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慕修明笑着说，“愿闻其详！”

    “你先前说，我还有四十多天的命，对不对？”梁小剑问道。

    “这要看百色琉璃幻化的情况，可能会更短，但不会更长。”慕修明说道。

    梁小剑听到这里，心中微颤了一下，毕竟是在说自己的生死，他还做不到完全置身事外的境界。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问道：“为何会更短？”

    慕修明走上前来，梁小剑看到，他几乎是漂浮在空中的，海浪并没有打在他的鞋子上。

    “我说过了，距离道正明王殿下出关还有四十多天的时间。在殿下出关之前，如果你体内的百色琉璃幻化成型，那我自然就要取走了。如果在那之前，百色琉璃尚未幻化成型，那我也是要带你去冥界的。”慕修明顿了顿说，“凡人是不能以活着的状态去冥界的，所以……”

    梁小剑点点头，他大体上已经猜到了。

    “就算我还有四十多天的命吧……”梁小剑继续说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或者说，是个保证。”

    “请说！”

    “我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很多人……”

    梁小剑想到，如果那邵武侯卢广发动叛乱，那可就不是一两个村子，几千人的性命问题了。而是天下，无数城池村镇生灵涂炭，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弃尸荒野……

    “人的命，自有天数。万物生灵，都逃脱不了六道轮回，你何必执念这世间之事呢。”慕修明缓缓地说着，“说起来，就算你做了什么，这些人可能现在不会死去、当下不会死去；但是，他们总有一天都会死去，总有一天都会进入轮回的‘道’之中，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妈的，跟你这不是人的，就是讲不通……”梁小剑嘴里自己嘀咕了一句。

    “呵呵……我劝你还是在这渔村，好好休息。也许，在此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还能悟出什么道来。”慕修明并不生气。

    “那我换个说法，不是保证，还是交易！”梁小剑脑子转了一下，继续说道，“原先我是想，跟你做个保证，让我去把我要做的事情做了，我保证在做完之后，还回到这里，不乱跑。那既然你不同意，我就只能换成‘交易’了！”

    “保证又如何，交易又是如何？”慕修明不解地问道。

    “保证，就是我们以诚信相对……”梁小剑笑着说道，“而交易，就是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在你不在意的时候，在百色琉璃尚未幻化之时，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这样，据我所知，这百色琉璃会消散去别处。恐怕，在接下来的四十多天里，你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再次找到它！我拿我不会提前自杀为筹码，跟你交易！”

    “哈哈哈……”慕修明大笑一声，“你个小子，这不是交易，这分明就是威胁、要挟！”

    “随你怎么说吧！”梁小剑不屑道，“成交么？”

    慕修明微微抬起手，梁小剑脚下的细沙，竟然开始移动了起来。

    梁小剑一惊，往后退了几步，那脚下的细沙就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脚踝，爬了上来，很快，就将梁小剑包裹住，只留下了一对眼睛、鼻子和嘴巴，其他部位全都像是木乃伊一般，被海滩上的细沙给包裹住了。

    梁小剑在其中，一动都不能动。

    “你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你说，你还有什么筹码呢？”慕修明笑着问道。

    “我……”梁小剑挣脱了一下，“我不吃不喝！”

    “我自会有办法，让你又吃又喝！”慕修明继续笑着说道。

    “我……”梁小剑气恼着，想奋力挣脱，但依旧纹丝不动。

    “别逞强了，作为一个凡人，你没有什么跟我谈判交易的筹码……”慕修明说着，转过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突然，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知道，那不是来自于梁小剑，而是来自于梁小剑体内的百色琉璃。

    慕修明感觉到，那百色琉璃，像是一个巨人，从睡梦中醒来一般。

    那股能量，在梁小剑体内酝酿着。随着他越来越想挣脱那细沙的包裹，他体内在高速运转着一种，让慕修明都为之惧怕的力量。

    “别闹了！”慕修明手一抬，包裹着梁小剑的细沙，散落在了地上。

    梁小剑一下子挣脱了出来，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慕修明是故意为梁小剑解开法术的。

    因为，如果梁小剑再用力挣脱下去，不仅他这点细沙的法术，困不住梁小剑，还会造成他无法预计的，某种力量的爆发。

    他自己解除法术，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不能让梁小剑知道，他自己有这样的力量。他不能让梁小剑体内的那股力量，觉醒。

    “我考虑一下！”慕修明说着，走向远方，不，应该说是飘向远方。

    梁小剑双手撑在沙滩上，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他不是因为被细沙包裹而喘不过气来，而是因为体内突然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抵着自己的心肺，让自己喘不过气起来。

    缓了好一会，梁小剑才慢慢站起来。

    “我考虑一下……”

    梁小剑琢磨着慕修明的这句话，心里想着，那就是有机会了！

    夜空中，有海鸥的叫声。

    不远处的沙滩上，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只长腿的海鸟，在沙滩上悠闲地踱着步。

    梁小剑转身往兴全村看去，此时兴全村的灯火已经灭了不少了，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了。

    夜深人静时，他的内心又更加地平静了。

    自己还有四十多天的命，这说起来，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早就已经哭天抢地，全身瘫软，不能自已了。

    可此时的梁小剑，在和慕修明讨价还价，谈论保证还是交易的时候，却是这么地平静。

    他自省着，这是为何呢？

    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有什么留恋了吧……

    梁小剑，打小就是个孤儿。

    被怀仁道长救了以后，送到了山上打杂。

    他心中唯一有的就是那个江湖梦。

    而这个江湖梦，在葬剑大会上，已经基本实现了。

    虽然那场最终的决胜之战，没有进行。

    可能，他不会再有这样一个机会了吧。

    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遗憾了。

    对于梁小剑来说，他的江湖已经结束了，他的江湖梦已经圆满了。

    而亲情……

    方才月儿问到他，家里还有什么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的苍凉。

    飘飘妹妹有了大师兄虞子冲；花语姐姐和唐先生郎才女貌。自家的姐姐和妹妹，都有了归宿。

    而自己……蓝羽菱……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她，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面对她……

    拜剑山庄的荣华富贵、乘龙快婿……这些，比起他的江湖梦，还要虚幻，不真实，甚至是，虚伪！

    他还能面对蓝羽菱么？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问她，蓝莫河的这些算计，她是否知道。

    他没有勇气去问……

    去想这些做什么呢？

    四十多天之后，一切此生的烦恼，就将烟消云散，一了百了了……

    明天再去拱一拱那慕修明，一定要把这《落花温酒帖》，给送出去！

    梁小剑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