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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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暗流涌动

    远挑的屋檐在巷道投下一片阴影,暗影之中一队蓝袍人轻手轻脚猫腰前行,他们将刀兵藏在袖袍下,慢慢靠近赌场的门口。

    停顿了片刻,为首一人抬脚飞踢,薄板店门砰然断裂倾倒。首领抢步而入,余下的蓝袍人也拾起刀兵,如潮水般涌入场内。

    他们是鲸帮帮徒,今夜袭击金鳞帮管辖之地,意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当他们鱼贯而入之后,却怔住了,赌场内灯火辉煌,却没有半个人。平日里吵闹的昏天黑地的赌徒悄然无踪,赌场的守卫,金鳞帮的各个帮众也不见踪影。

    “堂主,这是?”为首男子身后的一名帮众见此处竟是空无一人,心中惊疑,上前问道。

    带头的那人见赌场安静无声,气氛甚是诡异,脸色由惊转疑,迟疑片刻,单手向前一挥:“搜!”

    面对此情此景,为首的鲸帮堂主也万万未能想到。本以为能占得先机,可谁知金鳞帮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匆匆逃离了此处。

    “禀堂主,这里……这里没有一人。”经过一番搜索,一名帮众走到为首男子面前禀报。

    “果然已经撤离了吗?”这名男子神色凝重,低声念叨,“又或者是……”

    “陷阱?!”这位鲸帮堂主倏然在迷茫之中抓住了那一丝清晰的答案,心中吃惊不小。

    正当这位鲸帮堂主准备呼叫一众人等撤出赌场之时,忽然之间,“嗑嗑”的机括声响起,紧接着“嘭”的几声巨响,就像重物坠地的声音。一众帮徒都被这奇怪的声响怔住了,鲸帮堂主当先反应过来,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一堵厚厚的铁墙封堵。

    帮众此刻环顾四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四面的窗户都被铁板封堵,整座赌场好比一座密闭的地牢,厚重的铁板从四面八方将这里围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堂主,二楼的所有出口也被堵住了。”一人急匆匆从二楼奔下。

    鲸帮堂主脸色越发难看了,他知道金鳞帮向来消息灵通,极有可能事先撤退,从西城门溜走,但没料到金鳞帮竟然还会暗设陷阱,引人入瓮。按理说,金鳞帮的帮徒虽多,但不及鹰帮和鲸帮的联合,眼下金鳞帮想要奋起反击,却也不过是自取灭亡。

    鲸帮堂主有些猜不透了,他扫了眼身后的帮主,发现人心动荡,在这样的环境中,众人都升起了疑惑和惊惧。

    与此同时,不只是赌场一处,整座广阳城内,金鳞帮的产业土地俱是被鲸帮与鹰帮两帮之人趁夜突袭。可是他们的行动却也如此一般被金鳞帮摸了个透彻,空空无人的场所,在众人进入其间的一刻,如同巨大的猎网一般,骤然收拢,将猎物死死地困在里面。

    “哼,区区铁门也想困住我!”鲸帮堂主暴喝一声,身上的灵气喷薄而出,他踏步向前,一拳直击铁门之上。他知道眼下突破这座“监牢”最为重要,不然底下帮徒都会心生惧意,若是遇上金鳞帮众,只怕不好迎战。

    “彭”的一声巨响,坚硬厚重的铁门也微微颤抖了几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拳印便留在了上面。

    虽然铁门变形,但这鲸帮帮主的拳头也不好受,硬碰硬、刚对刚的一击也是震得他手骨一阵震颤。他也未想到这铁门竟是如此坚硬,非一般粗制铁器可比。他听见后方骚动更大了,帮众见他失手,心神更加动摇了。

    “没用的东西!”他心里暗骂,又冲上一步,一拳轰击在铁窗上,巨响依旧回荡在牢固的铁笼中,铁窗只留下了浅浅的拳印。

    他没料到整座赌场的铁墙都以坚硬的生铁铸造,厚实沉重,这些铁料不知花了多少银两,而金鳞帮在这两年之内也不知聚敛了多少钱财,才拥有了如此规模。

    “给我砍!”鲸帮堂主心里虽然惊讶,但也不信在两帮联合之下金鳞帮还能绝地反扑,挥手一喝,命令众人向铁窗劈砍。

    鲸帮和鹰帮的帮众多数被困在铁笼之中,但两帮的帮主却全然不顾,他们在夜色中前行,率着亲信精锐向唐景叶所在住地疾行。

    擒贼先擒王,鲸帮帮主鱼洪,鹰帮帮主公鹏知道唐景叶若是一天不除,那这金鳞帮便会存续下去,难以根除。一时平衡的制约关系只因一纸文书就突然崩坍,今夜,便是除掉金鳞帮的最佳时机。金鳞帮的种种行径,已然侵犯到了朝中某位大人物的利益,这一纸信函“景叶落,金鳞死”便是对唐景叶宣判的死刑。

    “你确定唐景叶就在前方?”鱼洪脚步不停,微微侧头,向身后属下问询,“他没有趁夜逃走?”

    “没有,据我们的探子所言,他自从进入那座院落后就没有出来过。”

    “以金鳞帮的情报,应该早已知晓我们的动作,为何还呆在院子里,坐以待毙?”鱼洪有些不解,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幽深的街巷晦暗寂静,如同妖魔之口,等待着送上门来的猎物。鱼洪与公鹏两方人马分别从街巷两边堵住了出口,徐徐向巷道中央逼近。虽然火光零星,看不清深巷之中的情况,但两位帮主却是能够感受到那凌厉的杀伐之气从巷中不断散出。

    唐景叶一定就在前方!

