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飞快的过去了。

    刘妮收拾好行李，抱着刘星星亲了又亲。

    “儿子，等妈妈给你赚钱回来买跑车，真正的跑车！”

    刘星星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要真正的跑车。”

    “好呢！真正的跑车。”刘妮放他下来，一手牵着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下楼去。

    刘刚一脸严肃地站在橙子树下抽烟，吧嗒吧嗒地似乎想把他的满腹牢骚给抽出来。

    刘景程见刘妮出来了，赶忙走过去帮着提行李箱。

    江菊和刘景如各提着一个行李袋也出来了。

    大黄狗不明所以地围着大家转来转去。

    刘景如订的是晚上的火车，吃完中饭收拾一下出发，时间差不多刚刚好。

    “爸妈，我跟着刘景如去北城玩一阵子，家里的事你们就多费心了。”刘妮的话说得委婉也得体。

    “嗯，在外面注意安全。”江菊回应一句，看向一言不发的刘刚。

    他这才嗯了一声。

    “叔婶，哥，放心吧！有我在，嫂子吃不了亏。”刘景如放下行李，抱一下刘星星。

    “小姑，我也想跟你去玩。”刘星星说话晚，吐字不是很清楚。

    “好，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环游世界。”刘景如笑着说。

    刘景程笑一下，吭哧吭哧地往车上搬行李。

    他有很多话想讲的，但这些年，生活教会了他隐忍。

    有些话讲出来也是废话。

    刘妮要去北城的事，他昨天才知道，刘景如以为刘妮已经讲过了，订票的时候如果跟他说一声的话，也许他会阻止的。

    阻止有用吗？

    刘景程反而佩服刘妮的勇气。

    “你打算去多久？”刘景程问刘妮。

    “不知道，看情况吧！”

    “钱带够了吗？”

    “够了。”

    “有景如在，我倒是放心的，你有事都要跟她商量。”

    “好，我答应你。”刘妮什么都会答应，只要刘景程不阻挡她的去路。

    送走了刘景如和刘妮，刘刚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心里隐隐担心，好像还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极力摆脱这种折磨，但越想摆脱越折磨得他更狠。

    他忍不住不停地咳嗽。

    “少抽点吧！”江菊劝他说。

    他听不进去，抽了几十年，这玩意儿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还有大黄狗，跟着刘景程的面包车一路狂奔到村口外的马路，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

    它仿佛也嗅到了这是场不寻常的离别。

    腊月二十九那天，刘伯还出摊了，向坤劝他别那么拼命，他听不进去，快天黑才回来。

    向坤已经做好了晚饭。

    两人坐在桌旁，屋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给他们抹上了温暖的颜色。

    向坤本来想把屋里重新装修一遍，哪怕粉刷一下也行，但刘伯不肯，以怕闻那种涂料的味道的理由拒绝了，他无非就是怕花钱。

    “住了几十年，不要折腾了。”

    “你去住酒店，住一阵子保准回来就能住新家。”

    有人看准了商机，在镇上新开了两三家气派的酒店，餐饮娱乐客房一体，果然生意好，尤其到了春节，生意爆火，托关系才能订到位子。

    刘伯不肯出远门，向坤想带他去见识一下，他也拒绝了。

    “你们年轻人花钱要有度啊！那地方少去。”刘伯看似思想传统，其实就是不肯让向坤为他花钱。

    他常常在别人面前说向坤挣钱不容易，说完又一脸自豪，夸向坤懂事，羡慕司南子养了个好儿子。

    “你认他做干儿子呗！”有人提议说。

    刘伯摇摇头。

    “没必要。”

    于是，向坤就是刘伯的亲生儿子，这条离谱的谣言又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谈资里了。

    向坤喜欢吃腊肉，在他回来前，刘伯特意找到镇上制作腊肉厉害的人，虚心向他们学习，亲自为向坤制作了四五十斤腊肉。

    “这腊肉好吃不？”刘伯指着碗里的腊肉问向坤。

    向坤点点头。

    “太好吃了。”他往腊肉里放了些新鲜的青椒和大蒜叶一起爆炒，真正是色香味俱全。

    “走的时候，把剩下的全带走。”

