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开学了，参孙也回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了诺顿和林彦。

    诺顿昼伏夜出，生物钟仿佛成谜，久而久之，林彦便不再管他了。

    保证他中午能够解决剩菜便好，也懒得去担心他晚上会不会饿，因为冰箱里早被林彦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冷冻食品和饮料。

    幸好2010年第一个季度，有一款名为“Onelife”的角色扮演游戏凭空出世，打着“人生仅此一次”的幌子，吸引了大批玩家的涌入，玩家们在出生地、种族、性别、数值全部随机的游戏世界里肆意探索，力争打出属于自己的结局。

    林彦当然不甘示弱，第一时间购买了典藏版，可惜他的运气实在差得要死。

    游戏里的第一世刚出生就被母亲抛弃了，急得林彦想打字试图挽留，才发现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设置对话按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还是婴儿的自己死在大草原上。

    角色：无名，生于公元前3674年，享年0岁，死因：饿死，遗言：“哇啊——”

    恭喜您达成“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成就，目前有67%的玩家已达成该成就。

    “……”

    林彦抹了一把脸，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气愤地又开了一局。

    就当林彦还在和游戏努力搏斗的时候，林漓和路明非已经在卡塞尔开了学，甚至还过了一个白色情人节。

    “老林，你说为什么没有人给我送巧克力？”路明非沉重地问道，双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下方，显然一副碇源堂的经典造型，“我在论坛上不是很人气吗？怎么没有一个姑娘来找我？”

    芬格尔不动声色地用屁股堵住了自己塞满杂物的储物柜。

    林漓纳了闷，“一个都没有？”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巧克力，撕开包装后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庆幸地说道，“那看来我还不是最惨的。”

    “你哪来的？”路明非勃然大怒，眼睛喷出了两股红色的火焰，恨不得马上烧死林漓。

    “你居然背着我们交了女朋友！”路明非毫不客气地冲着芬格尔招呼道，“芬格尔，快起火把！”

    奇怪的是芬格尔一动也没动。

    “想什么呢。”林漓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义理巧克力，懂不懂？”

    林漓只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便没有再吃下去了。因为他打算晚上用它做杯热可可，睡觉前再喝。

    “还记得上个学期借我笔记的那个姑娘吗？”林漓用原包装打包好，重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开口说道，“她为了感谢我，给我做了义理巧克力。”

    “这都没一腿？”路明非贱兮兮地靠了过来，一只手侧在脸颊旁边，嘴上怂恿道，“你们就不打算情人节出去吃个饭，再顺带看个电影什么的？”

    林漓淡淡地说道，“人家有未婚夫，并且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路明非马上就闭嘴了。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搞得今年没收到其他的巧克力。”林漓叹了一口气，托着脸颊发了会呆，感叹道，“我还挺喜欢吃巧克力的。你看，可以用巧克力做熔岩蛋糕，还可以做软曲奇……”

    “那真是可惜。”路明非讪讪地说道，看到林漓没有按照往年在仕兰的惯例收到那么多的巧克力，他心里边舒服了不少。

    更何况，林漓的脑回路一向离奇，别人都欢天喜地地热衷于炫耀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林漓满脑子只想着能用巧克力做点什么甜点。

    然而不得不说，林漓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确实不错。路明非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

    “有什么可惜的，她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林漓忍不住说道，脑子里回想了一些对方相当著名的姓氏，“而且人家是欧洲王储，男方嫁过去还要改姓。”

    “那没事了。”路明非又坐了回去，继续百般无聊地摩挲下巴。

    此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路明非走过去一看，惊恐地发现居然是穿着小白熊围裙，手里还举着铲子的恺撒，面前笑得憨态可掬的小白熊甚至还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这里有胡椒粉吗？”恺撒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胸前鼓起的小白熊，漠然地问道，“楼下公共厨房里的胡椒粉被选修中药的学生借走了。”

    “芬格尔有！”路明非喊了起来，他殷勤地把恺撒迎进了寝室门，朝着芬格尔高声道，“老大，你等一下，我让芬格尔给你拿。”

    “那个……那个……”芬格尔急得满头都在冒汗，大喊道，“我昨天用完了！”

    路明非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中午不是还往番茄浓汤放了吗？”

    林漓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默默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给路明非让出了道。

    “等等，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安静？”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路明非皱着眉眼，一点点靠了过去，“而且还一直站在那个坏掉的储物柜面前？”

    “我……我喜欢这个位置不可以吗？”芬格尔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的箱子里都藏了什么？”恺撒同样问道，“角落上有蝴蝶结的领带掉出来了。”

    芬格尔下意识低头一看，绝望地发现真的如恺撒所言，有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被卡在了铁门边缘。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比我先脱单！”芬格尔干脆自暴自弃地呐喊了起来，面红耳赤地指着路明非说道，“尤其是路明非，居然能收到那么多的巧克力，我绝对不允许！明明懒得跟头猪似的，凭什么这么受欢迎！”

    路明非扒开拳打脚踢，耍着无赖的芬格尔，打开了藏在他背后的储物柜。

    早就坏了门锁的柜子像是再也不受重负，悲鸣着掉出十几块包装各异的巧克力，伴随一声“劈里啪啦”的响声和芬格尔其他的杂物一起撒到了地上。

    其中晌午刚刚用过的玻璃桶胡椒粉慢吞吞地滚到了恺撒的脚边，他捡起调味料，冷静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路明非报仇了。”

    恺撒说完走出去的时候，甚至没有忘记随手帮路明非关上门。预感到不妙的芬格尔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鼻子差点没撞到门上。

