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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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隐患初现

    范敏敏是第一次参加他们的聚会,黄维、顾泽燕和吴倩华时不时地在一起约了喝茶,上次因为好奇猫买壶的事情,吴倩华根范敏敏成了好朋友,这次把她也带来了,还叫上了张昊民。其实大家都是体验班一期的,以前也都见过面,稍作介绍,就聊开了。

    范敏敏还是有点害羞,但其他人对她都十分尊重,因为真的认可她的作品。因为好奇猫买了她两只壶,“天籁”壶又是直接跟她定制的,所以都认为她已经跟好奇猫认识。但范敏敏解释到她只是买壶的时候有接触,后来就没再有联系,除了平台上的账号,没有任何其他信息,而且平台上他的账号下的私人信息都完全屏蔽的。因为范敏敏看上去就是很老实的样子,大家也都相信了她的话。

    “我觉得张所长应该知道他更多的信息。”范敏敏说。

    “别问他,他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公司有规定的。”吴倩华说,“现在不要叫张所长啦,要叫张部长了。”

    “哦,小张升官了?”黄维笑着问道。

    “算是吧,公司整合了一下,原来我就管泥料研发和生产,后来因为体验班对泥料定制要求越来越多,干脆就把培训部门、泥料所和模具研究所合成一个大部门,叫新技术部。我算公司老人了,最近又搞定了天然材料的绿色泥料配方,就奖励了我这个部的部长。”张昊民呵呵笑道。

    “陈老师说你本该读博士的,没想到你在这里捏泥巴捏得这么起劲。”吴倩华笑道。

    “工作了,就不怎么想读书了,再说我家穷,我的工资一大部分也是给家里的。我要是再回去读博,别说博士毕业之后工作找不找得到,家里一下子没有我接济的那些钱,我父母会跟我没完。没办法,农村来的,就是和城里不能比。”张昊民自嘲地说。

    虽然丁蜀镇以前也就是个农村,很多地名还是以村为行政单位,但这三十年紫砂业的发展,更加上整个JS省的全国龙头地位,这里的人除了平均受教育学历在JS省还不算高之外,生活水平在国内很多地级市之上,例如西望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超过10万元,比上海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还高两万元。张昊民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虽然在上海读的书,但对于在丁山的生活,实在是觉得更加适合自己。

    “陈老师是谁?”范敏敏问。

    “是小张的老师,上次订了小吴的‘崛起’壶的。”顾泽燕答道,“陈老师的老公是季老师,季老师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一开始都是因为季老师才开始搞体验壶的。”

    “是不是就是定了你的壶的季行?”范敏敏问。

    “是的,是个大才子。”顾泽燕说。

    “可别说季老师是才子哦,人家敏敏心里,只有好奇猫才是大才子。”吴倩华笑道。

    “什么呀,又胡说。”范敏敏被说得红了脸。

    “我说,你好坏也是研究生毕业,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怎么一说话就脸红?”吴倩华哧了一声,“你别不信我说的,你问问他们,季老师是不是才子?”

    “当然是。”黄维说,因为顾泽燕刚刚已经说过了,所以脸转向张昊民。

    “看我做啥?我说了也不算数,他是我老师的爱人,我的评价没有可信度。”张昊民说。

    “季老师人好,陈老师人美,人家是模范夫妻,五好家庭。”顾泽燕说道,“好奇猫我们也不太了解,但我看季老师可能比他更强点,至少专业上人家还是博士和大学教授。”

    “你见到他千万不要叫他教授,他一定会纠正你,说他自己才是副教授。”张昊民说,“我印象中他就一直一丝不苟。不过很快了,过两年他就会升的。不过从专业上来说,我是佩服他的,居然他本、硕、博是三个不同专业,这就很牛逼了。”

    “听听,”吴倩华对着范敏敏嚷嚷,“好奇猫能有这么牛吗?”

