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杀死那个神明
搞砸了,真的全部都搞砸了。
林彦坐在床沿,浑身都在发抖。他没有锁门的习惯,门也没有关上,因此隐约能听到从门外传来诺顿三人的交谈声,他们正商量着第一站先去哪里,是纽约时代广场喂鸽子还是去切尔西市场吃龙虾。
奥丁的权柄没有像林彦希望的那样派上用场,至少在路明非以及带着自己和奥丁烙印的楚子航身上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把自己的存在告诉了林漓。
“谢谢你们告诉我。”林彦开口说道,目送走了在空中飞舞的元素们。
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痛苦与迷茫,耳边是诺顿三人吵闹的声音,脑子满是曾经年幼林漓的脸。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路明非和楚子航会如此热衷于把自己的存在告诉林漓,并且林漓会执着于找回自己。明明前几个“他”都不太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算的上厌恶。
“路明非啊……”
林彦站起来,站在窗户前,居高临下望着对面亮着灯火的高楼。他呼出一口热气,瞬间在冬日的冷夜浮出一小片白雾。
“要不也把他杀了吧。”
他伸出手指慢慢地画了一个“叉”,喃喃自语道。
谁让路明非也曾经是尼德霍格的一部分呢?
路明非站在电梯里,电子屏上移动的楼层数字不断变小,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乘客。
“路鸣泽。”他突然开口喊道,明亮的灯光有一瞬间恍惚了一下。
“晚上好,哥哥。”路鸣泽冒了出来,站在他的身旁优雅地道了一个晚安礼。
对面电梯的光洁钢板上没有印出路鸣泽的身影,路明非却一点也不诧异。
“为什么我会记得林彦?”路明非冷静地问道,“连林漓都不记得他了。”
“你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特殊了?”路鸣泽笑着问道。
“我并不想变得特殊。”路明非确确实实处在爱幻想的十八岁,然而当他真的踏入隐藏的世界后,又渴望起曾经一无所知的世界。
“很遗憾,这并不是你可以决定的。”路鸣泽仰着头,直挺挺地看着他。路明非没有转头去看路鸣泽,仍能从他炽热的视线里感受到怜悯、怀念与痛恨的复杂情感。
“那师兄为什么能记得?”路明非换了一个问题,“老林不是说那可能是初代种的力量吗?”
“因为他身上有两个烙印。”像是注意到了路明非不会回看自己,路鸣泽百般无聊地举起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地碰了一下,“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很神奇,对吧?”路鸣泽问道,牵住了路明非的手。
“你……”路明非吓了一跳。
“不要拒绝我。”路鸣泽轻轻地说道,“哥哥。”
路明非到底还是没有硬下心肠来甩开他的手,他安静地任由路鸣泽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说的是之前的交易吗?”他不自然地问道。
“算是吧。”路鸣泽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仿佛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很开心,“虽然和我的剧本不太一样,但是任何时候你想要力量,都可以叫我。”
“我可以给你梦寐以求的力量。”路鸣泽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热的黄金瞳,“一旦你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便再也不会愿意沉溺于普通人的生活。”
“谢谢,我倒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路明非浑身都不自在,他咬了重音,“我很喜欢。”
“不,你不喜欢。”路鸣泽歪了一下脑袋,以一种不知道嘲笑还是讽刺的口吻说道,“你的心底一直有一股火,想要把世界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你可以骗自己,但是骗不了我。”路鸣泽继续说道,“你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公平。”
“凭什么林漓就要遇上这种事情?”路鸣泽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他活该。不管他变成何等凄惨的模样,那都是他活该!”
“你闭嘴!”路明非低吼道,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路鸣泽会对林漓有如此大的敌意。
路鸣泽没有理会暴怒的路明非,接着说了下去,“凭什么自己就见不到亲生父母?只能借住在不讨喜的亲戚家?能被人骂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小孩?”
“哥哥,其实你很讨厌这个世界吧?”路鸣泽突然用力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路明非一脸震惊,他不知道路鸣泽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想挣脱,但是挣脱不了,路鸣泽的手铁钳似的捏住了他的手指。
“你还记得林漓被处罚那一次吗?”路鸣泽没有理会脸都瘪红的路明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帮你打了几个说你坏话的小孩,结果你居然拦着他?”
