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之子:赛博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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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源头

    很久以前,在郸都的火车站建成前,三元旅店就坐落在这里了。

    当时的房费自然没有三元,三元只是店主人的期望。老店主有一个儿子,叛逆的很,自己不声不响的娶了媳妇,生了个男孩,又瞒着家里人改了名字参了军。

    改名李军涛的男人就这样走上了“百年战争”的战场,在多管机枪和大炮的肆虐下,五十个郸都同乡组建的一个排,最后活着回来不过十二人。后来心灰意冷的男人没有参加内战革命,归了乡,继承旅店。

    没几年男人的妻子染了肺痨,久治不愈,先走了一步。男人的儿子倒是争气,无论是模样还是为人处事,样样优秀,却有一条不合李军涛的心意,就是儿子随爹一样,偷摸的报考了军校。

    虽说是军校,出来了就是军官,可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李军涛知道,甭管你是军官还是大头兵,一发子弹死一个,一发炮弹死一片,可不看你肩上的章章几个豆。牛逼哄哄的年轻军官他见得多了,最后活下来可不是只有自己吗。可是儿子比他性子还拗,男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生闷气。

    军校里儿子表现优异,成绩突出,毕业之后授了衔,陆军中尉。男人表面上还生着气,但心里想的却不一样,乖乖,两个豆的官儿当时可管着他们连百十号人,老士官长见了我儿子不得敬个礼啥的,倍有面子。

    而且儿子还顺带着从军校拐了个姑娘回来,姑娘老家是军校那边的,好是好的很,但就是身体单薄了点,看着让人担心。想到这里男人不禁念起了自己的老伴,有些想她了,愿她在安息能看见这些,等我去了她还记得我就好。

    郸都本身就是军事重镇,李军涛儿子的部队就驻扎在附近,没两年男人的儿子也有了孩子,是个女儿。可他毕竟是军人,常年不住家,就养了条狗,陪伴自己的女儿。

    狗的名字叫阿八,说是从军队驻地附近捡来的小野狗,当时窝里有八只小狗,属它最瘦弱,所以军官给它起名阿八。

    阿八虽然一直养在家里,却和不常在家的军官最为亲近。在家的时候,军官总是五点出门,搭上最早的公共马车,这时阿八会随着他一起出门,在店门口目送着军官坐上马车缓缓离开。每当军官回家时,也总能看见阿八蹲坐在店门口等他回来。

    “你在等他回来吗?”李军涛在店门口抽着烟,看着每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的阿八,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也是,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呢,你也听不懂我讲的什么,可我知道你是在等他,是不是?”

    说着男人把手伸过去,挠着它的颌下,阿八舒服着眯起眼睛。

    几年的时间一闪而过,军官蓄起了胡子,肩章也从两个豆变成了三个豆,女儿也一天天长大,父亲一点点老去,只有阿八没有变化的在等着他。

    它的目光盯着每一辆从店门口驶过的公共马车,每当看到军官从车上下来时,它都欢快的摇着尾巴,轻唤一声,然后跟着男主人进门回家。这时店里的人听到阿八在外面的叫声就知道谁要回来,也会提醒厨房多准备一个的饭食。

    后来军官所在的部队换防到普朗克斯,与后秦隔海相望的殖民地,一个月连家书都收不到几封,可阿八还是每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的等着军官。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两个军官,看着众人哭泣的样子,阿八不知道发生了,一如既往的每天等着主人的归来,风雨无阻。

    不久后的一天,李军涛蹲在阿八旁边,吸了口烟落寞的说道:

    “听着阿八,你不用等了,他不回来了。”

    “老李家一脉单传,没想到在我这里断了根啊。阿八,我也很想他,和你一样。”说完话,悲伤的李军涛搓了搓阿八的脑袋,踩灭了烟蒂进了店。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军涛渐渐的老去,军官的女儿李芸琬慢慢的长大,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漂亮姑娘,唯一没有变的只有阿八,它如同一座雕塑,天天守望在门口。

    “我知道你的感受,阿八,他不会回来了,但是如果你想等他,那就继续等下去吧,你想等他是吗,我也很想他,但是生命还很漫长啊。”李芸琬对阿八这样说道。

    “很多人都忘了他,但人们还没有忘了你,谢谢你了,阿八。”她很喜欢阿八,因为是阿八陪着她长大,也因为阿八,让她始终记得没能回家的父亲。

    直到有一天,年老的阿八趴在旅店门口,再也没能站起来。它死的安详,像睡着了一般,在那里等着军官的归来。斜阳照在它的身上,苍老的身躯在阳光下发着光,然后慢慢散去了热量。

    阿八对这个世界并没有流连忘返,但它好希望它自己能像这夕阳一样去而复返,继续着等待,好希望军官能像这夕阳一样去而复返,停下这等待。

    军官的妻子把阿八葬在后院里,抹着眼泪对它说道:“阿八啊,为什么等一个不回来的人呢?”

    “你都不在了,谁还会等他呢?”

    时间不长,她染了病,撒手西去。

    李芸琬给两个孩子讲着自己家族的故事,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重现。虽然父亲走的早,但因为阿八的存在,芸琬的心里一直深深的念着她的父亲,说到最后不禁流下了眼泪。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李芸琬说道。

    此时坐在李芸琬对面的唐糖也红着眼,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旁边的路凡仿佛也沉寂在悲伤里不能自拔。

    “后……来……”突然路凡嗓音怪异的缓缓说道。

    看着疑惑的李芸琬,唐糖连忙补充道:“他病了,嗓子不太好,他应该是想问狗狗葬在了哪里,我们想去看看。”

    “这样啊,就在后院的树下,有个小牌子。”说到这里李芸琬仔细看了看路凡,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你脸色确实不太好,用不用带你去医院看看。”

    路凡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竟少有的泛起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