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众生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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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在哪?

    “虎子哥,你说那个行者会不会是从山贼手里跑出来的人啊?看他刚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怪吓人的。”

    “不会吧,他说自己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得了吧,他要真是从山贼手里跑出来的,还实话实说,谁敢留他啊,也就你爹那么大胆。”

    长安城东五百里外的一处村庄里,两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趴在柴草堆上闲聊。

    此时正值晌午,孩子们吃了饭大抵是不爱在家里午睡的,偷着跑出来玩耍。

    “胡说!俺爹给他看过了,身上的伤都不是刀伤,就是摔的!”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女孩,比他们小上一两岁,呆头呆脑的,却又一脸严肃的向其中一个小孩解释。

    一开始提出质疑的小孩不以为然,却也不跟她争执,只是自己自言自语道:“说不准是拿棒子打的呢。”

    被称作虎子的男孩笑了笑,没说啥,转而向刚刚的小女孩说道。

    “妞妞不在家睡觉,跑外面来干什么?”

    小女孩撅着嘴:“哥哥不在家睡觉,妞妞也不在家睡觉。”

    “怕又是娘的意思”虎子笑着叹了口气,“我得回去了,那行者的事你也别瞎想,等他伤好了爹就让他走。对了,别忘了晚上抓兔子。”

    虎子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跳下柴草堆跟着叫妞妞的小女孩走了。

    另一个小男孩顿觉的没了兴致,也跳下柴草堆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虎子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的行者。

    不到二十岁的模样,身长八尺,一身粗布短衫,隐约能看见衣衫下的绷带。

    他的眼神刚毅,面容却出奇的俊秀,长发作髻。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不难看出平时应该不少干体力活。

    此时劈柴手起斧落间竟是有种轻松写意的感觉。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虎子心里想,“长得倒是挺俊。”

    “你别劈柴了,伤不是刚刚包扎好?郎中来村里一次不容易,莫要再崩了伤口。”

    白长平将手里的斧子放下,看着虎子点了点头。

    也是,万一伤口再崩了,还得花钱看郎中。

    想罢他竟是真的转身回了屋里。

    “真是个怪人。”虎子摇了摇头,“妞妞快去睡觉,我去把剩下的柴劈完。”

    “嗯!”小女孩点点头,开心的跑回了内屋。

    回到堆放柴草的屋子里,白长平盘膝坐在杂草铺成的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一个周前的那个晚上,他从东御子居出来后一刻没停地向东狂奔,终于在逃蹿了三天三夜后甩开了追击的北府家卫和官兵,倒在了这个村子的村口。

    这一户人家救了他,并且收留了他,直至能够自理。

    “福大命大,福大命大啊!”

    白长平拍拍胸口,万一没人来扶,自己这大好年华可就交代了。

    现在并不是什么太平年,农村人家忽然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再加上自己治伤请郎中的药钱也不菲,白长平自然不可能让这家人担惊受怕。

    在拿出了不多也不少的钱财,并再三保证自己不是什么恶人后,他就在这户人家暂住了下来。

    白长平闭目内视,自己体内经脉断者无数,脾脏均有损伤,想要痊愈短则半年,长则无期,最为致命的是丹田之中真气数目少得可怜。

    “这一身伤,能动就挺不错了。”

    白长平甚至还觉得自己的情况还算好的了。

    那一晚死战北府门客房玄梅,一招“绝息”掏空了他丹田中的所有真气,后又服了枚回气丹强行透支身体,才勉强跑掉。

    接下来几日的逃命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几次战斗,导致丹田过载,现在竟是无法恢复真气。

    不过他也不担心,自己八岁闯江湖,如今算来正好第十个年头,多少险象环生都过来了,目前仅仅丹田过载,还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回想几天之前的死斗,白长平还有些后怕,房玄梅算得上是迄今为止自己遭遇过的最强的对手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身死。但为了赎身,自己只能铤而走险。

    虽说如今已赎了身,但想想从此以后便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倾国倾城的东方大人了,竟是还有点伤感。

    白长平用力摇了摇头,太恐怖了,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另一边,这户人家的主卧里,男女主人或许是天气有些转冷的原因,也还醒着。

    “他爹,那伤……真的不要紧么?”