    “好呢！”

    刘伯发现向坤每天都要做腊肉吃，或炒或蒸或煮，变着花样的吃。

    “这样吃下去，还有你带走的吗？”

    向坤咧开嘴笑着，他是故意的，平常刘伯一个人过得十分节俭。

    他明白刘伯藏着什么心思。

    有一次，他不小心看到刘伯藏在衣柜里的存折，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靠着算命小摊能攒下那笔钱，可想而知他平时过得有多节俭了。

    向坤在心里心疼刘伯，他提过好几次要接刘伯去东城一起生活，刘伯不肯答应，他哪里都不去，就守在青山镇。

    “等我死了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刘伯对向坤说。

    “还是回。”向坤倔强地说。

    大年初一那天，向坤和刘伯吃过早饭，就出发去山上祭拜司南子和司香。

    两人的坟墓隔得很近，这让人伤感升级。

    姐妹俩命运相似，都没过上享福的日子，一前一后，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你表哥没回？”刘伯问向坤。

    “去准岳母娘家过年了。”

    “你小子倒是加把劲啊！”

    “没遇到合适的。”向坤身边也有一些优秀的女孩子，但他好像对爱情失去了兴趣般，总是和她们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刘伯比谁都急。

    他时不时地在电话里催，回来了当面催。

    根本不奏效。

    他不愿意向坤重复他的生活，一个人寂寞又空虚的生活。

    “你放心，遇到合适的人，我也不会错过的。”

    这句话也没能打消刘伯的担心。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你不要挑花了眼。能踏实过日子的就行。”刘伯简直恨铁不成钢，连给他安排相亲的念头都有过。

    向坤一听相亲就笑，笑得仿佛那是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的事。

    “知道了。”向坤说完，跪在司南子的墓地前，连磕三个响头，双手合十静默片刻，心里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呢！

    到司香的墓地前祭拜时，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担心司灿生一个人在夏家受委屈。

    “你哥比你有种。”刘伯在一旁说。

    “是啊！争取得越多越辛苦。”

    “辛苦是值得的，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错。”

    两人祭拜完，直接往上爬到山顶，那里风很大，吹得脸生疼。

    “山脚下的景色越来越丰富多彩了。”向坤感叹说。

    修建的房屋越来越多，种植的田地也越来越多，静静流淌的河流倒是没变。

    “人性也越来越复杂了。”刘伯也感叹一句。

    山顶上的庙里，香火很旺，拜菩萨的人大多数以家庭为单位，络绎不绝。

    “去给菩萨敬香吧！”刘伯对向坤说。

    向坤到小贩那里买了香烛，和刘伯到庙里给菩萨敬香，祈求来年也平安顺遂。

    下山后，刘伯觉得有点累，睡了个把小时。

    向坤便到街上溜达一圈，镇上变化挺大的，路修宽了，街道得更整洁了，还新建了两处休闲公园，这里变得越来越宜居了。

    如果这时候他身边有个人陪着他一起散步，回忆往事也不错的。

    他不禁哑然失笑，可能刘伯最近提的比较多，他心里的爱情小火苗趁机觉醒了。

    回来时，他顺便买了一台冰箱给刘伯。

    刘伯醒来，看到家里的新冰箱，半天才回过神来。

    “没必要。”

    “总有用的，放着吧！”向坤说。

    刘伯其实心里很高兴，关注一下还剩下多少腊肉。

    向坤走的那天才发现，刘伯偷偷又从别人那里买了些腊肉让他带走。

    “谢谢你。”

    “谢个屁，臭小子。”

    刘伯站在万寿宫的门口，目送向坤远去，向坤回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笑一笑，转身往车站走去。

    他想叫刘伯一声爸爸，但他还是没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