    范敏敏翻了她个白眼,不说话。

    “最近订单接不过来了,推了又有点可惜,你们怎么样?”黄维问道。

    “也一样,”吴倩华答道,“只是现在工堂里生意受点影响,出货慢多了,很多工手活不足。”

    “我也一样情况,我自己忙得要死,手下的活不足。”顾泽燕附和道。

    “没想到你们也有麻烦,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种家庭小作坊才会碰到麻烦。”范敏敏说,“我爸妈原来的代工签约都停了,直播间也几乎卖不动。虽然他们在机车王平台也注了册,但也有谁会找他们呀。我在想是不是我就做设计,把做壶和装饰都交给他们,其实他们做得比我更好。”

    “千万别!”其他四人齐声说道。

    “除非你跟客户说清楚,人家同意,并且,你还得打上你父母的款。”张昊民补充道。

    “我理解机车王定下的规矩,但事实却是,这样下去,有很多民间艺人,会找不到活,生活质量会下降,尤其年纪大的人。”范敏敏低声抗辩道。

    “你想,如果不这么做,岂不是又回到代工的老路上去,我们取代了那些卖职称的人,最终,没有良心的人,依然是赚最多钱的人,而随着金钱效应,更多的人会这么去做。”黄维说。

    “我真的很佩服我们老板,其实他早想到这个问题,”张昊民说,“有一次他在我们的电话会议上,他发了脾气,说,新模式会对旧模式造成冲击,而冲击过程中,有人会被牺牲掉。但我们做的壶,一开始就是打的机车王的款,以前打款都是往高的打,以便卖个好价钱,其结果是,把高职称的壶价格越拉越高,从而带动整个行业的价格越来越高,而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壶款打在最底端,却把质量不断提高,这样就把整个价格往下拉,不仅民工的收入会拉下来,未来高职称的壶的价格会更受影响。老板说了句,从来都是劣币逐良币,永远不会良币逐劣币,因为人的本性是贪婪的。当模式切换以后,会有很多人思念旧模式,这会是很大的压力,要我们都有思想准备。但是,我觉得他说得对,他说,在旧模式下的收入,究竟是正常的收入,还是虚胖的收入?如果是虚胖,是脓包,那就得去健身房减肉,就得挤出脓来,哪有健身不流汗,挤脓不流血的?我们能够考虑的只能是不要把人练废,也不要让伤口感染。”

    “你被洗脑了吧,哪有资本家不追逐利润的,这些话也就是骗骗你们打工的。”范敏敏撇撇嘴。

    “真诚也好,洗脑也罢,我只看说的有没有道理。我家是农民,你知道种田的农民赚多少钱?我们国家粮食很多吗?人能够不吃粮食吗?如果任由我们农民来定粮食价格,全国人民都吃不起饭!”张昊民开始发书呆子脾气了,“机车壶,我们是赚钱的,但我们的利润增长来源于直销渠道的扩大,利润率的增长来源于机车技术的更新。而体验壶,你们自己清楚,每给你们实验一次新泥料,每次为了新泥料单独烧制一次,我们投入多少成本,没收一分钱吧?每个壶交易了只收50元,连贴补平台的维护费都不够,现在一个月出两三百个壶,也就一万元出头,只够养一个初级程序员,程序员外包的最低价格是一个月两万元,恒信科技做这些事,已经都是不赚钱的了,只是发工资,人家是有资本投资的,王总说了不全算的。而我们的开销,出场地、请老师、无偿供应泥料、无偿烧制,全是机车壶的利润里拿来补贴的。我们是没有资本运作的,补贴的钱就是从公司的利润里出,说白一点,也就是从老板到我们员工、还有那些组装车间的工人,都在拿自己的钱补贴体验壶这一块。要是说老板贪婪,那我们员工又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一个干净和诚信的市场。”