    “我知道你在想啥,我看了,不是刀伤,也不像棍子打的,倒像是……被啥东西撞的,大抵是牛马一类的。还有些伤口像是被撕开一样,看着怪吓人。不过他说是摔得,李郎中倒是不信,手脚都没事,脸和屁股也没伤,怎么个摔法?那身上可就惨了,我按了按,胸口软塌塌的,不知道断了几根呢。”

    “那就不是山贼......”

    “别瞎想,睡觉。”

    修行之人耳目皆明,仅仅数十步之隔,夫妇二人的对话白长平一字不落。

    虽说偷听人家房话可不是什么君子之举,但……自己也不是正人君子啊!

    想罢他嘴角微扬,倒是家憨厚善良的人家。不过几日下来,村民口中的山贼倒是让他颇为上心,此处距长安城不过数百里,天子脚下怎会有能威慑一方的山贼呢。

    莫不也是修士,更甚者是魔教......

    虽说事不关己,但伤好之前不妨打听一下。

    白长平想罢,坐定入了冥想。柴草房的窗户被秋风吹得阵阵作响,萧瑟的院子里,名叫虎子的小男孩还在费力地劈着过冬用的柴火。

    这个冬天注定会很冷很冷。

    长安城,东御子居客房。

    一位美妇坐在东御子居客房的主座上,略显慵懒,一身华袍及地,头戴凤冠,面着轻纱。

    轻纱薄而透,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能些许的看到美妇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美人便是大金王朝“护国卫”之一的东方烛,是四名“护国卫”里唯一的女性。或许是出于嫉妒,朝内不少大臣暗地里称其为妖妇,久而久之,她这“妖妇”之名就传遍了天下。

    东方烛倒是不在乎这个的。

    “他,现居何处?”声音婉转动听且透着些许的妩媚。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死在哪座山底下喂了狼。”

    胖子奉华笑嘻嘻的看着东方烛,一身肥肉堆在蒲坛上。

    “好好说话。”

    “东边五百里的王李村,伤得不轻,个把月够呛再能用‘绝息’的。”

    奉华给香炉里换了香,轻轻嗅了嗅,咂咂嘴。今年南天帮送来的白鹤香品质又高了一重,怕不是有点想法咯。

    东方烛换了个姿势,倚躺在榻上,也许是姿势太过于舒服的原因,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华袍微开,露出一截雪白似藕的小腿。

    “东五百里,我记得好像有几只蝼蚁在借着秋风跳着,有些许的碍眼,让他顺手除了吧。”东方烛懒懒地说道。

    奉华苦笑了两声:“我的姑奶奶呦,咱现在可是在追杀他。”

    “你说那边北府的人要死要活的,突然追杀的人里窜出个咱们的人跟他说,先别打啦,杀几只杂碎再接着打。”

    他摊了摊手。

    “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咯!北辰他本来就不会演戏,脑子太笨,不然也不至于让北府死那么多人。再说了,咱都答应他了,干完‘天荒’那一票,他就自由啦,咱就管不着他啦!”

    东方烛瘪了瘪嘴,一脸不高兴道:“看在奴家的薄情上,他又怎会忍心不帮。”

    奉华一挥手:“那您自个跟他说去。”

    随着他大袖挥舞,屋内突起一阵微风,吹的烛火摇曳,也不经意间盖上了东方烛微开的华袍,遮住了那截如玉般的小腿。

    “不过,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那小兔崽子就算赎了身,也得乖乖帮我做事。”

    奉华笑嘻嘻地转身出了东御子居的客房,临走前顺手带走了案上放着的白鹤香,嘴里阵阵有词道。

    “好东西,啧,天杀的南天帮是真的有钱,不愧是炼丹大宗。”

    东方烛手指绕着一缕头发,随意地玩弄着,轻柔的目光触及长明灯上的烛火,霎时间长明灯上的红烛悄然裂开,仿佛被利剑劈砍。

    “南天帮......南无相是么,当初是哪几个老东西举荐他来着,容奴家仔细想想。”

    话音刚落,屋内所有烛火同时熄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东方烛合衣睡去,屋门被风重重地关上。

    奉华出门后转身,对着关上地屋门作了一揖,尽臣子之礼,而后甩开袍子大步而去。

    进屋无大小,出门礼莫少。

    东方大人的道理,是整个大金王朝最好的道理,奉华心里想着。

    只可惜世间能懂东方大人的人又有几个?朝中那些个迂腐的老臣,连东方大人的道理都尝不出滋味来,便大骂妖妇误国,实在可笑。

    想到这,奉华冲着皇城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