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将杯子高高举起道：“敬自由贸易联盟！”

    酋长们也纷纷举杯：“敬陛下！”

    ……

    一场盛宴结束了，宾主尽欢。

    但是有一个人不高兴——阿史那烈。

    这位曾经的可汗，被圈禁在了自己的营帐里。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没有手下，亲人朋友也都不在身边，严密地监视让他就连上茅房都无法躲开目光。

    他身上有多少根毛，这些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阿史那烈的心中一直萦绕着那个身着彩衣的身影——他忘不掉伊兰。

    如今失去了一切之后，阿史那烈看着伊兰在那个打败了他的中原皇帝身边言笑晏晏，心中的愁苦与憋屈更如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一般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她本来是属于他的女人，却被那个男人夺走了！成为了打败他的最强力的武器！

    阿史那烈一想到那些部落对自己的背叛，心中的怒火便如同海底火山的烈焰一样迸发而出。

    阿史那烈知道，封任远是利用了伊兰天神巫女的身份获得了讨伐草原王庭的大义，又威逼利诱了好几个部落倒向他，凭借着那些草原部落提供的情报，才彻底在战场上打败了自己。

    “如果当初伊兰没有和我走散，如果伊兰没有被他抓住，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伊兰也不会被他……”

    嫉妒与仇恨的火焰，把阿史那烈都快烧疯了。

    阿史那烈不知道封任远为什么不杀他，但他决意要让那中原皇帝品尝这份仁慈带来的苦果。

    他一直在假装臣服，这几天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

    他相信只要自己逃出生天，就能去招回旧部，重新组建一支强大的草原骑兵团。

    只要天神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能够将所有的耻辱、仇恨通通洗刷，让那个中原皇帝付出代价。

    终于，这一天，他的机会来了。

    在即将拔营回程的前一个晚上，营地之中一片混乱，对于他的管理也变得松懈了下来。

    阿史那烈用白天用马鬃和木头做成的替身，代替自己放在了床上，随后躲了起来。

    待到守卫夜巡过后，他便从一个自己早已在营帐帐布上预先切开的缺口中逃出了自己被关押的营帐。

    他在一片混乱的营地里潜行，向着营地中央的营帐走去。

    他不打算就这么走掉，他还要去找一个人。

    他来到了中央的几个营帐附近，躲在暗影之中搜寻。

    突然，他看到了那个身影——那是他日思夜想，苦苦追寻着的人。

    他悄悄放倒了守卫，然后从营帐后面，潜入了她的大帐之内。

    他走到伊兰的身后，然后突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死死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