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掩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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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生病

    何方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江雪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何大哥!”

    吓得何方手里的剪刀都抖了一下,他埋怨道,“你走路怎么都不带声的?”

    “嘻嘻”,江雪不好意思的傻笑,“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

    “你觉得翠柳是个什么样的人?”

    “翠柳……”何方回想了一下,“是个好姑娘。”

    “那你觉得她会不会看上大少爷那样的?”江雪小心翼翼的看何方的脸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柳儿怎么可能喜欢他那样的浪荡子,你从哪听来的?”

    何方很是愤怒,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不少。

    “小柳儿?”

    江雪好像是挖到了别的消息。

    “就是翠柳啊。”何方一脸坦然,你别扯开话题,“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看我不去砍了他。”

    江雪赶忙安抚,“何大哥,你别着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没人说翠柳的不是,我刚才不是去看大夫人给大少爷选丫鬟了吗,大家都说大少爷生的俊俏,不少丫鬟私下里芳心暗许呢,我只是好奇了些。”

    何方算是勉强放下了戒心,“你没事少听他们胡说,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

    “好好好,何大哥说的话我都记得,那我先去忙了。”

    翠柳已经身故的消息江雪没敢说,她怕说出口了何方第一个砍的是她。

    万一这消息是假的呢,对吧,希望翠柳吉人自有天相吧。

    大夫人挑挑拣拣好一会儿选中了个丫头,竟是三姨娘房里的,这三姨娘自进府以来就做小伏低,为的就是傍上大夫人这个倚靠,为了不落得二姨娘的那个下场,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敢有身孕,现如今老爷有了新欢,这府里更没她说话的份了,以后想诞下子嗣也难了,屋里的丫头能被大夫人选上,可把她给乐坏了,要是她把大少爷给伺候好了,自己的日子许是还有个转机。

    三姨娘和二姨娘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二人的性子一曲一直,二姨娘仗着自己有子嗣傍身不愿事事顺着大夫人,她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三姨娘则是早早听闻大夫人心狠毒辣,为了保命事事恭维着。

    在周老爷眼里,这嫡庶尊卑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再加上这林夫人的娘家是个不好惹的,这后宅之事他也不好出面,就放手交给了大夫人,自己全当没看见,就连这二姨娘的丧事都是草草了事,怪不得二少爷不愿与他多来往。

    这既然选出了个结果,人群自然也就散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留下这位被选中的,受大夫人教诲。

    大夫人给她起名为月白,要伺候大少爷就要一切从头开始,这月白之名就是要时刻提醒着她摒弃自己原先在三姨娘那的种种,全心全意的服侍大少爷。

    月白领了穿戴,告完谢,就下去准备了,这被大夫人选中也算是她的福气,来府中没多久就脱离了末等丫鬟都队伍,连月银都翻了好几番,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有银子傍身才是最安稳的。

    月白洗漱穿戴好,就去了大少爷房里,大夫人也算是用了心思的,寻常丫鬟不论等级穿的都是交领襦裙,大夫人给月白准备的是少有的齐胸襦裙,虽为二等丫鬟的淡黄色,但也是顶顶特别的。

    月白到时大少爷正在看话本,大少爷最喜欢是那些修真侠士大杀四方的本子,看起来那叫一个爽快。

    月白正想开口,就被乘风拦了下来,“少爷看书时不能打搅。”

    月白只得闭嘴,在旁边干等。

    等啊等,等到烛火都燃了大半,大少爷终于看完了,抬头撞上了月白的目光,心想:她怎么还不走?

    大少爷准备就寝了,大喊一声,“乘风。”

    乘风立马上前给主子宽衣。

    月白见状开口,“大少爷,不如由奴婢来……”

    没等月白说完,大少爷就讲她打断了,“今日我累了,你先回去。”

    “可……大夫人她。”月白也是心有顾忌的,要是大夫人知道她差事办的不好,指不定怎么罚她呢。

    “我娘那边有我顶着,你只管回去就是了,在我这里就要听我的,你要是事事以我娘为尊,那你倒不如去我娘那儿服侍吧。”

    月白连忙下跪,“奴婢是万万不敢的,既然奴婢现在是大少爷房里的人,自然是事事都听大少爷吩咐的。”

    “你明白就好,下去吧。”

    “是。”

    等月白掩上了门,周然才松了一口气,“乘风,我刚才演的像不像?”

    乘风恭维道:“像,真是像极了,活脱脱一个冷面无情大少爷,真叫外人一点都看不出。”

    ……

    戌时已过半,二少爷仍不见睡意,江雪自然也是不能睡的,在一旁站着哈欠不断。

    二少爷端坐在书桌旁,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原本稚嫩的脸上有了阴影的作用显得有些凌厉。

    今日江雪与何方在院中的话他可是全数听到了,原本翠柳的事他只当过去了,如今谣言肆虐,可毁的是他的名声,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面前的书翻了又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江雪不知何时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活似小鸡啄米。

    “咳。”二少爷假咳一声。

    江雪没什么反应。

    “江雪!”

    “啊?”睡梦中的江雪猛地睁开眼,在四周寻找着二少爷的存在。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江雪走出门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这一觉虽短,却十分的沉。

    何方在门前守着,也睡着了。

    江雪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二少爷院里伺候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没有别的丫鬟和自己同住,就是舒服。

    已经很晚了,江雪沾床就睡,看这嘴角的微笑,似乎是做了个好梦。

    新来的四姨娘很是不安分,与刚到周府时那副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趁着老爷不在,她竟然与大夫人争吵了起来。

    事情还得源于今早的请安,四姨娘敬茶时竟然洒到了大夫人衣服上,这大夫人哪里忍得了,直接破口大骂她没教养,连杯茶都端不稳。

    四姨娘也是个不服气的,“不过是一杯茶而已,我再敬一次不就是了,大夫人何必出口刁难,我这刚刚入府,还有许多的不熟悉,大夫人这般对我,可是对我入府一事有所不满?”

