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好好，知道了，谢谢陈总，陈总费心了，我一定好好跟她说，改日我一定带她登门拜访来感谢。”爸爸正在和陈伯伯打电话，语气中充满了恭敬。

    “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勉强她，孩子刚进入叛逆期，我只是觉得这么个好苗子不能可惜了。”刘友甜从听筒里听到一点隐隐约约的回话声。

    “哪有哪有，不会勉强！”

    “等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啦。”

    挂了电话，爸爸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餐桌边上，端起了碗。

    刘友甜没有说话，见爸爸也没开口，她也端起碗吃起菜来。

    过了一会还是爸爸先忍不住了，看着他要开口，妈妈和奶奶的眼神都在他俩身上飘来飘去，“刚刚，你也听到一点了吧。”

    刘友甜默认了。

    爸爸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夹菜的动作多了一点暴躁，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缓自己的声调，“陈老师听说你数学只有47分，就特意托之前见的陈叔叔的老婆把你的答卷翻出来看了”，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运气也是好，正好今年有一个被录取的学生说不去报道了。”

    刘友甜什么都明白了。

    “后来他们还看了你其他的考卷和面试记录，他们说凡是你做了的题都是对的，最后校领导经过讨论，决定破例录取你。”就像是放下了一座大山，他终于将停留在筷子上许久的青菜送入口中。

    “我知道了。”刘友甜看上去一点变化都没，她继续吃起了菜，只是动作稍快了些。

    她不想去晴外，她没有选择和爸妈好好商量这件事，而是选择直接弃考打算瞒天过海。如今事情捅破了，事情也没如她所愿，她却意外地没生气，没闹，坦然接受了现实。她过于冷淡，妈妈突然觉得女儿最近是站在一座雪顶高山上，总是俯瞰着他们。妈妈怀疑，就算他们此时把女儿臭骂一顿，女儿也会和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坐在桌上吃饭，只把他们当作玻璃缸中的小丑鱼来看。

    妈妈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冲上了心头，让她头脑发热，“你为什么”，说到这里，对上刘友甜的眼神她又突然没了底气，“不想去晴外的话，为什么不好好跟爸爸妈妈聊一聊呢？”

    刘友甜就知道他们要问这个问题，她叹口气，“如果我之前说我考得上也不想去，你们难道就真的会听我的？”

    妈妈一时语塞，有点心虚地闪避眼神，“那你不聊聊怎么知道呢？”

    “我是不知道，但如果我说了，你们一定会旁敲侧击地试图说服我，如果我不接受，你们也只会采用更强硬的手段。”

    爸爸一下子扣下了筷子，在碗边缘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刘友甜不等他开口，也放下筷子立马接上，“小学生也是会有烦恼的，对于朋友也有深厚的感情，更不是像你们想的一样不理解父母的用心。我也会有，很难过的时候，既然我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继续追究了呢？”

    所有即将爆发的火力都在这时间哑了壳，奶奶有点担心地盯着刘友甜，希望能看出点什么来。妈妈也来回看，试图找到这段谈话的出路。刘友甜脸上悲伤的神情震慑了爸爸，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又有点失落，狠心的话说不出口，还有点疑惑，难道不是她先欺瞒长辈的吗？怎么这会还委屈起来了。

    刘友甜不是不难过，不生气，突然变成未成年的身份让她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掌控权。缓和了一下心情，她没有逃离饭桌，逃离父母的眼神，而是重新端起了碗吃起饭来，这种态度让剩下的三个人只能无言以对。

    另一边，刘卿清也向父母妥协了。准确点来说，她的立场无足轻重，无论她哭还是闹，都无法给她的父亲带来半点影响，更何况，以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来说，她也不会哭闹。

    “要不是你们王老师打电话来跟你妈妈说了这段时间的情况，我都不知道在你们学校还能发生这种过分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你扯到这种环境中，更不希望你和那种跟混混打交道的孩子，以及污蔑他人、偷窃的孩子成为同学。”刘卿清的父亲在晚餐时也没脱掉那身正装，他看上去不生气，只是语气略带失望，他没有看不起学校里其他孩子及他们家庭的意思，他只是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在美国度过的美好的校园时光，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都十分友善，学习氛围也十分良好，他只恨自己那有钱的父母没有把自己早点送出国去习惯当地的生活。现在他为自己的后代做出了自己的决策，至于妻子和女儿的意见，并不重要。

    反正一切都暴露了，刘友甜没有必要再在期末考试上掩饰什么了，也不知道刘卿清和李立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或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结果不再重要，就让刘友甜拿走了小学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的第一名，这也是刘友甜上下两辈子拿的第一个全班第一。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小学毕业，哦，对于刘友甜来说是第二次，一班成绩位居前三的优等生，都是怀揣着各自的忧伤，被喜悦的毕业氛围所笼罩着度过的。

    说是忧伤，刘友甜更多是无奈，她沉默地舔着雪糕发呆，头上的电风扇转得嘎吱响。有人在兴奋地窃窃私语，班主任请大家吃雪糕诶，这大概会成为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之一吧！

    王老师还在假装严肃，时不时提醒大家不要说话赶紧吃，她的眼神中有过去的刘友甜没能看出来的不舍和悲伤。上一次吃这根雪糕的时候，她还像班级里其他孩子一样兴奋，憧憬着自己毕业后的未来。

    无声地叹了口气，刘友甜脑海中浮现出了万语冷冰冰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