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那些……是什么？”

    “那这个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

    听起来男人好像有点牙疼。

    眼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的父亲，楚子航看向他带上了几分畏惧。

    “打……打110！让警察来处理！”

    “没用。”

    林彦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在楚子航面前晃了一下，“没有信号。”

    楚子航难以置信地打开自己的手机，那里同样显示：“信号外”。

    他要发疯了，先是一群莫名其妙的怪物冲出来敲门要礼物，后是自家老爹用一把工艺刀大展神威。

    似乎自己十五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啪的一声泯灭了。

    “别怕，儿子。”

    男人到底是楚子航的父亲，只需一眼便理解了儿子眼里的恐惧。

    “一日是老爹，终身是老爹。”

    “老爹还是老爹，不是怪物。”

    “而且你老爹很能打，只不过是真人不露相。”

    男人还是那个男人。

    楚子航稍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看出男人并不轻松，他满脸都是汗水，提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身子躬得像只煮熟的虾米，眼睛死死盯着远方。

    林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次安逸得太久了，十五年久到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普通人，背后全被汗水打湿了，他干脆扔下书包，反正里面也没有重要的东西。

    “简单地来说，就是你的血统跟别人不太一样。”

    沉默了许久，男人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

    “就是那什么……你爹的血统和别人不一样，然后……”

    “遗传，我知道。”

    楚子航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先不说这个，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给你解释。”

    男人挠了挠脑袋，“出国其实也挺好的，就是不要申请一家叫卡塞尔的学校，里面都是一群疯子！”

    男人胡乱说着，从留学唠到家产，再到电影。

    不可思议的是楚子航听着他的烂话，心跳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他们狂奔了十几分钟，极速的迈巴赫起码开出四十多公里，这个世界上总不会有人能跑得这么快吧？

    不对劲。

    这样的难度太低了。

    不安一点点涌上了林彦的心头，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无知的猎物自以为逃脱了圈套，其实猎人早已对着他们举起了枪口。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谁来着……

    “现在去哪里？”

    “不知道。他们还在，还没走……”

    男人的紧张一点都没有缓解，依旧死死踩着油门。

    “因为雨还没有停，我们要找到出口。”

    雨还没有停？

    什么意思？

    雨和那些黑影又有什么关系？

    楚子航头痛欲裂。

    一闪而过的减速标志上显示：前方一公里是收费站，亮白的灯光切开了来时的黑暗，男人松了一口气。

    “前面应该到正常区域了。过了收费站，你和林彦就下车，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搭个便车送你们回去，爸爸给你们钱。”

    他絮絮叨叨叮嘱着楚子航，转向林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彦，本来说好要送你回家的。”

    林彦摇了摇头。

    “你们要是找不到车……实在不行就报警，这种下雨天应该会有交警来维持秩序。送两个孩子回家是好事，我到时候去他们单位送上一个大大的锦旗！”

    说到最后，男人估计着蹭车的可能性不大，干脆给了一个最终方案。

    “那你去哪里？”

    楚子航问道。

    “他们会追着我的。”

    男人似乎说的很笃定。

    “别担心，你老爹很能打的。还有这台车，900万的迈巴赫，不是闹着玩的，我跑得比他们还快……”

    面对死里逃生还在炫耀豪车的男人，楚子航的脸色显然有点无语。

    看来不光是因为自己……

    林彦挠了挠脑袋。

    “我没跟你开玩笑。”

    男人笑了起来，“真没事，我还要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呢，放心吧儿子。”

    迈巴赫没有减速，离收费站也越来越近，那炽热的白灯让人觉得温暖，仿佛到了那里就能迎来一切的结束，男人和楚子航不约而同地松一口气。

    “楚叔叔，快停车！”

    林彦大声喊道，脸上满是凝重。

    车速猛地降低，强大后坐力把他们死死钉在座位上。

    “不、不能去……”

    男人嘶哑地说。

    “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就能……”

    就能什么？

    楚子航捏了一把大腿，不对劲！

    他死死盯着远方温暖的灯光，看不到终点的光芒透露出庄严和宏大，就像朝圣的人迈向天堂。

    “就和广播里那个铃铛给人的感觉一样。”

