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出息，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因果道缘，这后辈应该不是剑无尘转世，至少不应该是。”黄袍皱起个眉来说道，在他看来黑袍有些惊弓之鸟了。

    黑袍哭丧着脸绕着北辰转圈圈，印象中那个冷着表情砍杀自己的剑无尘仿佛就站在自己眼前，北辰抬起的剑好像要砍得是他黑袍一样。

    “可天底下怎么会有第二个这么想不开的剑痴呢？一道入圣说得轻巧，但真要走上这条断头路也不是谁人都有那个本事的啊！当年在关内的时候，剑无尘的剑道那就是公认的头一个，连碑林的那群道君都对剑无尘赞不绝口。关内都拔尖的人，在这灵气匮乏的关外怎么会有能与之比肩的后辈呢？”

    黑袍是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为何北辰能在关外这么恶劣的修行条件下摸到当年剑无尘的剑道！

    “一道入圣”四个字说的轻松，但真正做起来难上加难！

    众所周知天阶止境后若是想入道君境，必须要进关度雷劫才有一线生机，且若是没有参悟任何一条大道都没有机会成为道君的。

    成为道君之后，真气修行上已经不足以划分实力了，那时候道君之间区分实力的便是对“道”的感悟！

    初入道君便在丹田内结元婴，是为元婴道君，此乃一转。若是在此基础上参悟第二条大道便是二转，再度雷劫飞升至离合道君，最后参悟第三条大道度雷劫后步入炼虚境界，即为道君境大成，被世人尊为炼虚道君！

    而那些不走寻常路的不世之材，上天也准备了更为苛刻的天罚等待着他们。

    凡是在天阶就悟得两条大道的天才，初入元婴时便要承受离合境才会有的雷劫，那等恐怖的天罚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故而哪怕是北寒神宗这个惊才艳艳的寒武子书也没有把握能抗得过两条大道带来的雷劫！

    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哪怕是侥幸度过了恐怖的天雷，那些天才也仅仅是元婴道君而已，并不会一步登天，这便是苍天之下万物平等的法则！

    比起寒武子书这等在天阶时就已经身怀两条大道气运的天才，数百年前关内那个叫剑无尘的天才则更加耀眼，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历史上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剑无尘那人居然仅仅凭借着对于剑道的痴迷而入了炼虚道君！

    一条道走到黑，任何道统宗门都不敢想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情，剑无尘做到了！

    在他之前，甚至根本就没有“一道入圣”这个说法，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仅仅是存在于某些禁书绝笔上了。

    自剑无尘成功之后，无数剑修妄图追寻剑无尘的脚步而以剑道入圣，这群过江之鲫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无一人成功，甚至是连剑无尘如何踏出的第一步都无人知晓！

    就是这样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在关外一位剑修身上再现了！

    “这小辈仅仅是个天阶，你怎么就敢肯定他走的是一道入圣的路子？万一他只是剑道锋芒太盛掩盖住了其它大道气运呢？”黄袍做任何事都谨慎无比，在短暂的吃惊之后他还是开始质疑黑袍的判断了。

    他认为黑袍只是关心则乱，将北辰错认为是剑无尘的转世了，才会有那等判断。

    毕竟自剑无尘之后数百年，多少天才都想去尝试而深陷迷途，最后断送了前程？

    黑袍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你看不出来的，但是他身上的这种……气势实在是太足了！你也许是因为神识幻境的缘故走眼了，但我是这方世界的主宰，我看的实在是太清楚了，更甚至比以前还清楚！我只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天才想要一道入圣都失败了！”

    黑袍眼中有些许的忌惮，他缓缓说道：“刚才这小子出剑的时候，周围的大道气象都模糊了！只有剑之道一枝独大！而且在这小子的天地本源显现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这方世界的核心——宇宙本源在排斥他的天地本源！这放在以前是超出认知的！众所周知天地本源是悟道者从宇宙本源中获得的力量，按理来说应该如同子母关系般拥有强烈的羁绊！但这小子的剑道本源不同，那感觉就像是……太子逼宫让他老子禅让皇位！剑道本源锋芒毕露，宇宙本源无比排斥，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失败了！”