路鸣泽嗤笑了一下,“然后你的屁股上也挨了一脚。”
“打人是要赔钱的。”路明非抖了一下,松开了去掰路鸣泽的右手,他小声地解释道。
林漓的情况比他还要特殊,要是对方不依不饶非要个说法,那整个福利院都会添上麻烦。
路明非不想让自己的朋友退学。
“你在可怜他。”路鸣泽简洁明了地指出了路明非最心底的想法,他在路明非瞪大的眼睛里,故意咬了重音,“你一直都在可怜他。”
“我、我……没有……”路明非如雷重击,有一种心底最龌龊的想法被人拉到太阳底下爆晒的恐慌感。
林漓是多么一个骄傲的小孩啊,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同情他。
他颤抖的嘴唇,艰难辩解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很快便在路鸣泽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羞愧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可怜林漓吗?路明非不知道,但是他对曾经抱有优越感的自己感到厌恶。
“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给你力量。”路鸣泽诱惑地说道,“一切超越林漓的力量,你难道不想看到他充满敬仰的眼神吗?你也有幻想过自己超越他的情景吧?你也不再是那个追着他背影跑,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就连那个楚子航也追不上你。”
“哥哥,不用那么害怕,因为那是你与生俱来就理应得到的力量啊……”路鸣泽的话截然而止,他像是突然愣住了,目光愤怒地看向一个方向,“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路明非急忙从他的手里,把自己发疼的手掌抽了出来。
“哥哥,好好考虑一下吧。”路鸣泽匆匆扔下这一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路明非彻底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擦去了脸颊流淌的汗水,他差一点就要答应路鸣泽了。
路鸣泽抓住了林彦的手腕,他冷冷地说道,“你想也别想。”
“哟,保护狂来了?”林彦懒洋洋地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可以说服哥哥了。”路鸣泽愤怒地说道,暴起的黄金瞳猛兽般死盯着林彦,像是要从他的脸上咬下几块血肉来。
他真是恨死这两兄弟了,一个个都在坏他的好事。
“那可能是你想多了。”林彦毫不客气地说道,“他不会和你交易的,你所说的力量,他完全可以靠自己去得到。”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力量。”林彦强行把手腕抽了出来,心里嘀咕了一句:看不出来他看上去小小一只,力气还挺大的。林彦假装自己一点也不疼,淡然地开了口,“再说了,你都努力了千百万年了,凭什么觉得这次能够成功?”
路鸣泽恨得牙痒痒,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之后,发现林彦确实说的有道理。
路明非完全是被自己的话刺痛了内心,才方寸大乱。
当时的情况疏松平常,任何危机都没有,总不能路明非和他交换完力量,电梯也不坐了,一个落地就到楼底了?
酷是酷,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被人以“损害公共财产”报警送进去,自己就满意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路明非真的可以做出此等弱智之事。
路鸣泽烦躁地揉着脑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林彦的床上。
“你怎么能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坐我的床?”林彦惊呆了,他嫌弃地伸出手去撵路鸣泽,“你不知道你身上很脏吗?”
“我可比你爱干净的多。”路鸣泽坐得稳如泰山,嘲讽地拉了一把林彦胸前的黑色卫衣绳,心满意足地看着林彦仿佛要被勒到窒息的痛苦表情。
林彦居然在寒冷的12月底还穿着那身黑色的兜帽衫,“不会像你一样一件黑色卫衣穿到死。”
“胡说八道!”林彦一把从他的手里抢过了绳子,拍打着背后被缩小到极致的帽子,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买了一柜子同款上衣,今天是加了羊毛绒的!”
路鸣泽沉默了,许久他才嘴里吐出一句话,“你真是有病啊。”同时他心里隐隐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林彦能不能分清到底哪一件是干净的。
“今天你去见他了?”路鸣泽翘着二郎腿,故意用脚尖踢着林彦的小腿,随意地说道。
“对啊。”林彦慵懒地半个身子躺在床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路鸣泽的背影,“很羡慕我能造出长大后的自己?”