    林彦抿抿嘴。

    没错！

    就和他们一开始广播里听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如果说他们因为听到了那个声音，才进入了这个奇怪的地方，那么当这个感觉再次出现的时候，又会出现什么？

    楚子航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光在向他们靠近，越来越亮。

    似乎听见了马嘶声，他觉得那是幻觉。

    因为那声音太响了。

    响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那么大的马。

    “我们待会直接冲过去。”

    男人咬了咬牙。

    “他们之前追不上我们，现在也追不上。”

    男人全力踏下油门。

    迈巴赫以最大的速度冲了出去，冲向白光的光源，直直撞了上去。

    水雾被斩开，他们忽然看清楚了，那白色的光芒站的是理应不存在的幻想之物。

    楚子航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什么唯物全他妈扯淡！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白色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

    它用暗金色的马掌抠着地面，坚硬的路面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马脸上带着面具，每次雷鸣般地嘶叫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

    他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

    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一般照亮了周围。

    那是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迈巴赫轰然撞了上去，可斯雷普尼尔汇集的雨滴阻挡奥丁的面前，像瀑布似的抵消了迈巴赫的冲击。

    林彦和奥丁完成了一瞬间的对视。

    水流把迈巴赫推了出去，多亏了安全气囊，楚子航的脊椎才没有断掉。

    斯雷普尼尔匍匐八足慢慢跪下，座上的神袛扔出了那只传说中被世界树赐予的永恒之枪，冈格尼尔。它没有攻击车上的任何一个人，只是安静地插在湿润的沥青里。

    成群的黑影从奥丁的身后涌了出来，他们以神座为中心，一圈圈围绕着，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庞，一模一样空洞着却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瞳。

    迈巴赫被彻底包围了。

    林彦一点也不在乎。

    他只是安静地盯着插在地上的长枪，什么话也不说，似乎有点不开心。

    “下车！”

    男人低声说着。

    楚子航的脑袋现在空荡荡，机械地扯了一把林彦的袖子，迈着两条大腿走下了车。

    林彦被扯了一下，也不再去看那根光秃秃，泛着乳白色光芒的枪杆。

    楚子航和男人并肩站在迈巴赫雪白的前大灯里，男人一手提着长刀，一手伸出手挽着楚子航。

    “子航，不要怕。”

    “虽然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是怕，没有用。”

    “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可既然看到了，就不要错过机会。”

    最后他呵斥道。

    “睁大眼睛！”

    楚子航紧紧握着男人的手。

    林彦站在离他们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楚子航在大雨里依偎着父亲，甚至乖巧，很难看出前一个小时他争锋相对的样子。

    林彦心想：奥丁真是难得做了一件好事。

    “你竟敢撞向神的御座！”

    雨中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我是个司机，开车开得太多，难免手滑。”

    男人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交给你们可以，没有问题。”

    “林彦，待会跟紧子航。”

    他摸了摸楚子航的头，叮嘱道。

    “去把后备箱的箱子拿出来，黑色的。”

    “上面有个银色的标记。”

    林彦跟着楚子航走到后备箱，那里果然有一个黑色的手提箱，特质的皮面粗糙而坚韧，上面是一个银色的铭牌。

    刻着一颗茂密生长的世界树。

    林彦愣住了。

    他知道为什么楚子航的父亲笃定死侍一定会跟着他了。

    因为他偷走了龙王的卵。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倒霉蛋。

    以前的林彦还能嘲笑一下对方，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奥丁那个该死的谋权者，什么纯血和混血种之间的冲突。

    这些东西早在几百万年前，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倘若尼德霍格复活，林彦倒是乐意给他来上一刀。

    有的人手伸得太长，居然试图指染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真是……让人火大。

    “林彦，快过来！”

    楚子航抱着箱子，走了两步，转头发现林彦没跟上，焦急小声喊着，又小心望了一眼对峙的男人。

    像条湿漉漉的小狗。

    “来了。”

    林彦心里的火突然熄灭了。

    算了……先把他们带出去吧。

    林彦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看到楚子航肉眼可见松一口气。

    楚子航把手提箱交给男人，男人掂了掂，仍旧把箱子交给楚子航，看向奥丁。

    “我准备好了。”

    “那么，人类！觐见吧！”

    “觐见？”

    林彦走上前，站在了楚家父子身前。

    “就你也配自称为神？”

    “不过是一个卑劣的小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