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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红尘一场大梦

    栖云山脉中,有一巍峨山峰,名为灵阳峰。

    山峰之上,终年云雾缭绕,有紫气银霞,透过茫茫云海隐现珠宫贝阙、玉宇琼楼,一片仙意盎然,如画风光。

    此刻,灵阳峰山脚下,正人头攒动,众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听说了吗?咱们灵阳峰竟然有人以八十岁高龄逆天而行,成功筑基?!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说起来我还比他早几年进入宗门,不成想他却先我一步筑基,真是惭愧。”

    “你比他先入宗门?拉到吧!那人都八十岁了,你才多少岁!”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人虽入门比我晚,可他进入宗门时已经五十多岁了。”

    “什么?!五十?!那不是正好错过了筑基的黄金年龄。”

    “错过又如何,人家潜心修炼三十年,不还是筑基成功。”

    “嘶——此子竟恐怖如斯?!当真妖孽!”

    “他莫不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又或者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多少人服食天材地宝,走邪门外道仍不得筑基呢!我看你是单纯嫉妒了吧。”

    “当初他刚入宗门时也有不少人冷嘲热讽,甚至还有人杜撰了一本老爷爷修仙记,现在看来真是莫大讽刺啊。”

    “是啊,五十岁修仙,八十岁筑基,这份成就放眼南域近千年历史,屈指可数,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古籍。”

    纷扰人群中,嫉妒、羡慕、敬佩、感慨……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

    山腰一处僻静洞府内,任凭山脚如何喧嚣吵闹,此间一如既往的清雅幽静:一床,一桌,一茶壶,一对友人,促膝长谈。

    “哈哈哈!恭喜道友成功筑基!最近宗门内可全是有关你的传说啊!”一人披头散发,见好友递茶,双手接住,同时由衷地为对方道贺。

    对面老者须发皆白,闻言连连摆手,谦虚地说道:“欸,不过侥幸而已。此次破境凶险万分,我本来也不报太大希望的。”

    “侥幸?跟我你还用谦虚什么!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否?那时我便看出,你心志坚定,绝非池中之物。”

    “说起来还要承蒙你知遇之恩。”

    白发老者品一口手中清茶,放下茶杯,盯着眼前茶水,那丝丝缕缕热气如烟般缓缓升起,逐渐模糊眼前视线,随着杯中茶沫破碎,老者心中陈旧记忆涌现心间,思绪飘回往昔。

    世俗一昏暗地牢内,阴冷潮湿,腐臭无比。

    燃灯一盏,豆苗大小的火焰破开晦暗的光线,在漆黑的地牢内不断游走,直至一人近前停下。

    借着微弱的灯光,执灯者看清对方样貌,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千奇百怪数不胜数,身上更有数处脓疮,恶心至极,一身惨状触目惊心。

    “杜大人,这地牢里的生活可还滋润啊?”执灯者阴阳怪气,满是嘲讽。

    那人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费力地睁开双眼然后又无力地闭上,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吐出三个字:“狗奴才!”

    声音不大,但落入执灯者耳中却分外清晰,执灯者强忍怒意讥笑道:“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可那又如何呢?”

    他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杜姓男子胸脯,俯身在他耳边揶揄道:

    “你以为你是朝堂的清流、圣上的良助?你以为你是百姓眼中的清官、史书中的圣贤?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自己刚正不阿,却用同僚的腐败来衬托?你想文死谏,却置君父于杀清流之罪名?最可笑那帮愚民,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挂念你?不!他们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只需一点谣言舆论,他们便会忘记你的一切恩德,然后理直气壮地戳着你的脊梁骨咒骂你!”

    “你以为你的特立独行会流芳百世?哼!记住,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你想名传千古,我偏偏要让你遗臭万年!”

    “独自清流是吗?这便是下场——同僚排挤、君上嫌恶、民众唾弃,史书评之:欺世盗名!”

    地上那人的身躯开始扭动,执灯者急忙凑近,想听他愤怒,想看他崩溃,可回应执灯者的只有淡淡四个字:“那又如何?”

    平静的回答却让执灯者心中生出无边怒火——对方高尚而又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感到恶心!

    谁当初不想做个好人?

    可世道黑暗,国君昏聩,自己直言进谏换来的是什么?也是这座地牢,一盆凉水浇灭了他满腔热血,宫刑之后他便认清现实,去他的人民!去他的国家!他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他要报复这个扭曲的世界!

    就许你是清官、贤官、良官?我便是奸人、小人、恶人?

    想到这里他勃然大怒,狞笑道:“好!好!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执灯者言罢,扬起手中皮鞭愤愤抽去。

    地上那人眼见鞭影重重地砸在自己身上,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意识却逐渐模糊,昏迷前,他心中念着执灯者的那句话,不见棺材不落泪?那见到棺材他便会落泪吗?

    “啪!”

    男子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少年脸上,将熟睡的少年从睡梦中抽醒,少年茫然地睁开眼,见到怒气冲冲的父亲顿时睡意全无,意识清醒。

    “逆子!你又在偷懒!让你背的书背完了没有?!让你练的字练完了没有?!你如此懒惰,如何考取功名?!如何光宗耀祖?!你多大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子不由分说,对着少年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漫骂,少年委屈至极却又不敢吱声,泪水夺眶而出。

    “哭哭哭!就知道哭!唉!不成器的东西!”