路鸣泽知道他在瞪自己,但是路鸣泽不在乎,他只是脚上更用力了一点。
“短命鬼有什么好嫉妒的。”路鸣泽磨着后槽牙说道。
林彦慢慢地开了口,放空了眼神,空荡荡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我去给阿漓过了生日,想着好久没见他了,就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是惊吓。”路鸣泽相当好心地帮他纠正道,“然后就把事情搞砸了。很正常,你一直都是这样,我早就不对你抱期待了。”
林彦有点想冲着他吐口水了。他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救诺顿他们?”林彦吸了吸气,“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反正死亡属于海拉的管辖,我真的想见他们了,就去找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让他们帮我打开门。”
“不知道。”路鸣泽撑着下巴说道。
“不知道?”林彦支起了半个身子,侧躺在床上,眼里满是诧异,“我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吗?”
“人都救了,你总不能送他们去死吧?”路鸣泽耸了一下肩膀,“再说了,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当事人。”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路鸣泽面露微笑,示意林彦直接推开门去问对面的诺顿等人。
“你说的有道理。”林彦挪开了撑着手臂的手肘,正脸朝下扑进了床单里,声音也是闷闷的,“那我下次好好去找阿漓道歉。”
“我蛋糕还没吃呢。”林彦幽怨地说道,“做了那么久,自己都没吃上一口。”
“你做的很好吃吗?”路鸣泽问道。
“你不会没吃过生日蛋糕吧?”林彦把脑袋从深蓝色的床单里抬了起来,他诧异地问向路鸣泽。
“我当然吃过蛋糕。”路鸣泽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林彦马上想起来他的诞生之日,在象征永恒的世界树倒下之时,世界上没有人会愿意欢迎“死亡”的来临。他有些困扰地摸着自己的后颈,从路鸣泽出现起,他脖子后面尼德霍格的烙印就烫的吓人。
林彦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也给你做一个?”反正今天也做过一个了,他不在乎再多做一个,然而路鸣泽在乎,非常在乎。
“不需要。”路鸣泽冷冷地说道,“别用尼德霍格的烙印来窥探我的内心。”
“没吃过生日蛋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林彦凑过去,挤眉弄眼地说道,“我也没吃过。”
“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路鸣泽哼了一声,“再说了,哥哥已经替我吃过了。”
林彦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路鸣泽说的很有道理。他沉思道,“那这么算,我也吃过了。”
“阿漓今天帮我吃过了。”他笑嘻嘻地说道。
“那是你没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模样。”路鸣泽回想起林漓那副泄愤的表情,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他嘲讽道,“跟个猴子似的,就差没直接用手抓来吃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弟弟!”林彦咬牙切齿地把他扑下了床,“说阿漓的坏话,找打!”
“就是一只猴子!”路鸣泽扯着林彦的脸颊,发狠地说道,“还是那种没完全进化的那种!”
“才不是!”林彦同样用力扯着路鸣泽的脸颊,狠厉地说道。
“我说是,那他就是!”路鸣泽刚想抬脚往林彦的肚子上踹去,就被林彦发力压住了膝盖。两个同样狼狈的家伙以如出一辙的可笑姿态,怒目相视互相死死瞪着对方,手上同样发了狠扯着脸上的软肉。
林彦痛的直飙眼泪,他想往路鸣泽嘴里吐口水,但是又怕他吐回来。要知道自己可是每天都会刷三次牙的,天知道路鸣泽被刺在永恒之枪之上几千万年来有没有刷过牙。
利维妲就算再怎么敬佩父亲,也不会帮他刷牙吧?
他满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路鸣泽,路鸣泽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彦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眼里燃烧的黄金瞳火焰大振,像是真的要喷出火来烧死林彦。
他也是很爱卫生的,好吗?
“叶子,你那边怎么这么吵?”诺顿推门而进,看到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孩,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脱口而出道,“小孩打架?”
路鸣泽一击头捶率先脱离了战场,只留下捂着脑袋痛的满地打滚的林彦。
他流着眼泪怒骂道,“贱人!”
殊不知路鸣泽此刻也同样骂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