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王在老张的要求下，和泥料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开一次对话会议。原因是泥料实验负责人张昊民反映实验室有点心思不稳，由于老板根本很少露面，连老张自己也只见过两三面。老张自己无所谓，他非常佩服这个老板，一直就有新的想法，而且做事很上路，总是给别人留有余地，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所以他只要用心做事就行，不会担心老板的问题。但大学生们不同，他们的自我价值意识更强，不会不看方向蒙头苦干。一开始他们的兴致勃勃情绪高昂，也是他们有专业知识，以他们的专业沉淀，搞泥料这类研发并不困难，而且少走弯路，所以一年不到的时间，不仅以长兴紫砂为原料的主打五色泥的配方和烧制方法已经非常稳定，而且长兴紫砂原料的符合机车王量化标准的泥料按色系分已经有十多种。除此二外，壶友们谈论的以黄龙山紫砂为原料的达到标准的泥料，色系也已经接近十种，而接近标准的也有十多种。这就产生两个问题，一是重复的研发劳动会让人觉得无聊，同时目前投入生产的泥料只有五种，就使得他们的自我满足感不够。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色系开始变得复杂，如何命名和定义这些色系就需要一个妥善的方案。

    机车王接通了视频电话，年轻的研究人员第一次看到了机车王，很显然机车王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形象，不仅带着眼镜，而且可能化过妆，对此他们早已有思想准备，毕竟一个从不露面的老板，一定有他隐瞒身份的原因。但依然看得出，他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身上并没有太多商业人士的气息。

    “大家好，第一次见面哈。今天算是一个头脑风暴的会议，大家的疑虑老张和小张都电话里跟我说过，我们也不必老生常谈。直接这样，我们一个个轮流来，每一轮一个人只能提一个问题或给出一个自己的建议，多做几轮，直到大家基本没有疑问。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众人道。

    “好，现在开始。”

    “我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稳定的泥料工艺已经有很多，而投入生产的只有五个色系，为什么不能多投入一些呢？”

    “关于这个我有几方面，我有几个顾虑。一是我们的品牌刚刚建立，而且我们实际上牵涉到别人的蛋糕，如果我们咄咄逼人，一定会招到其他生产商连同商家的抵制，这种抵制不仅会是流通环节上的，还可能是舆论上的，比如，造谣说我们在泥料上欺骗人。对我而言，建立泥料的性能的量化标准，比多提供几种泥料要重要得多。另一方面，我们如何对新的泥料进行命名？如果我们对泥料的命名也是五花八门的话，那和先前手工作坊提供的泥料就没有区别，会让消费者无所适从。大家都知道，秦朝的律法非常完整和繁复，刘备打入咸阳的时候，废除秦律，只和当地约法三章，就保证了咸阳的安定。有时候简单比复杂要有效得多，特别是你的信用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时候，你搞得太复杂，别人搞不清，同时又会怀疑你的用意。再有一个方面，就是我们的产量还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在这个产量之下，分散产品线，效益会降低。”

    “如果我们的产量不够的话，能否提供我们的泥料给其他机车壶商家，甚至手工壶工堂？”

