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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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镇

    也许是由于机车王的出现,也许是由于好奇猫的博客,在初级紫砂爱好者中,居然火了一把机车壶,关于机车壶的讨论也开始多了起来,甚至在一些论坛上出现了机车壶的专门分支。

    “有谁上手过机车壶?”

    “谁没上过?第一次买壶哪有不吃药的?”

    “灌浆壶都上手过。”

    “机车王的壶究竟如何?”

    “看跟什么比,跟机车壶比,跟低端半手比,跟中端半手比,跟低端全手比。再下去不用比了,价格相差太远。”

    “跟机车壶也分低中高端,高端机车壶有很多手工成分,仿制半手,有的做得很不错的。”

    “也许那些就不是机车壶,高端的机车壶和半手,你分得清吗?”

    “还有点搪仿全手的,好像连很多壶手自己都分不清。”

    “机车王跟中低端机车壶比,秒杀。跟高端机车壶比,有时还不如,但性能价格比,还是秒杀。”

    “你所谓的高端机车壶,就是仿手工吧。”

    “其实要我说,机车王定义了机车壶的新指标,其实是不能跟手工壶放在一起比的。”

    “机车壶的指标是:1.规整,2.精致,3.干净,4.发色,5.透气性。还有补充吗?”

    “如果这么说,机车王在规整上,都是模具成型,可与任何半手相比;在精致上,机车王胜;3.在干净上,机车王胜;在发色上,各有千秋;在透气性上,差不多。”

    “手工壶还有两个指标,是机车王不能比的,一是本山原矿,二是装饰。”

    “还有一个指标更不能比:手工痕迹,嘿嘿。”

    “提个问题,假设机车王采用本山泥料,并且加入手工装饰,那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胜过手工壶。”

    “不是说本山泥料砂性太重,机车壶做不出来吗?”

    “做不出来是暂时的吧,总归能做出来。”

    “不值得吧,等于做高端机车壶了,泥料成本增加,而加装饰就是加人工,这样价格也上去了。”

    “+1”

    “那换句话说,高端机车王出来,我的意思是,本山料+装饰,价格比半手更便宜,但不会像现在便宜那么多,可能价格低个一半,那么你更青睐机车王还是半手?”

    “情感上我会买半手,但客观地说,可能觉得机车王更好。”

    “毕竟手工还是值钱的。”

    “那时候可能好坏主要取决于装饰了,对于泥料,以机车王的研发能力,相信用本山料,其性能也会超过其他家的本山料。”

    “其实机车王的曼生十八式套装就算是它的高端货了吧,至少有刻字。”

    “不算,十八式的泥料不是本山料。”

    “本山不本山很重要吗?关键还是看泥料的表现,机车王的泥料,在发色和透气性上,输给本山料吗?”

    “砂质感还是弱一些。”

    “个人喜欢,我就不喜欢低目的砂料,满脸麻皮的感觉。细腻挺好的,不影响透气性就好。”

    “有人买到曼生十八式吗?”

    “哪里买得到?”

    “有几家卖的,一出来就抢光。”

    “话说十八式三千六呢,不便宜啊,网上的才一千五。”

    “一千五的难看至极啊,没有一只壶挺括的,我怀疑是灌浆的,泥料绝对加化料,加玻璃水了。”

    “二十四只壶呢,每只一百五,并没有超出机车王壶的价格框架。”

    “十八式不是十八只吗?怎么会二十四只?”

    “因为有些壶名有不同的壶型,他们干脆都做了。”

    “十八式他们做了多少套啊?有听说吗?”

    “没听说,估计不到一百套,毕竟一百套也两千多只壶了。”

    “这不是限量吗?营销手段?”

    “他们自己没有宣传什么限量,说不定会追加数量。”

    “直播间说主要是对市场没把握,怕退货多,售后成本太高。”

    “那看起来机车王的利润真没多高。”

    “目前机车王退货多吗?”