    果然,一处宅院门前,高挂的灯笼照出了一道隐约的身影。他身穿靛青色长衫,袖口扎着白色缚膊,腰间配有一柄宝剑,形色古朴,却隐显锋芒。微光之下,几近熄灭的光火照不清他的脸庞,唯有昏暗中那眼神透射出逼人的气势。

    “唐帮主真是雅兴,夜深人静在此练剑。”鱼洪从西面过来,见唐景叶腰间佩剑,开口笑道。

    “唐某正愁无人观赏,没想到鱼帮主竟是赏脸驻足观看。”唐景叶淡淡道。

    “鱼某来此并非观赏唐帮主剑术,而是来商讨一二。”鱼洪面中带笑,言语客气。

    “哦?不知何事,竟是让鱼帮主夜不能寐,深夜来此商讨?”唐景叶微微转身,语气平淡,似问非问。

    “解散金鳞帮,离开广阳城,否则从此世上再无唐景叶这人。”鱼洪方才和缓的脸上顿时凶光毕现,说话之间杀意重重。

    沉默了一会儿,唐景叶忽然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谢鱼帮主好意,唐某恕难从命。”

    鱼洪本也是惜才之人,不忍看唐景叶就此丧命,不忍看着他在这无人问津的夜色中身殒,才开出了这一条件。谁知唐景叶却是毫不领情,断然拒绝,气得鱼洪青筋突起,正欲发作。不过鱼洪转念一想,若是唐景叶真是这般软骨头,自己又怎会如此赏识他?凌然傲骨之人,才值得他鱼洪敬佩。

    “唐景叶,既然你一心求死,那爷我就成全你。”霎时,从东方传来一声粗犷的震怒之音。话音方落,一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双眼瞪得滚圆,腮边的虬髯无风自动,行走之间杀气外露,手里的方口大刀从刀鞘中拔出了一丝寒光。

    唐景叶听得公鹏说话粗声粗气,远不及鱼洪这般彬彬文质,却也不怒,只是笑道:“连公帮主也来了,看来唐某的这颗脑袋挺值价呀!”

    公鹏听唐景叶此话嘲弄之意渐露,而他表情仍旧这般泰然自若,心中莫名火大,怒道:“哼,唐景叶,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还未言罢,公鹏便拔出随身所配宝刀,向前冲去,快到唐景叶身前之时,高高跃起,执宝刀重重劈来。霎时间,刀光重重,寒芒闪现,却是不知两人交手多少回合。

    唐景叶一声低喝,手臂用力,剑气横行,将公鹏震开数十步之远。公鹏受此剑气余震,身形不稳,直直向后退去老远方才停住。他眼中满是错愕,微微张开的嘴巴一时忘记了合拢。

    不过公鹏作为一帮之主,又岂是泛泛之辈?呼吸之间,他就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随即向前方叫道:“鱼洪,唐景叶实力深厚,你若是再不出手,你我皆将成其剑下亡魂!”

    方才唐景叶与公鹏的交战鱼洪自是看在眼里,唐景叶与公鹏互相攻击之间,他的剑却是还未出鞘,最后那剑气纵横,更是展露了他的实力比鱼洪所预估的只高不低。鱼洪虽是惜才,但更是惜命,见到唐景叶这般实力,深知自己独力难支,还需与公鹏联手,方有一战之力。

    鱼洪也两袖一抖,两柄铁叉突然送入在鱼洪手中。铁叉泛着幽光,在灯火的映照之下,好似流动了起来。鱼洪幼时跟随父亲捕鱼,除网鱼之外,以鱼叉捕鱼的技艺也磨练多年。而后,凭着一身武技,一路打拼,成立了如今的鲸帮。两手之中的鱼叉虽是短了不少,但变得更加灵活,近身之中,也可随用随出,取人性命。

    唐景叶见鱼洪意图加入这场战斗,面上随意之色渐渐散去,只是革制的剑鞘依旧紧贴着剑身,暗含着剑光隐忍不发。

    “好你个唐景叶,面对我们两人,还死撑着不拔剑!”公鹏见自己再次被小瞧,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恨恨大骂。

    唐景叶将剑高举,淡然一笑:“是不是死要面子,你们一试便知。”

    “敌人越是轻敌,我们的胜算越大。”鱼洪为唐景叶这般自负而窃喜,蹬地跃起,手持双叉袭去。

    一时间三人战作一团,每人招式凌厉狠辣,招招都直击要害,若是瞬间疏忽,只会殒命当场。黑夜中刀光剑影布满狭窄的小巷,铁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三人招式迅猛冷冽,也许是太过于精彩了,看得一旁围观的帮众竟是入迷了,忘记了这是生死之斗,忘记了这比斗结果与自己性命攸关。

    片刻之后,不知哪个帮众幡然醒悟,高喊道:“都愣着干啥?!还不上去帮忙?!”随后一个个帮众也回过神来,握紧兵器,准备上前相助。可这些人在外围站了半天,没有一人向前,仍呆呆地看着这场战斗。他们终于发现,这场战斗他们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这时,似有瓦片响动声夹在铁器交击声中传出,一个帮众觉得头顶有些异样,抬眼望去,在晦暗的夜色中,一个魁伟的影子立在墙头,目光冰冷地望着下方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