    男子怒瞪了少年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拂袖转身离去,少年见状,心中委屈更加汹涌,但他想到父亲的呵斥,于是倔强地咬牙噙住泪水。

    ……

    “呜呜呜,孩儿今日明明提前完成功课了,可父亲看见我在睡觉,不问缘由地将我狠狠揍了一顿……”

    庭院内,少年将积蓄一天的冤屈一股脑地向祖母倾泻,老人将少年揽在怀中,静静聆听。

    “今日的事情不怪孙儿,孙儿做的没错,下次偷懒躲着点他便是了。”老人见少年哭诉完,开口安慰着。

    “孩儿不懂,孩儿三岁开始读书识字,书越读越多,可父亲从来没有对我满意过,父亲大人为什么看不到孩儿的努力呢?”

    少年抬着看着祖母,小脸上满是委屈与不解,老人见状像是半开玩笑地说道:“书读少了。”

    少年听后,脸上委屈更甚,嘟着嘴,赌气似地把脸别到一边,老人见此微微一笑,沉默片刻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读书是人天生的本能,一个人生下来就会读书。此书,非圣贤经典、纸上之书,而是生活感悟、世界之书。”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用感官去感受世界,到后来用思维和心智去觉知世界,人的一生都在品鉴世界之书,直至死亡合上书页,这便是人生。”

    “世界这本书不是一个人的书,是所有人乃至万物生灵的书,人有千人千面,书有万人万解,可你父亲他将书读得太死,换句话说就是太过固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所以才看不到别人的表现。”

    少年听后若有所思,坚定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不会成为父亲那样固执的人。”

    “不,祖母希望我的孙儿做一个比他父亲还要固执的人,做一个纯粹的‘犟种’。”

    老人摸着少年的头,这样说道:

    “世界这本书太厚、太大、太沉,人生苦短又精力有限,为什么要将‘书’读得太透彻呢?认准一个死理,宁死不回头,如此便可人生无悔、无愧一生。”

    “不对不对,古书中圣人有云:要格物致知,明达四通,晓万物,知应变。我们应该探究洞彻世间万物的原理,能够从天地万象中寻求变通合为己道。”

    “教我知识的夫子也说,读书不能囫囵吞枣,要潜心钻研,还要多看前人经注,从别人对书本的理解中收获更多的知识。”

    少年连连摆手,觉得祖母说的不对,想要纠正。

    “孙儿说的这些是圣人之道,读书之道,祖母教给你的是为人之道,人活得越透彻就越痛苦,单纯一点,认准一个死理,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做好自己就好。”

    “为人……不应该善良正直吗?”少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心中困惑。

    “孙儿,这并不冲突啊,你可以做一个善良的犟种,不管别人对你怎么样,你行善纯粹为了行善,不奢望善有善报,不图名也不图报,哪怕是身遭背叛也要将信念贯彻始终,绝不后悔,如此方能无愧一生。”

    许是累了,也可能是少年无法理解祖母的言语,面对老人的谆谆教导,少年在庭风吹拂中沉沉睡去。

    “哗!”

    一盆凉水浇在身上,冰凉刺骨,像无数细针一样扎在地上囚犯的身上,泼水之人手提一盏燃灯。

    醒来,又是那座昏暗地牢。

    “杜大人的嘴可真是硬啊。”

    执灯者也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在嘲讽。

    “为什么不试着求求我呢?只要你开口求我,我马上为你正名,那样你全族就不用流放,圣上重新启用你,百姓依旧爱戴你,可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我便折磨你,再治好你,永无休止!”

    “没用的,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不懂我,别白费力气了。”

    男子语气平淡,执灯者听后却神色癫狂,他指着男子怒骂道:

    “对!我们当然不是一路人!我是欺下瞒上、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你是清廉刚正、为国为民的杜清官!你多高尚啊,当然看不起我们这些世俗小人,不肯与我们同流合污,我们当然不是一路人了!”

    男子闻言轻声笑道:“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是为了名声。呵,我说了,你不懂我。”

    执灯者疯狂咆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男子迎上执灯者冰冷的目光,双眼中迸射出惊人的神采,声音微弱却自带庄严反倒显得铿锵有力,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我今日便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杜某行事,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果报,但为独善,不为曲悔。”

    “不见棺材不落泪?嘿!我杜灵均,见棺材不落泪,撞南墙不回头,遇黄河不死心,天生一犟种,宁死亦无悔!”

    此话一出,那盏燃灯突然焕然一新,火花摇曳,灯光莫名壮大数倍,将昏暗的空间照得透亮,地上的杜灵均借助灯光看清执灯之人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凡间苦海沉浮数十载,不过一场大梦,既心中早有觉悟,还不速速醒来!”

    此话落入耳中瞬间如雷炸响,黄钟大吕般令人振聋发聩,明晃晃的灯光刺入双目,青松子蓦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