    “我们的泥料工艺，和我们的烧制工艺是结对存在的，提供泥料，也就要提供烧制工艺。这里有个知识产权问题。从推广廉价壶的角度看，让更多的生产者采用我们的泥料和烧制工艺是对市场有益的。但是，如何保证其他厂商不会用我们的泥料但不用我们的烧制工艺，造成对我们泥料的信誉损毁？怎么保证他们不偷窃我们的烧制工艺，比如在电窑中加个温度感应器把温度曲线拷贝下来，这可是大家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做出来的。一旦放开，怎么保证别人既不用我们的泥料也不用我们工艺但号称用我们的泥料用我们的工艺？这里有很多问题，紫砂界一直满地是坑，仿制作假是传统之一，也是习惯性的，某种程度上他们都已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了，行业内部已经达成默契。就像中国人用盗版软件看盗版电影，都不觉得什么错。所以，我们未来会作为泥料供应商的，但是，要把问题都考虑清楚以后。”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再继续开发新泥料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的确值得考虑。我们泥料开发的第一阶段，其实是泛目标的，也就是对各种条件排列组合做实验，在实验结果中获得惊喜。现在这个阶段应该过了，我们的研发应该针对需求。这需要你们去了解需求。举个例子，我们的泥料中没有蓝色。蓝色是三原色之一，缺了蓝色，很多颜色我们调配不出来，有了蓝色，我们能和黄色调配出绿色，还能调配很多新颜色。过去紫砂界也是一直没有原矿绿色的，于是他们采用了青花瓷所用的蓝色，也就是氧化钴，和泥料调制后烧出绿色。我们可以继续用氧化钴，然而，虽然我不认为化工料是种禁忌，但是市场上抨击化工料已经有很长的历史，目前我们只能尽量避开。我们如何用天然材料配出蓝色或绿色呢？你们知道绿柱石，是氧化铍结晶，天然宝石；你们也知道蓝宝石，氧化铝+钛+氧化铁三方结晶，也是天然宝石；你们还知道坦桑石，氢氧硅酸铝钙结晶，也是天然宝石。当然，这些都是结晶后的颜色，紫砂的结晶度不能太高，但给我们一种提示，实际上是有可能用天然材料烧制出蓝色和绿色的，这需要研发。另外的需求方面，我打算请几位思想开放的做壶老师过来，以绞泥、花器、装饰、雕塑为主，也包括光素器的老师，只要思想开放，让他们做新品，提要求，我们来解决。这样，你们会发现，你们手里所有的实验结果，都会是你们巨大的财富。你们不仅能够提供外山原矿的各种泥料，也能提供本山原矿的各种泥料。其实，对于手工壶而言，光素器和花器的融合是必然的，机车壶和传统装饰的融合，也是必然的。我能看到这一点，但实施过程中，我们必须走一步看一步。”

    “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我们能做什么呢？”

    “对于品牌保护，我们将推出商品认证系统，这个暂时保密。对于工艺方面，其实没有绝对的办法，我们打算把机车和电窑都做成一体的，其控制用一个控制模块来解决，也就是定义一种控制接口，插上我们的模块后，就按我们的程序来进行加工。但是你们也知道，凡是程序都是可以破解的，烧制工艺更加容易破解，就像我前面讲的，电窑里放个温度传感器就可以了。这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的供货足够便宜，而他们自己研发就会得不偿失。当然，对于个体手工业者来说，他们没有这个研发能力。另外一个方法是，我们不断淘汰自己，让别人永远跟着我们的脚步。这需要我们有足够的积累，一旦积累跟不上，被人替代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能描述一下未来我们的公司会变成怎样？”

    “市场一直在变化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我们应该是个轻资产的高科技公司，从目前紫砂市场整体几十亿的市场规模来看，重资产大工业是不合适的。我们主要会向生产厂家提供机车、电窑、工艺模块、以及周边设备与服务。我们会维持一个机车壶生产线，主要目的是为了新工艺新设计打样，同时为了抑制价格，以防购买我们技术的厂家唯利是图。我们会拥有一个泥料生产场很长的一段时间，主要为市场提供标准泥料，直到有一天泥料炼制百分之百自动化，从选料开始到成品泥料都自动化，这主要为了控制泥料质量和标准化，如果自动化能解决泥料质量的控制，我们则没有必要再生产泥料了。我们只做研发。要注意的是，我们的目标绝不是做一个垄断企业，我们的目标是让每一个工薪阶层有能力使用物美价廉的紫砂壶，让紫砂市场回归纯粹，而不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市场。同时，我们也要让传统手工业得到传承，我们不会去侵占传统手工业的市场，但这个市场需要是正规的，物有所值的，也就是如果手工业的产品如果在艺术上、质量上竞争不过机车壶，它们就该被淘汰。五位数以上的高端手工紫砂壶依然应该有其空间，但在这个空间中，只有那些玩得起的人在其中，就像古董市场一样，这个我们不管，也管不了。”

    “我没什么问题了，我非常期望和做壶老师的合作，想想就很带劲。”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到此为止？今天所谈内容，大家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别去乱传，你们会看到一些事情发生的。”机车王结束了会议。

    机车王随后打了个电话，

    “老张，我们目前生产的20BCI型紫砂壶目前总共多少个？”

    “哦，老板，曼生套装共100套。其他总共5种泥，12种壶型，每种壶型200个，共12000个。”

    “停止生产20BCI型，更新设备至V型机车，通知一下所有销售渠道，让他们在10月份以前全部出光，不出光的我们全部回收。10月份以后我们出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