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军事策论
回到寝宫之后,封任远脱下了厚重的朝服,换上了轻便的常服。
刘方愤愤不平又有些悲伤,他一边服侍着自家皇帝一边悲戚地说道:“陛下,他们简直欺人太甚……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乱臣贼子了,必须要出重拳!”
封任远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没事儿,不就退点田地吗?就退还给百姓呗。”
最终,封任远还是准了李贤的奏,将皇庄额外侵占的民田退还百姓,并且令刘方彻查内府宦官,将作奸犯科者交付廷尉府处置。
刘方愤愤不平地说:“凭什么那帮朝中大臣自己不退?光逼陛下您退?他们平日里兼并的土地难道少了吗?他们在自己老家凭借着荒年放贷、丰年收款,逼得多少良民家破人亡沦为贱民,他们家中田连阡陌怎么不见他们退田产?”
事实上,豪强士族和皇族都在侵吞平民的田产,土地兼并是大势所趋,贫富分化是每一个封建王朝到中期都绕不过的话题。
封任远沉默不语,刘方则是继续说道:“他们以为天下苍生为名,逼着陛下您分割出自己的私产,然而实际上这些清退的田亩又有多少分回到百姓手中?就算分回到百姓手中了,最终也会被这些人巧取豪夺,侵吞到自己的手中!今天这些大臣敢逼您退田,明天说不定就敢逼您……”
“逼我什么?”封任远面色一肃,“退位啊?”
刘方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说。
但是他心中明白,皇帝已经心里有数。
封任远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这个“皇庄案”是皇权与相权之间博弈的集中表现。
今天的朝堂博弈,他准了李贤的奏,其实是一种服软和认输,是皇权对相权的妥协。
但一次输赢并不代表结果,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刘方。”
“奴婢在。”
“朕送你两句话。”封任远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句,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都有个度,对那些反对你的人是如此,对治下的人更该如此。”
刘方低眉顺眼道:“奴婢受教……敢问陛下第二句是什么?”
封任远正打算说话,门外突然有宦官前来通报——有人在宫门之外想要求见皇帝陛下。
能够求见皇帝,当面向皇帝汇报工作的人,当然不是普通人。
来求见的人,是太尉袁昂。
这位位列三公之一的朝廷重臣,封任远不敢托大,当即传令宣其觐见。
袁昂见到皇帝之后先是行礼,随后封任远赐座。
在朝堂上时两人离得太远,封任远没能看清袁昂的模样。如今这位大臣近在眼前,封任远才终于有机会细细端详其相貌。
袁昂已经须发花白,但即便如此依然掩盖不住他眉眼之间的锐气,看得出来年轻时颇有风采。
封任远端详了这位自己父皇留下来的重臣片刻,然后率先开口问道:“袁卿,今日入宫,可是有要事要与朕相商?”
袁昂拱手道:“回禀陛下,臣确有要事禀报。”
随后,袁昂陈奏了戎狄逃遁北方之后,北方草原各部的军事动态,以及求救信报发出之后各地勤王兵马的抵达情况。
京城保卫战之后,戎狄的实力被极大削弱,短短几天之内,戎狄内部就出现了内乱。
戎狄内乱的程度目前情报不足难以判断,但可以确定楼班单于依然稳坐大单于之位,喀图部落的狼族人依然是草原上势力最强大的一支戎狄。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此一乱之后,楼班单于阿史那烈已经式微,他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和威望去统合其他部落。
“戎狄无法统一,今年的秋季攻势又无收获,各部落之间必然会为了抢夺过冬所需物资而刀兵相向,内乱自戎狄战败之日起便是必然之事。”
袁昂总结了戎狄内乱的必然性后,又开始分析如今的夏国的防务情况:“今勤王兵马已至,北方防线逐步恢复,短时间内戎狄再无力南下犯我疆域。”
“嗯,是个好消息。”封任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但还不够好。”
袁昂抬起头,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眼神中的疑惑仿佛是在问“那什么才是最好?”。
封任远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袁昂大吃一惊。
“犁庭扫穴,荡平戎狄,海晏河清。”
封任远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袁昂感受到了浑身的寒意。
这位年轻的皇帝,竟有如此雄心壮志,这让袁昂始料未及。
正当袁昂想着怎么样接这位皇帝的话,才能既不扫皇帝的兴又让皇帝明白现实的时候,封任远就又说了一番话。
“可惜啊……”封任远站了起来,在御书房里缓缓走过,当场吟了四句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番话一说出口,太尉立刻就对眼前这位年轻皇帝高看了一等——有雄心的皇帝不少见,但有雄心还有理智的皇帝很难得。
一旦越过了长城谷物便难以生长,能在那片荒地生长的只有青草。以当前的军事、科技水平,中原王朝根本不可能在草原上建立有效的统治,这是客观条件的限制。
袁昂从这几句诗中听出了封任远的无奈,于是他沉吟两秒后谏言道:“陛下若想要真正统御草原,还需王霸道杂之。”
随后,袁昂当场进行了一番奏对,提出了一些非常具体的措施,向皇帝全盘解释了自己的军事政治思想。
说白了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一手军事胜利加上一手文化、经济渗透,同时通过间谍手段分裂草原政权,以此维护中原北方的稳定。
封任远听完了太尉的陈奏后顿时明白了——这个太尉是个有脑子的人,而且是一个实干家。
“善,爱卿所言甚是,朕受教矣。”
“陛下谬赞。”
封任远愈加喜欢袁昂,于是向袁昂问了一个困扰了他很多天的问题:“王道在于朝,霸道在于兵……爱卿可识得知兵的大将?”
袁昂思索片刻后,给封任远报了几个名字。
“冀州张焘,名将之后,世代从军,熟读兵书,勇不可当,可堪一用。”
A13给封任远弹出了一张“干部履历表”,封任远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摇头说:“张焘心高气傲,不善治军,虽有武力然匹夫之勇也,可为先锋,不堪为大将。”
袁昂继续思索,然后又给出了一个名字:“兖州黄珏,智勇双全,决胜负于千里之外,陛下以为可堪为大将否?”
封任远又看了一眼A13提供的履历表,顿时又摇了摇头说:“黄珏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可为参谋,不堪为大将。”
就在这时,封任远的目光投向了御书房门口,正捏着一叠纸怯生生站在门外的女人。
封任远端起茶杯说:“袁卿,你回去再好好物色物色,若能挑到合适的人选就再来报给朕,朕定当重用。”
“臣遵旨。”袁昂也知道封任远这是要送客了,于是立刻请辞告退。
随后,袁昂被刘方护送着离开了皇宫。
袁昂离开之后,封任远才又看向门口说:“进来吧,在那里探头探脑地看什么?”
耶律伊兰怀着畏惧与惊恐,挪动着小碎步进入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