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虞暗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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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纨绔子弟

    方浣反应及时,身子后倾,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同时,他的手掌猛地拍向了腰间悬挂的朱玉葫芦,“三五。”

    两柄宝剑抖动剑身,前后从葫芦中闪出。一出法器,没有半分犹豫,对着庞律便是挑刺。

    庞律与那两剑斗了四个回合,来了兴致,同样,兵刃脱手如长虹一般,挡住了宝剑的进攻。他缓缓向着少年走去,口中念念有词,“三五斩邪剑,你姓张?”

    方浣自知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如同猫见老鼠般嗖的一下钻进了蜿蜒曲折的巷子。

    庞律很是病态的露出了嘴中的牙齿,喃喃道:“猫戏老鼠,我最爱玩了。”

    另一边,华服剑客脚步轻盈,宛若游龙。足过之处,没踏出丁点尘埃。单论身法而言,已是世间罕见。

    他一个闪身来到挂须汉子面前,就好像有血海深仇一般,毫不犹豫,拔剑而出。宋希抟左手凝聚罡炁以一招游龙归海,直取卞炀咽喉。

    宋希抟同剑冢二人境界相当,即便打不过天子剑,自己要是想跑。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追的上。

    但少年只是寻常的二品玄黄境,哪来的手段,可以逃脱剑冢近百年公认的天才。他这一记招式,三分实,七分虚。为的是逼退卞炀,自己好抽身前去营救。

    让宋希抟没想到的是,卞炀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或是自视身法高超。躲都不躲,诡异身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拳递出。宋希抟不恋战,卞炀可是下了死手的。

    拳风炁势高涨,强悍至极。这一击下,使底下土壤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宋希抟不敢托大,行气运动,周身被先天炁所包裹。并不畏惧,一记包含玄黄炁的劈掌似弯刀斩首,刷的一声,横批过去。一品太玄所含的先天炁不是那么好接的,卞炀知其利害,不愿硬接,脚跟发力,丢掉手中宝剑,一个空翻躲了过去。

    虽说没打到卞炀,但误打误撞让卞炀丢掉了手中的赤霄。宋希抟有了前去营救少年的时间,他大喝一声,“湖光。”腰间悬挂的葫芦瓶口大开,数道寒光闪过。一柄柄飞剑自内而出,直取卞炀项上人头。

    华服剑客嘴角上扬,十分瞧不上汉子这粗鄙手段,身子后撤的同时还不忘讥讽,“怎么想的?跟我比剑呢。”当卞炀说到“呢”这个字眼的时候,悬在半空的赤金宝剑,调转剑身,直直的冲了过去。

    湖光的剑影似乎有思维一般,见主有难,赶忙绕过卞炀,叮的一声,弹开了赤霄。两把宝剑顺势回到了各自主人的手中。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卞炀快步上前一拳打在了宋希抟的后背。同时,巷子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宋希抟一口鲜血喷出,眼中浮现怒色,一记炁掌打向后方,真炁外泄,即便宋希抟有意收手,却还是打穿了两个巷子。

    “庞律,欺负一个刚入二品的小孩有些不合规矩吧。你们就不怕玉公子怪罪吗!”

    卞炀从宋希抟前方出现,宝剑剑身逐渐冒出金光,“大盈先生,想的倒是蛮多的。你猜猜,在玉公子来临之际,你们二人能不能去西天见如来佛祖。”

    话音未落,又一声惨叫传出,庞律抓着少年的后颈,拖着他从小巷中走了出来。似烂泥一般的少年双眸涣散,雪白的衣衫也已然成了血色。

    宋希抟瞥了过去,只见少年胸口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水。

    “你们太过分了。”宋希抟周身气流涌动,眼神凶狠,没有任何弯弯绕,迈着大步向庞律走了过去。眼见挂须汉子不惜破坏小镇规矩也要同自己搏杀。

    庞律赶忙开口道,“卞炀,看他妈什么呢?动手啊。”

    “我看谁敢?”浑厚的嗓音从远方传来,三人相视望去,一道极为壮硕的身影正屹立在院墙之上。

    卞炀见到来人,瞬剑归鞘,抬手抱拳道:“曲前辈,也要插手?”

