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涮肉行不行?今儿天气湿,咱暖暖。”
再好不过。我从着马佳,轻车熟路进了铜锅店,他要了份清汤,把菜单子递来给我。我还给他,“我外食从来就没自己点过菜。”他挺顺畅地又拿回了单子,报一串菜名:刨羊肉,肚片,什锦丸子。
“巧了,我出来吃饭就没让别人点过菜。”他抬眉瞧我,我终于发表一点意见,“多少要个素菜?”不大确定,毕竟我其实也不吃素。
“哦,我都忘了。”于是添了一盘小白菜。他又将单子翻个面去,“婴婴吃串儿不吃?我先要俩腰子,多撒孜然。”我思考着,又听到他说,“油豆腐来两串吧,再给我烤几个鸡爪啃啃。酒要最烈的。宝儿,你吃鸡翅膀不吃?”
“要吃的。”我低头摆弄着餐具,弄完自己的,就弄他的。
“这里鱼也可以烤,你尝尝?”
“我不吃鱼。”
“巧了,我也不吃。”
我们对望笑一眼。
我跟马佳都不喜欢腥鲜食品,不只河海鲜,连对禽蛋都无太多兴致。肉当然是都爱,顿顿不能离。他说,“中原的菜也香,但鄂伦春风味总有那么股子勾人的劲儿。”
是喽,所以他爱胡天胡地,爱胡女,爱鹰腿岩教出来的软筋骨、硬鞭子。四舍五入便是爱我。
羊肉卷上来,马佳端着盘子,满把倾进了沸腾的开水锅里。
我急急,“你留一半儿啊,哪有这样下涮菜的?”
“慢了哪儿赶得上我吃?”他浑不当事,又把一盘满满当当的牛肚片倒进去。
牛肚熟得快,羊肉也不慢,他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把肉在我碟子里堆起个山包。蘸料索性都成了淋料,我把麻酱拌韭花浇两勺在盘里,学马佳的样,低头扒羊肉,大快朵颐。
“我还真是……从没吃肉吃这样痛快过。”这话是发自内心,由衷的心情。马佳是第一个让我见到如此豪迈的吃饭法的人。不过,若是他的话,这样子一点不奇怪。
丸子和白菜,也是一股脑地倒进铜锅里。一时间,满锅都是珍珠翡翠。我捞着碎羊肉,感觉以前那大几十年,仿佛从没好好吃过饭似的。
“马佳,”我抱着个酒坛子,脸红得一塌糊涂。胡地竟然也有荔枝春,我一时没收住,喝多了几坛。“你是……为什么也不娶个媳妇啊?”我也不知道问这干嘛,瞎问。
“那还不是……”马佳用衣袖擦擦我流到下巴的酒水,“还不是一不留神就玩儿忘了。”
“昂,”我似乎困惑地歪歪头,“此话怎讲?”
“总以为还年轻,不急,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晚什么呀?”我袖子一挥,“你现在娶我,来得及。”
他看着我,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半醉着,脑子朦朦胧胧的不好使,猜不透他想些什么。
我用我喝酒的那个长柄铁勺,舀满满一勺荔枝春,闭眼,仰脸,当头淋下来,把我的妆洗掉。我脸热,糊着粉不舒服。
马佳瞧着我,大约觉得我此刻的样子像谁。沉默好一会儿,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单手托着我半边脸,想吻下来,终于又没有。
我忽然在他眼前一拍手,吓他一激灵。
“醒醒,你想起谁来了?”
“我……没……”
“说说呗,”我这时候好像清醒过来了一点,“都这把年纪了,谁还醋那个?小周说过,很多事咱们小时候不懂,等到都懂了,才是真正适合谈恋爱的光景。”
“那婴婴是要跟我谈恋爱吗?”马佳笑嘻嘻地望着我。
“不谈,我要你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