    黑袍顿了顿，语气有些可怕道：“一道入圣……那就是在跟天地为敌！剑无尘当年居然想用自己的剑道本源来代替宇宙本源，何其嚣张啊！！”

    “单单这份嚣张的气焰，天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至少以前我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错了。”黑袍幽幽地看了北辰一眼，“现在找到第二个了。”

    “果然练剑的都他娘的是疯子！没一个正常人！”黑袍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北辰骂道。

    “这句话有本事去找剑无尘说去，若不出意外他还活着的话，已经是混元剑仙了吧？”黄袍笑着揶揄道。

    “你咋不吹他是大罗金仙呢？还成仙，我看他个屁的仙人，肯定合道失败已经身死道消了！”黑袍咒骂着剑无尘，但面上气焰却是小了许多，声音更是细不可闻，生怕不知在何处的某人听到他的话语。

    黄袍摇了摇头，果然这个老伙计走到哪里都怕剑无尘怕得要死。

    成为二人焦点的北辰其实是看不到黑袍黄袍的，更不要说听闻他们对自己的议论了。

    北辰望着昙花一现便迅速闭合的细小虚空裂缝，望向北方呢喃道：“那个方向，究竟是野木洲还是桃花洲？”

    北辰心里想着，看来自己要走一趟那两座大洲了。

    但他着实是不愿意插手别洲的事宜，尤其是北方的那两座大洲。

    一座野木洲宗门林立，跟这些山上修行人打交道，北辰最是头疼了，里面那些凡俗礼节让得这位白衣剑仙恨不得一剑去砍了定规矩的儒家圣人们。

    而桃花洲，则是因为许久之前徐燕师门覆灭那场事故导致整座大洲杯弓蛇影，惶惶不可终日，更是对大金王朝失望透顶。

    若是说幽云十六洲里那个大洲对于大金最是不满，并不是关内关外交界处的火桑洲——那只是天高皇帝远，大金管不着罢了；也不是什么妖兽横行的万兽洲，妖兽终归也是要与人类和谐共处的。

    最让大金王朝头疼的便是桃花洲了，自从出了那次事故以后，桃花洲的江湖宗门跟朝廷关系日渐决裂，隐隐依旧有反叛的迹象了。

    这时候自己这个散修招安的代表人物前去桃花洲，不是找不自在么？

    北辰皱眉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让东方烛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想罢这位白衣剑仙跟王杨成交代了两句后，便御剑飞回了长安城，跟那个女人讨价还价去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其实接下来幻境中发生任何事都在黑袍和黄袍的接受范围内了，相比于唐婉和林逸，显然白长平能战胜心魔这件事才是头等重要。

    现在主菜已经尘埃落定，剩下的配菜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黄袍望着北辰远去的身影，活动了活动手腕问道：“怎么样，接下来是去长安城找些蛛丝马迹，还是去桃花洲盯着掌门的红线姻缘？”

    黑袍撇了撇嘴悻悻说道：“我才不要去找那个用剑的小子，一个剑无尘就够我糟心的了，怎么，现在出了个剑无尘第二，我还得去热脸贴冷屁股啊？不去不去！你爱去你自己去！我还不如去找小兔崽子来的有意思呢！”

    黄袍见黑袍这般神情，也不再多挑逗他了，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黑袍这才“破涕为笑”，语气有些打趣道：“他们白家自古以来个个都是情种，暴脾气的白落是，少凡也是，我得去瞅瞅这小兔崽子有没有继承白家的优良血统啊！”

    说罢黑袍一挥手，他和黄袍便是一步万里，来到了桃花洲的地界，站在了那棵覆压整座大洲的巨大桃树的枝干上。

    翌日，北辰将王李村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了东方烛听，在东御子居的客房里，东方烛依旧是懒懒散散地坐在榻上，她今日穿的是睡袍，丝绸做的轻盈外纱薄若蝉翼，将东方烛玲珑的身材衬托的光彩熠熠且十分诱人。