    曲椩目不斜视,似乎没给剑客面子,他伸手指向方浣,“你们两派争斗,要杀要剐,我管不着。”

    “但是龙虎山这个,不能死在小镇。”

    曲椩话语掷地有声,卞炀望向庞律。后者眼神阴狠,心中暗自盘算利害。最终不卑不亢的来了句,“曲前辈,这小子能走,姓宋的,可走不了。”

    宋希抟冷哼一声,“哼,我还怕你二人不成。要不是怕坏了玉公子的规矩。老子早就将你二人镇杀了。有本事,等出了城门,咱们手底下见分晓。”

    庞律扭了扭头上斗笠,一把将手中的少年丢到了宋希抟的脚下。

    “大盈先生也算的上道盟翘首,不至于言而无信。”

    宋希抟并未理会,俯身从葫芦中倒出来两粒丹药,喂到了少年口中。

    江夫子的住宅同小镇中普通居民一般无二,院内种有与姜嬴院中相同的枇杷树,弯着腰,甚是别扭。

    姜嬴走到门前,正了正衣冠,扣动了门上的铜环。三声过后,少年道:“夫子,您在家吗?”

    院内静默无声,姜嬴在这可不能像在萧广淳那里一样。他心里还是十分敬畏这个满腹经纶的大先生。过了半晌,这才又伸手轻叩铜环。

    “夫子,您在家吗?”

    “姜嬴,你在这干嘛呢?”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后方传出,姜嬴听出了来人正是萧麓。

    “我要给先生送书,你这是?”

    少女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项上戴着东海悬霄玉,身上穿着百蝶穿花大红云缎裳,外罩石青银鼠褂。她莞尔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我跟你一路了。我听伯伯说,江夫子出了远门,要过一段时日才能回来呢。”

    说完又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姜嬴,你这两行泪痣真是越瞧越俊俏。”

    姜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黛瑶,你今日无事吗?”

    萧麓温婉美丽的五官不同于往常的温柔,像小鹿一般,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活泼可爱,“我今日还要寻你,让你继续给我讲江夫子口中的大道理呢。”

    小镇中女性是不允许学习圣人道的,无论是腰缠万贯的富家翁,还是身居要职的大魏官员,这一条就是死命令。

    姜嬴与萧麓算不上两小无猜,但双方也早已互生情愫。少女扭捏着身姿来到姜嬴身边,牵住了少年的右手,“那我们一会还去故棠楼?”

    姜嬴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小镇最近不太安生,不如你跟我回家吧。正好我师父也出远门了。”

    不去故棠楼原因有二,一来,酒楼的消费太高了,每次都让少女出钱,他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他脑中一直记着那个腰配绣剑的斗笠汉子,他有些害怕。

    少女羞赧,“恶狠狠”的瞪了姜嬴一眼,抬起粉拳打在了少年的胸口,没了平时端庄淑女的姿态,“死样,咱们可说好了。你手脚干净点。”

    姜嬴大大咧咧的揽住了少女的腰窝,“放心好了,瞧见我额间的守宫砂没,我是有贼心没贼胆。有贼胆没实力啊。”

    萧麓有些震惊,收起了玩闹之色,“真的假的,姜嬴你可别吓唬我。”

    少女的担心并无道理,一个道士若是印上守宫,这辈子多半是只能走斩情静心的路线。她这个年岁再加上是庶出,假以时日肯定会沦为世族联姻的政治工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麓一介女流,还真应付不来。

    “放心好了。逗你的,我现在已经能行气自如了。你再等我两年,我沙场立功。回来就娶你。”

    “你要娶谁啊?”一声慵懒的嗓音打破了姜嬴二人的甜蜜。

    姜嬴抬首而望,迎面走来一位很是富态的少年。那人眼睛很大,看不到下巴。穿着华丽,近乎奢靡。

    姜嬴想要松手,少女却是牢牢握住。他不想惹事,笑道:“陆少爷,您这是?”

    陆蜋面色不悦,上前推搡少年,“姜嬴,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你有那个底蕴,同世家联姻吗?”

    姜嬴收敛笑容,“陆蜋,你别没事找事啊。你不是有婚约了嘛。”少年还以为面前的阔少爷是见色起意,丝毫没看出胖小子眼中的怒色。

    陆蜋十分厌恶少年,只因那年,他们欺负陈惶的时候,少年路见不平也跟着动了手,他额头上的一道疤痕,便是姜嬴所致。自己的叔父因为信仰道教,并未深究。只是赔了些许银两就不了了之。可这些钱财对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来说,很重要吗?找回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玩应还不是本少爷一句话的事,再说了,我们赵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问问你的萧妹妹敢不坐吗?”

