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黑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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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最后的旅程(二)

    借着这次机会一路上大伙欣赏到了之前不曾见识过的自然风光与山河壮丽,当他们远离城镇的喧嚣后,放眼望去,处处都是风景如画,树木与河流、高山与平原。金黄中夹杂着大片的红枫,走在落叶缤纷的小道上,耳边尽是鸟语欢歌,就像是行走在一副画卷里,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让人心灵空净。如果不是时不时的一阵阵难过从心底涌上心头,辛蕾觉得他们就是行走在尘世中的神仙,无忧无虑。灌木矮丛中不时还能看到奔跳的野兔同松鼠,羊群在山坡上同树林间穿梭,牛群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每经过一个乡村时都能看到如房子般大小的干草跺,农民丰收的场景处处可见。晚上躺在还带着阳光味道的干草上,枕着满天的繁星入梦,梦里一切如常,他们还是他们,只是梦醒后的巨大落差总能让她心中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开来。

    进入德龙省境内后,几人渐渐感觉到这里的城镇充斥着一种压抑与紧张的气氛,打探后得知这里最近刚发生了一场教士与农民之间的利益冲突,起因是教会征收的什一税过高,来自不同地方的农民都聚拢到城区主教堂,进行抗议。新征收的什一税占到收入的近五成,原本几年前的克雷西战役失败后那时国王便提高了征收的捐税比例,加上半年多的瘟疫导致生活成本增加,使得许多农民的生存状况已经很恶劣,而提高的什一税则直接让大家暴发。他们愤怒地控诉教士们不事生产却能拥有无数的田地同牛羊群,同时也控诉政府同贵族们横征暴敛,这些人敛财手段多样化、重复化。很多农民长期处于贫困状态,他们一年到头不停地辛苦劳作到最后却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还要到欠一大笔的税款。他们要求教会同政府不但不能增加收税收且还要减少税收,以便他们能渡过这段艰难时期。

    但这一场抗议对于长期处于权力顶端的教会来说无疑是一次打脸行动,他们不能接受也不准备接受教会的地位在世人心中出现一丝一豪的质疑,否则这种现像将会变本加厉。最后的结果就是教会同贵族派来了骑士军队暴力镇压反抗者们,这一流血事件直接导致当场六人死亡,另有十多名带头人员以煽动暴乱罪同亵渎上帝的异教徒身份被抓进监狱接受上帝的审判——火刑。

    他们一行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来到了城里,当时审判现场挤满了人群,但却鸦雀无声,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反抗者被活活烧死,他们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广场上空,久久回荡在人们的耳边。这是辛蕾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残暴刑罚,她仿佛这时才明白她是处于一个怎样的世界,那是一个黑暗腐朽的时期,教会轻意就能以不同的理由随意处罚治下的人民,贵族在教会眼中也只是他们敛财的对象而已。最后教会高层为了安抚农民同意暂时不提高税收,虽然未能完全满足众人的诉求,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仍算是一个不失为胜利的结果。随后围绕在城市上空紧张的气氛开始慢慢消褪,但此事对大众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人们对教会的态度有了较大的改观。

    此时四人在城里已经足足停留了六天,因为此次事件城里的管理同检查变得更加严紧,尤其是对所有外来者都要求特别检查他们的停留地点同原因。他们一行人由于身份特殊且辛蕾还是外国人,出城时被穿着锁子甲的大兵按异教徒身份扣下并看管了起来,当时萨木尔的两个仆人一看事情不对连忙躲开了,所以只有俩人被带走。那是一间昏暗的大牢房,里面已有一大群各种犯人等待进一步审问,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霉味尿骚味,薰得她差点闭过气去。等适应了这里的空气后,她苦笑着对萨木尔说:“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牢呢。”

    后者紧靠着她坐在一边,尽量把其他犯人与辛蕾隔离开来,他亦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希望我们运气够好能很快出去。”

    当天晚上,她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了一个最苦逼的夜晚,虽然还是秋天,但入夜后温差同白天相差很大,她又冷又累,在这样狭窘而又脏乱的地方,又不能休息,只能尽量靠说话来压制不断袭来的睡意。打了个哈欠,抱歉地同一旁的萨木尔道:“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也进来这里受罪,本来你可以有机会离开的。”

    他在昏暗中注视着她的侧脸,眼里的关切与担忧像是要溢出来,无奈道:“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见她一副瑟缩的样子,萨木尔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里道:“靠着我,这样能暖和些。”

    辛蕾忙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略带尴尬道:“我……我还支撑得住。”

    虽然有些失望她对自己的抵触,但此时他的头脑中只有一点就是不能让她生病。他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苦笑道:“你别逞强,夜里这么冷又没有铺盖,这样过一个晚上非得冻病不可。你……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让你生病。”

    辛蕾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却被他握的紧紧的,一时间自己的身上手上被他身上的温度包围,一股暖流从心底里一直流淌至全身。鼻息间又尽是他的味道,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但又不好过分拒绝他的关心,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这还是自他们几年前认识以来最亲密的一次接触,萨木尔的心情即复杂又甜蜜,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他打破僵局揶谕道:“辛蕾,记得咱们刚开始认识时,你是怎样把我当冤大头来对待,这会却又不好意思起来。”

    想起那时自己正处于囊中羞涩的尴尬阶段,一时也觉得蛮好笑,答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是在偷偷看我笑话。”

    他呵呵笑道:“没有看你的笑话,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那时我身上的钱被人偷了,又在那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会做出一起不太体面的行为。可后来你却是主动给了我攀附的机会,说明咱俩还是半斤八两。”像是为了扳回一些脸面,她不服气道。

    “没有你想的不堪,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嗯……”似乎是在想用什么词来描述,停了一下才嘴角含笑道:“很可爱。”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点不合适,忙又想去解释。注意到怀中的人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清了清嗓子佯装生气道:“原来还是想看我笑话,我当时还道你是真发善心了要带我回家去过圣诞节。”

    萨木尔却没有再接话,过了一会才悠悠开口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带了你回家,如果那时我们在佛罗伦萨过圣诞就好了。”

    辛蕾一怔,如果那时没有去里昂,那么她便不会遇到弗朗西斯,更不可能爱上他,或许他也就不会这么快去世。命运真是弄人,没有当初,那也就没有了后续的一切,可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愿意选择重来吗?答案仍然是一样的,她不后悔遇见他,更不后悔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