    好一个祸峰逆转,大夫人自然是不满,可怎么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不是你敬茶有错在先!难不成这打翻了茶倒是怪我了?”

    “妾身自然是没有怪大夫人的道理,这个家里您才是夫人,哪有我怪您的道理,都是妾身的不是。四姨娘哭哭啼啼的,好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三姨娘见状赶忙上前劝和,可这针锋相对的两人没有一个愿意听她的。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实实的落在了四姨娘的脸上,刚才兴许是装哭,这下可彻底成真的了,珍珠大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知道后院起火急匆匆赶回家的周老爷正巧瞧见这一幕,“雪梅!”

    这一巴掌可把他心疼坏了,怀里抱着哭成泪人的四姨娘,周老爷本想指责自己的夫人,一想到她势大的娘家,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带着四姨娘离开了。

    这一举动和当众打大夫人的脸没什么区别。

    见证这一过程的下人,不少都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个家怕是要生变。

    这件事传到江雪耳朵里已经是几天后了,听别人讲的远没有现场见到的震撼,不过谅她江雪再愚钝也能感觉得到,四姨娘这等人物进来以后,这周府怕是没几天平静日子了。

    这不,四姨娘喜宴那日,大夫人非说自己头痛难耐,硬是要月红将周老爷叫了去,月红也是个有本事的,将忙着推杯换盏的周老爷叫到宾客看不见的地方,噗通,就直接跪下了。

    “老爷,您快去看看大夫人吧,奴婢晓得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不该来打搅,可大夫人她这会儿难受的紧,大夫来瞧过了,说是生大少爷落下的病根,治不好了。”月红一边说,一边抹泪。

    她这一跪把周老爷的酒醉赶跑了不少,着急忙慌的丢下宾客就跟着她去了。

    大夫人也不耍横了,不知是跟谁学的,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周老爷,“老爷,您可算来了。”

    周老爷也是个念旧情的,年轻时他也是中意过大夫人的,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夫人,你且好好养着,身子要紧,我去外头招呼完宾客,再来看你,不能对外失了咱们周家的礼数。”

    按规矩,喜宴当日,新娘子是不能露面的,周老爷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四姨娘现下正在周家住着,也免去了接亲和拜堂,四姨娘盖着盖头在房中左等右等,直到外头宾客散去安静了下来都没能盼来周老爷,她和大夫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江雪那日很是开心,主子有喜事,当下人的自然也能沾点好处,她和何方头一次没有因为抢肉吃拌嘴。

    二少爷兴致不高,向来不喝酒的他破天荒的叫何方去厨房给他寻了壶酒回来。

    何方也觉得纳闷,“这少爷是怎么了呢?”

    二少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杯接一杯的灌。

    少顷,二少爷望着月亮出神,眼泪无声的掠过他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又滴落在地,微风吹过,泪痕竟有些凉凉的。

    估计是怕江雪何方二人发觉,二少爷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过了一会儿,江雪见二少爷没了动静,还以为他睡着了,便前去叫他,“二少爷,外边天凉,奴婢扶您回屋吧。”

    二少爷甩开她的手,孩子般任性的说:“我不要回屋,我要找我娘。”

    江雪这下可没了辙,她连自己的娘都没见过,上哪找二少爷的娘去,她真想和二少爷排排坐,一起哭,她不找娘,找师傅。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最后江雪求助何方把二少爷架进去,又给他宽了衣,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江雪本以为伺候完,可以自由了,转身离开的时候二少爷突然拉住她的手,“娘,不要走!”

    这便宜可不是江雪要占的。

    江雪向何方使眼色求救,这次何方居然无动于衷,留给江雪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自己松快去了。

    江雪没办法,趴在二少爷床边将就了一晚。

    这一睡不当紧,第二天一早江雪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全占了,头还有点晕乎,走起路来像那瘸了腿的老大爷,还好二少爷和何方都在睡觉,没人看到这一幕。

    江雪大概率是生病了,回到自己房中一觉睡到了中午。

    二少爷起来跟没事人似的,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二少爷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二少爷。

    何方干活时找不到江雪,跑到二少爷房里找去了,可二少爷房里只有二少爷,没有江雪,两人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二少爷问他:“何事?”

    何方不好明说,毕竟昨天二少爷出了丑。

    “奴才来看看您需不需要什么。”

    “没什么需要的,你先下去吧。”

    “是。”

    二少爷觉得今天何方有点怪。

    怪殷勤的。

    莫不是被江雪给带坏了?

    何方本以为江雪躲哪偷懒去了,却找遍整个院子也没找见江雪,最后才想起去江雪的房间看看。

    江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这时候何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伸手去试了试她的额头,发现烫的可怕,赶忙去找二少爷。

    “二少爷,江雪她额头热的很,怕是生病了,到现在还没起来。”

    二少爷起身跟着何方去了江雪房间,看着是有些不对劲。

    “你去请大夫来”,二少爷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刚出门的何方又叫了回来,“你就说我病了要请大夫。”

    府里可没有专门给丫鬟请大夫的习惯,二少爷这么做是好的,免得江雪醒来成了众矢之的。

    何方去请大夫,这院子里也没了别的能伺候的人,二少爷亲自上阵去打了盆热水给江雪热敷。

    江雪醒来估计又要被感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