    “我就说我上个学期认识了那么多学姐，总不会连一个义理巧克力都没有吧？”路明非捏着拳头走了过来，咬牙切齿道，“感情是你都藏起来了？”

    “芬格尔！”路明非怒吼道，“说谁懒得像头猪啊！你不知道刚刚没有关门吗？我的名声全被你毁了！”

    “别、别打脸！”被按在地上一顿狂揍的芬格尔哀嚎道，“我也是要靠脸吃饭的！”

    堵着门的林漓倒吸一口冷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好奇地问道，“芬格尔，我没收到巧克力，不会也是你传的谣言吧？”

    “那个真不是我！”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芬格尔悲愤的喊道，同时止不住“哎哟、哎哟”的嚷嚷了起来，“我是无辜的！”

    “不是他，不过是新闻部的人拍到的照片。”路明非打的头也不抬，便是这么一句，“而这个没有节操、没有底线、没有道德的三无产品就是新闻部的部长！”

    他一边打，一边悲叹着“自己的名节”，听得林漓总觉得怪怪的。

    林漓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路明非，他的名声多半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没有了。

    到最后林漓干脆也在旁边加入了战场，路明非每打一拳，林漓就在旁边当解说。

    “这一拳是给巧克力熔岩蛋糕的。”他兴致勃勃地数着，“下一拳是给巧克力爆浆软曲奇的。”

    活脱脱一个报菜名现场，搞得路明非和芬格尔都听饿了。

    路明非的拳头也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

    芬格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们先吃点什么？”

    路明非刚想点头，惊觉差点又着了芬格尔的道，他霎时变了脸色，呵斥道，“我还没消气呢！”

    “那你打快点。”芬格尔想了想，反而叮嘱起了路明非，“我还想吃林漓做的蛋糕。”

    “你还有脸吃？”路明非被他的无耻给震惊到了，下意识张大了嘴巴。

    “我怎么就不能吃了？”芬格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煞有其事地反驳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转过头，毫无顾忌地朝着林漓吩咐道，“我的那一份要多糖多黄油。”

    接着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任由路明非的拳头打在他的胸膛上。

    路明非彻底傻眼了，举起的拳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落下好，还是收起来好。

    林漓倒是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只要路明非同意，我就可以帮你做。”

    “你这都不生气？”路明非愣住了，颤颤巍巍地举着拳头，“他都把你情人节巧克力全搞没了。”

    “我本来就吃不完。”林漓耸着肩膀，说道，“正好今年省事了。”

    “你继续打，我去开下门。”林漓从地上站了起来，门外竟然是零。

    “路明非，在吗？”她淡淡地问道，手里还拿着一个纯黑，打着同色蝴蝶结的小礼品盒。

    很快，她就在林漓让出的寝室空间里，慢慢地陷入了沉默。

    因为整个寝室的画面都显得是如此的诡异——地上分别躺着两个人，下面是被打得灰头土脸，甚至左眼上还顶了个熊猫眼，脸上却写满凛然正气的芬格尔。上面则是气喘吁吁，跨坐在芬格尔身上，一只手举着无力的拳头，另外一只手还按在芬格尔胸上的路明非。

    他们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而在他们的旁边是散落了一地各种各样的精美包装的巧克力，和一些肉眼分辨不出，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奇怪物品。

    路明非几乎是在一瞬间从芬格尔的身上跳了起来，他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一句废话。

    旁边的林漓无奈地捂住了脸，因此他不得不帮了路明非一把，把路明非推到了零的面前。

    情绪淡薄的女孩这才抬头看了路明非几眼，悄无声息把手里的巧克力塞进了他的手里，她低声说道，“巧克力，上个学期你请我吃饭的回礼。”

    “但是看起来你似乎并不需要。”零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的巧克力，淡淡地说道，“你可以随意处理，因为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

    “叶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等诺顿晚上出来吃宵夜的时候，被挂着两个重重黑眼圈的林彦吓了一大跳。

    他取下了叼在嘴里的三明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要猝死了吧？”

    林彦累的没有说出一句话，脚步虚浮跟个幽灵似的飘进了客厅，手上却非常熟练地打开了连着PS3的电视，并且迅速地点进了一个游戏图标。

    “那个……叶子？”诺顿把头探出厨房，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句。

    “不要跟我说话。”林彦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几至呆滞地说道，“我是要工作的人。”

    工作？就懒得跟头猪似的叶子？

    那个上学也不去上，工作也不去工作，整天躺在床上炒股的家伙？

    诺顿难以置信的一点点张大了嘴巴，全然忘记了自己同样是个家里蹲的事实。

    林彦已经彻底发了狂，阴沉沉地喃喃自语道，“不工作，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到食物；买不到食物，就养不活孩子；养不活孩子，我的游戏人生就会结束。”

    “原来是游戏啊。”诺顿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冷藏可乐，又挖了一勺冰块放进了自己的保温杯。他好奇的寻问道，“什么游戏打得这么入迷？”

    “你问我什么游戏？”林彦磨着后槽牙，冷飕飕地说道，“当然是一个每天设有体力限制，而且还和现实时间倍速流动的游戏啊！”

    游戏公司设置体力限制，多半是为了限制游戏时间，然而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些玩家会掐着体力清算的时间点上线，特别是像林彦这种被先前几次模拟人生刺激到的家伙。

    “那你加油？”诺顿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关上房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句，“记得早点睡。”

    林彦没有回话，只是机械地操作着他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继续持续不断地摘着果园里的苹果。

    惨白的电子屏幕光打在他麻木的脸上，诺顿叹了一口长气，悄然无息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