    见到主子措辞严厉,他身后的扈从齐齐向前迈了一步。

    “陆公子,我好歹也是萧家的人,有我在这,你敢动他,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萧麓,你别以为仗着几分姿色,就在老子面前装大头蒜。家父官职五品!要是萧嬛在这,老子还能有几分忌讳,你嘛,狗屁不是,给我上。”

    扈从们打心里也不愿意出手伤人,特别是门阀世家的孩子。今日发生口角,明日说不上又好的像一个人了。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自己要是不上,回去后,指不定这变态的少爷会怎么折磨自己。想到此处,这群人壮着的胆子,齐齐向姜嬴二人走来。

    “萧小姐,你要是还不走,就别怪弟兄们。”为首的一名鹰犬说道。

    少女面色坚毅,伸开双手,默不作声。

    姜嬴心中亦是煎熬,他要是今日出手的话,那位大魏的隐官大人肯定会废了自己的一身修为,真要是那样,自己又哪来的底气光耀门楣,又有何筹码娶少女为妻。

    但眼见陆蜋的扈从已经到了少女眼前,姜嬴心一横,拉回少女,一脚踹出。走在最前头的倒霉蛋,直接被姜嬴踹飞了。他的飞出的轨迹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砸在了陆蜋的身上。

    “他奶奶的,都给我上。”

    主子受伤,这帮人如果还是犹犹豫豫的,那可真就要倒大霉了。这群鹰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出拳头便往少年头上招呼。

    姜嬴收着手,和他们打成一团。

    “住手,在夫子家附近动手,成何体统。”

    姜嬴回身一望,一个面容俊美的公子哥,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出来。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白日宣淫的苏少爷。

    苏祁出门讲究排场,鹰犬扈从数不胜数,以合围之势,把姜嬴和陆蜋团团围住。

    “苏哥哥,姜嬴是为了我才能手的。”萧麓听说过苏祁的行为作风,这家伙不仅邪淫,还有几分嗜血的癖好。常常买回奴隶,让其与野兽搏斗。

    苏祁冲着少女笑了笑,并未继续理睬,拨开了身旁的扈从,走到了近前,冲着姜嬴说道:“你动手了?”

    姜嬴目光灼灼,有些不耐烦,“苏公子,什么意思。”

    看见陆蜋的半边脸肿的像猪头一般,苏祁笑出了声。

    “哈哈,行了,都给我个面子,这事就算了。”

    陆蜋被姜嬴打了一个嘴巴,有些不服气道:“苏祁,你小子什么时候和姜嬴尿到一壶去了,就这么让他走了,本少的面子往哪搁。”看着苏祁面色不善,他语气越说越没底气,后面那些污言秽语收回到了腹中。

    “这就对了嘛,姜嬴,你欠我个人情啊。”

    “那我谢谢苏大少。”说罢,姜嬴瞪了一眼陆蜋,牵着少女走了出去。

    苏祁心情很好,凑到了陆蜋的耳边,“行了,陆胖子,有人收拾他。”

    到了故棠楼,少女又回到了平日里腼腆的模样,她伸手给对面的少年夹了一块鱼肉。

    “黛瑶,还是让你破费了。”

    萧麓甜甜一笑,撂下筷子,“你这小子不会跑啊。别看陆蜋嘴上说的挺厉害,他还真不敢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我从小就这么厉害。”他心不在焉的回复道,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并未运气的手脚,是否会引起那位隐官大人的注意。

    少女知道姜嬴有秘密,很是懂事的并未询问下去。脑中却浮现了那年陈惶与陆蜋约架之时,要是李元昱没有前来,他们两个不知道会陆蜋他们打成什么样呢。

    “上回讲到那里来着。”姜嬴吃完了饭食,起身坐到了萧麓的身边。

    “.......”

    天色渐暗,姜嬴辞别少女,独自走回家中。刚到小巷,姜嬴就看见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撞破了自家的院门,他怀疑是小镇飞檐走壁的蟊贼,稳住脚步,缓慢靠近。待到近前,姜嬴定睛一看。

    上午,还同自己侃侃而谈的少年方浣,此刻正蜷缩身躯,浑身血渍,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