    “张哥张哥张哥,别激动别激动,怎么就动气了呢?”吴倩华连忙打断,否则一个书生唠叨起来,绝对会没完没了。

    “好,你说不把人练废,伤口不感染,现在你已经遇到了这些问题,我不说别人,就说我父母,他们收入只有原来的一半了,你说怎么办?”范敏敏倔脾气也上来了,读书多的内向型性格,脾气上来也是不听人劝的。

    “你父母的收入怎么会下降这么快?”黄维一边用手拍拍张昊民的膝盖,示意他不要再说,一边插入问话,打断这种怄气的争论。

    “代工的订单下降,工堂来提货的数量也减少,他们虽然在交易平台上也注册了,但那么多民工注册,找到他们简直是碰运气了。”范敏敏答道。

    “我的工作室也差不多情况,但没有下降这么快,大概下降了五分之一,有一部分是体验班那里的订单来弥补。既然有了更多的时间,我尽量让他们提高技艺,把工做得细一点,有空学点雕塑,再安排计划让他们去体验班。不过我这里都是年纪不大的人,像你父母这个年龄,倒是学新东西比较困难。”黄俊说了他的情况,然后问顾泽燕,“你那里情况怎样?”

    “我倒是活增多了,你这里交给我的订单就增加了,体验班订单也多少有所增加。体验壶对装饰要求是有所增加的。”顾泽燕答道,“很重要的一点是,泥刻泥绘传统上是刻上装饰作者的名字的,体验壶的客户一般都认可装饰作者和壶作者可以不是同一人,等于,其他体验班作者给我拉生意了。”

    “我们工堂的情况还好,毕竟我们有自己的渠道,职称壶这边我们的职称作者多,所以影响相对较小,代工这边我们基本是徒弟代工,这点我爷爷管得很紧,所以有影响,但不至于致命。我爷爷似乎也早有准备,我师兄基本都去过体验班,也能接些单子。”吴倩华说道。

    “其实,我们这边受到压力最大的是敏敏和黄维,你们两个都是做壶的,而我本来就是做装饰的。黄维很不容易,自己这阵子在花器上花了很多功夫。但敏敏你情况更糟一点,你是做壶的,但做壶年数却是最短的,你的特长是在设计。你们美院是学绘画和雕塑的吧?”顾泽燕问。

    “绘画学得比较多,雕塑也学,但练习机会不是很多。”范敏敏回答。

    “小顾也一样,原本做壶是当作基本功来练的,这阵子做壶做得像疯了一样。”黄维笑道,“好像大家都不太关心倩华啊,她也是做壶的。”

    “不用关心我,我本来做壶就不是那么上心,我现在只对设计最感兴趣,我跟定制客户说清楚的,由我师兄做壶,我设计和做装饰,我打底章,谁做的内壁就打谁的章。不过我师兄也都是有职称的啊,助工打底,客户都能接受,不接受就不做。除非定制特别,必须由我自己做才能体现设计,那我就自己做壶。”吴倩华说。

    “世家还是资源丰富啊,”黄维嘲笑一句,转向范敏敏说,“我的意思也是,你可以跟客户说说清楚的,你父母都是一厂的老工人了,做壶水平是没说的,就是差职称。”黄维说。

    “那就要降价了。”苏敏敏说。

    “那就降点价呗,你设计,打你的底款,你父母打内壁章,对于客户来说,装逼的时候,谁会扒开茶叶看内壁章?价格低点,但能三个人一起做啊,量上去了。就算你自己的收入降低一点,也算是对你父母的孝心不是?其实啊,我发现,客户最关心的是他自己的名字刻在那里。”黄维说。

    “有个问题!”吴倩华突然像发现什么一样,“敏敏现在孝敬父母没错,但要是嫁了人呢?老公有意见呢?岂不是受夹板气?敏敏厉害,想这么远了。”然后她朝苏敏敏竖起了大拇指。

    “滚!”苏敏敏扑过去就拧吴倩华的胳膊。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招赘,招赘,赘婿还敢翻了天了。”吴倩华笑着躲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