    “我没退,才129一只,各方面表现都不错,谁退啊。”

    “我也没退,我打算收集机车王,出新款就买一个,其他壶收集起来没那个钱,这个可以。”

    “这倒是,一个高端壶能收集一百只机车王了,希望质量不下降。”

    “一年买一只新款,这个可以有,不伤身体。”

    “感觉你们在集邮。”

    “我觉得你们搞错了,买几十个大几千上万壶的是什么人?你们真以为他们是玩壶的?都是些生意人,是用来送客户的,玩壶只是顺便。129元的壶你好意思拿来送人?所以说,机车王的客户群和那些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不送人的,就别买那些大几千的。”

    。。。。。

    季行的会议结束了,黄维在前一天晚上到的慕尼黑,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这座历史名城,季行就让他退了房,然后驾车四个多小时,进入了捷克,来到了小镇克鲁姆洛夫。客栈是早定好的,69欧元,干净的小房间,黄维觉得很划算,比国内便宜。在镇上吃了顿晚餐,没啥东西,面包加汤和培根,算上小费每人吃了40欧元,黄维觉得太贵了。天黑得晚,夕阳把小镇的石子路映得金黄,小镇人不多,俩人散着步,临街的小店都已经关门了,有几家咖啡店和面包店还开着,毕竟还算是个旅游城市,不至于这个时分所有的店都打烊了。路上有一些当地的行人,季行会和他们说Hallo,黄维问他会不会德语,他说不会,只不过德语打招呼就是hallo,和英语差不多,很多地方的人都很和善,打声招呼不代表什么,只是表达自己的礼貌而已。

    这个小镇并不是很小,外围的一面是一个山谷,建有半个城堡,其实就是一道城墙,城墙里面是一条河流,在两个方向上包围着小镇,另一个方向则是一个山坡,山坡上是一片森林。即使普通人也能看出,这里其实是利用地形建立了防御系统。

    天色黑得很快,他们没有走多远,拐回到小镇中心的广场,俩人做在广州边的椅子上,看着天边泛着太阳余晖的火烧云。

    “今天一路上,你看到德国境内的农村,是不是很漂亮?他们每年都会装饰他们的房子,漆得五颜六色的,在碧绿的环境中,像世外桃源。”

    “嗯,的确非常美,给人的印象很深。一路上都是画。”黄维答道。

    “我很奇怪他们怎么肯花这么多钱干这个,中国的房子,一味的青砖绿瓦白墙,你觉得是不是因为缺钱?房子住进去后就很少再粉刷,然后称之为简约、素雅,如果你要粉刷出五颜六色来,倒让人觉得缺乏修养土包子了。捷克这边就差点,房子看上去旧。但旅游城市不同,这个小镇的房子就很美,主要是整个格局美。你觉得德国乡村美还是中国乡村美?哦,中国太大,就说江苏吧。”

    黄维皱了半天眉,才说道:“各有特色,德国的色彩艳丽,天空蓝,湖水干净,适合远眺。江南主要河流发达,有水就有灵气,各种桥很美,适合走进去体会。”

    季行点点头,没有吱声。静默着,似乎在体味这个小镇的气味,又像是在编织心中的一个故事。良久,他开始诉说,并没有看着黄维,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带我来的,那时最先到的是布达佩斯,然后一路玩过来,到克鲁姆洛夫的时候,已经下午挺晚的时候,我很累,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城堡,觉得那城墙背后一定很舒服,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我们进入城门,登上了城堡,就看到了小镇里面,一道河流环抱着,还有一段有落差,形成一个小瀑布,可以建一个磨坊。磨坊对西方人很重要,他们是吃面包的,需要把麦粒磨成粉。那尖顶的教堂很惹眼,很多栋房子的屋顶都是橘红色的,形成一块块的色块拼图,像一个童话世界。”

    “那时我很小,记得的东西不多,那天傍晚,也是吃完饭,我和我爸爸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那次我们是从布达佩斯过来的,我爸爸就在这张椅子上跟我讲匈牙利的主体民族马扎尔人,可能和秦汉的匈奴人的关系,讲匈奴人的故事,讲西罗马的破城,讲上帝之鞭阿提拉。阿提拉死后,匈奴王国立刻分崩瓦解,罗马人、西哥特人和日耳曼人,疯狂的屠杀他们、驱赶他们。阿提拉的儿子带着卫兵向东方的草原赶去,‘在风雨和黑暗中,匈奴人悲戚地祈祷,祈祷阿提拉的继承者能够带回东方的骑兵兄弟,回来拯救他们。’很美的语言是吗?这是我在读一根西方历史书时读到的。”

    “我们明天上午可以沿河走走,然后去城墙上,再到森林那边,那边有个花园。虽然有人打理,但是还是有点破败的,跟法国的那些皇家花园不能比。”