    东方烛听完北辰的话语后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倚在靠枕上，她伸出一只手轻扣床沿，柔声问道：“亲爱的，你有什么看法呢？”

    奉华听闻东方烛的话语，苦笑道：“姑奶奶哟，别打趣我了，你这声亲爱的我可担不起，让陛下听见了是要杀头的！”

    北辰闻言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悦，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东方烛不屑道：“当年奴家叫北辰“亲爱的”的时候，他老子都不敢有意见，现在他当这个皇帝怎么了？本事就大了，还能比他老子还厉害吗？”

    “慎言，你说过不会再开这种玩笑的。”北辰不悦道。

    东方烛展颜一笑算是道了歉，紧接着她就将妩媚的目光投向了奉华。

    奉华肚子上的一堆肉都堆在蒲坛上，他垮起个脸闷闷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算到唐小姐被送去了哪里？而且看北剑仙的意思，那等空间道法连他都不能相提并论，眼看着就是道君所为啊！我只是个黄阶的弱鸡，不应当的。”

    东方烛嘟着个嘴道：“奴家不想听这个。”

    奉华无奈叹了口气道：“会折寿的！”

    东方烛回答：“本来你就是个短命的相，说不准出门就被马车撞死了！”

    “最毒妇人心……”奉华小声嘟囔了两句后只得妥协：“我试试我试试，不过要是惹到了道君，姑奶奶你可得出手帮我呀！”

    说罢奉华问下心神，盘膝坐好后闭目聚气。

    北辰心生感应抬头望天，他的视线穿过天花板，望向了天空。

    “这就是推演之道？果然是玄之又玄。”北辰赞许道。

    东方烛得意一笑：“怎么样，奴家这门客本事不小吧？推演之道放眼整座天下，精通者不过一只手的数目，而奴家这门客可是能称天下第一的。”

    “确实有些本事。”

    奉华慢慢将自身的大道气运提升到了极致，幸亏是昨日才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推演起来还不算太过艰难。

    只见奉华手中的法诀飞速变换着，一张由真气组成的算盘凭空出现在奉华双膝上，他的手快如残影地演算着。

    但随着奉华的推演，他原本舒缓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蓦然的，奉华睁开双眼，一双闪着莹莹蓝光的眼眸直视苍穹，一道精光从奉华眼中喷射而出，竟是给东御子居的客房开了个天窗！

    北辰皱眉，东方烛点了点头。

    北辰了然，起身拔剑消失在了东御子居中。

    他去拦截城中察觉异样的各路高手去了。

    东方烛看着已经停止演算，呆立如木鸡的奉华，知道事情有些大了。

    她与奉华共事如此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奉华露出如此失态的神情，就连当年被人刀架脖子上，这胖子都不带眨眼的！

    “你看到了什么，居然要动用‘灵瞳视？’”东方烛柔声问道，她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奉华呆呆地看着东方烛，苦笑一声道：“我想看这个世界的本质很久了，但今天我成功了……或者说那个神同意让我参观世界终极了。”

    “如果，东方大人，我告诉你现在的你我都只是旁人做的一场梦，你会作何感想？”

    闻言东方烛皱了皱眉回道：“问心？这要看奴家是想唯心而论还是唯道而论了……”

    “并不是这个意思，”奉华打断了东方烛的话语，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口鼻溢血，就连眼角都是默默淌下了一行血泪。

    “并不是问心您，而是实实在在地告诉您，我们，不仅仅是我们，就连此时在外拦路的北剑仙，还有这世界里的一草一木，都只是别人的梦境罢了。”

    东方烛闻言久久不能平静，良久之后她开口问道：“那奴家昨晚的那场好梦呢？也是你说的那个人幻想出来的么？奴家梦里的奴家在想些什么，也是那个人能够左右的么？

    “大人，您偏执了。”奉华低声一句回道：“那位允许我窥探终极的至尊不是你我能相提并论的，今次至尊肯让我窥探世界终极，还与我们做了个约定。”

    奉华顿了顿看着东方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三年时间，不得踏入桃花洲，寻找唐家小姐的事情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