    黄维不知道为什么季行跟他讲这些,但是听听也是挺好的,反正出来散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完早饭,他们沿着小河走,看到了一个圣徒的雕像,黄维怎么就想起了济公。然后过了桥,到了墙根底下,又上了城堡。城堡上有介绍这个领地的贵族的历史,也有贵族家的族徽。城堡一面墙的装饰,是黑白颜色的色块,看上去很立体,季行说一定这个家族这时有点衰败,没有钱用石头装饰,就画了画,不过倒成了特色。

    城墙的两边,都有拱形窗,一边对外,一边对内,典型的防守设施。季行说,中国的城墙不开窗,都是城垛,这样会比较节约。然后城门里面还有瓮城,可以对攻破城墙的少数敌人进行截杀。这里没有瓮城,不过可以利用那条河做抵挡。中国的护城河建在城墙外,而这里墙内的这条河,成了天然的护城河。

    “从高处看看这个被河流环绕的小镇,不要错过细节,很美不是吗?”

    “前两年我有几个朋友结伴来欧洲,我推荐他们一定要到克鲁姆洛夫来。后来他们来了,说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漂亮。后来我知道,他们走得太急了,每个大城市都想去,每个免税商店也都想去,时间都花在了路上。”

    季行看着一排的拱形窗,突然沉默起来,黄维默默的看着,等他开口。

    “我来过这里之后,二十年之间有很多次做梦都梦见这里。人的梦很奇怪,有些地方你总是会梦到,还有一些地方其实你从没去过,但它很多次都会出现,好像继续着一个故事。上次我来这里时,看到一只乌鸦,从这边的拱形窗飞进来,又从另一边的拱形窗飞出去,难度很高是不是?我在梦里却好几次见到这个场景,后来我给这个情景起了个名字,叫穿越。”

    “穿越啊,实在是件难度很高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乌鸦就会折断翅膀。”季行嘎嘎地笑了起来,黄维听上去有点像乌鸦的叫声。

    “眼光穿过小镇往远处看,那里,森林的边上有个绿色的小丘。我曾经梦见过有敌人从外面进攻,男女老少守着这段城墙,我看到一个小孩,拉着他美丽的姐姐从河对面趟水过来,小孩突然脚下一滑,跌落水中,然后她的姐姐就在水里乱摸,把他抱了上来。我赶去岸边,伸手拉住那女孩的手,把她们拖上岸来,那女孩对着我笑了笑,说了句谢谢,然后抬起头来,我看到的是黑头发和黑眼睛,还有一对酒窝。然后我看到侯爵的旗帜就从那个小丘后面出现,然后看到了族徽,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伯爵儿子,他带来了援军,虽然人不多,但是是重甲军,趾高气昂,威风凛凛。欧洲中世纪的战争规模,相比中国的战争而言,都是小儿科,几百人就是大仗了。”

    黄俊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也许季行根本不需要他接话,但还是有点尴尬地回答道:“你的梦还真复杂,你的想象力也够丰富。”

    “嗯,想象力。现实生活永远没有想象中的世界美好。虽然,我的梦中被人追杀的情景更多,每次醒来都庆幸还好这只是个梦。但是,还是有些梦,美得让人难以忘怀,也许老了之后我会写一些童话故事,给成人看的童话故事。走吧,去花园那边看看。”季行带着黄维,慢慢走过这段城墙,向森林方向走去。

    “汉语森林,总给人一种很大一片的感觉,你看这里的森林,那几块,其实都不大。所以我都怀疑forest是否该翻译成森林。语言这东西很复杂,都有文化的背景在。我读到中文森林这个词,就是连绵的山,树木种类繁多,灌木丛生,然后是危险的地势,有山涧,有峡谷,有老虎,有蛇,有瘴气。而这里的森林,却总是不够大,都是丘陵,没有大山,树木种类也不多,一块一块的,感觉像打理过一样。但是他们的传说中森林也很可怕,主要是有幽灵和精灵。你看,那里那块这么小的森林,也有精灵吗?”季行自顾自话地说。

    黄维没吱声,他觉得季行在放飞自己的思维,他的话,好像是哲理,又好像是童话。他觉得有点不太理解季行是怎样一个人。原本,他认为他是一个充满理性的理科生,论事很有逻辑,能够抓住主要矛盾;然后他又觉得他像一个文科生,他对中国的历史和文学都耳熟能详侃侃而谈;昨天,他觉得他其实很西方,对西方历史的了解不亚于东方历史;现在,他又觉得他像个艺术生,充满着幻想,不放过任何在眼中掠过的东西,然后编织一段美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