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不退位,绝不出山扶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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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乾坤大挪移

    “没想到。”

    “堂堂一位开国侯爵之后,居然真能养出这般识大体,也不轻慢百姓的小侯爷。”

    听着老朱的夸赞,蓝玉在一旁咧嘴笑道:“这得多亏了咱姐夫甚严,悉心培养。当然,这花炜天性安静,自然就相得益彰了。”

    老朱并不反驳。

    至少在待人接物,为人处事方面,老朱是挑不出花炜什么毛病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情愿先与蓝玉一同,到后院看一看十余年未见的孙小妹。

    孙小妹如今的生活十分优渥。

    起居环境虽不奢华,却让人十分舒服。

    小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孙小妹心意布置,随同陪住的,都是府中与孙小妹亲近的一些女眷。

    每日里陪同她聊聊天,织女红。

    有闲情逸致了,还能一同读读话本,甚至找个三两人,演上那么一段。

    好在今天没有这活动。

    蓝玉造访的时候,已经有人向孙小妹通报了。

    听闻是蓝家二叔公来访,孙小妹也倍感意外,可当蓝玉带人进来时,孙小妹却惊疑的看向老朱的脸。

    “这位是?”

    面对孙小妹的问询,蓝玉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倒是老朱,露出一张笑脸说到:“大妹子,咱俩可是快有二十年未见了。”

    孙小妹惊的声音发颤。

    “您是!”

    再看老朱面容,越看越觉得相像,当即就要跪礼:“妾……”

    “别别别。”

    “大妹子,不用多礼。”

    老朱连忙虚扶起孙小妹,低声宽慰到:“咱今天就是微服私访,听闻蓝玉说你家伙食不差,太孙昨个回宫,也吵着要再来花家玩,所以咱心血来潮,也来你家瞧瞧。”

    “冒昧顶了蓝家二叔的名头,还请大妹子见谅。”

    孙小妹心底稍安。

    老朱这态度,说明他不是来找事的。

    但对老朱冒名顶替,却只是来府上考察伙食的说法,孙小妹是不相信的。

    时间消磨的很快。

    寒暄了一阵,唠唠家常,再追忆怀念一番过往,家仆就来通传了。

    孙小妹催促蓝玉把老朱送到正堂,自己却在两个人走后对家仆说了一句:“今日有客,通知伙房,将我的那份送到后院来就是。”

    望着老朱离去的方向,孙小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希望是福非祸吧。

    ------

    “二叔公,您请上座。”

    当老朱和蓝玉来到正堂,桌上已摆满了菜肴。

    好一通推诿后,老朱才坐上主位。

    看着面前满满一桌果蔬还有几道专门为他点的小吃,老朱虽然没忘记自己带的目的,却也觉得,先饱餐一顿也无妨。

    只是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小吃,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挑哪个了。

    “二叔公先尝尝这生煎。”

    “最要趁热吃。”

    老朱欣然接受,一口下去,滚烫的肉汁配着粉嫩的前腿肉进入嘴里,溅的身上几个油星的同时,也烫得老朱合不拢嘴。

    但老朱可舍不得将嘴里的美味吐出来。

    无论如何,浪费粮食都是可耻的。

    蓝玉看老朱吃的过瘾,刚想伸筷子过来,就被老朱一筷子打在了手腕上。

    看蓝玉缩手又嘴馋的样子,一旁的花炜嘴角偷偷翘起,又随即平复。

    接下来也不需要花炜多介绍了。

    兴许是这些小吃都对了老朱的胃口,老朱的吃相那是相当的狂放。

    一手锅盔,一手韭菜盒。

    吃腻了再夹两口青菜。

    油饼和肉夹馍都是三口一个,唯独最先点的烧饼被冷落在外。

    花炜特意多点的小吃,这位“二叔公”居然一人给造了个干净。

    “过瘾,太过瘾了。”

    “咱吃了这么多年烧饼,还从来不知道吃烧饼,还有这么多种做法。”

    一旁的花炜也吃饱放下了筷子,意有所指的笑到:”这面点,原是府上的一个厨子按侄孙的想法研究的,现在这人已经到了宫里当御厨,也就是说这几道烧饼的做法算是宫廷秘方了,能不好吃吗?”

    老朱一脸“惊讶”:“原来咱吃的是宫廷烧饼啊。”

    “我的老天爷,没想到咱一把年纪了,还能吃到皇上吃的烧饼呢。”

    蓝玉坐在两人对侧,听着老朱和自家侄子好一阵寒暄,也吃不下饭了。

    想着老朱进府前给他提醒过的几点,连忙出言打断,这才终止了一段毫无意义的废话。

    “二叔,如今才二月,这天寒地冻的,您不在凤阳老家好好过年,怎么突然跑应天府来了?”

    蓝玉这一问,总算给老朱找个了说话的台阶。

    他的目光隐秘的扫向一旁侧耳倾听的花炜。

    这小子也太难缠了。

    差点就被这小子带着走了。

    “不挑这时候,咱就没时间过来了。”

    “三月开春就要播种,然后要一支忙到十月秋稅过后,然后。还得上山砍柴,烧些木炭过冬。”

    “万一碰上了野兽众多,还得组织人上山清剿。”

    “不到十二月,根本不能消停。”

    老朱情真意切的说着,就好似一切还历历在目。

    蓝玉又问:“如今凤阳变为了陪都,您在凤阳老家过得还这么难?”

    老朱又摇了摇头。

    “如今的皇帝体恤我们,我们的日子过得确实咱比以前好,可是陪都也有陪都的不好。”

    “就是那些贵人太多喽。”

    “他们怎么了?”

    “他们想买我们的田,价格虽然正常,可我们幸幸苦苦垦出来的地,当然不想卖。可我们不卖,他们就纵马毁坏农田,我们报官,他们就仗着身份尊贵,赔钱了事,最后逼的你不能不卖田。”

    “岂有此理。”

    蓝玉“怒不可遏”。

    “这帮不要脸的,都欺负到我蓝玉家里了。”

    “二叔,他们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说,我直接到皇帝面前告他们的状去!”

    “这个,这个就不用了吧。”

    老朱的目光隐晦的扫过一旁,看着一旁的花炜仍然悠哉悠哉的听着故事,并不参与,甚至还有兴致端起茶杯漱漱口。

    老朱暗道不妙。

    这小子怎么无动于衷的?

    是他不关心这事,冷血旁观,还是他哪儿暴露了身份?

    “大侄儿哎,你怎么看?”

    被老朱再三暗示之下,蓝玉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今天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花炜啊,他们在这绕了半天唇舌,给别人唱了一出大戏,这算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看?”

    花炜仿佛压根就没关心过两人在聊什么。

    “你二叔公刚刚才说的,凤阳老家有勋贵想要强行并田的事,你怎么看?”

    蓝玉耐着性子,又给花炜重复了一遍。

    “这没什么好看的呀?”

    “舅舅不是要去皇上面前告状吗?”

    “去吧,侄儿支持您。”

    花炜的脸上挂着笑容,可在座的老朱和蓝玉却摸不清他这笑容背后的立场。

    这小子,也太油滑了。

    老朱叹了一口气,神色愈发艰难的说到:“这法子,顶天能管一时,毕竟不算什么重罪。”

    “只怕风声一过去,那些贵人还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咱千里迢迢的赶到应天,就是想求求两位侯爷,能不能给老头子我出个治本的法子。”

    蓝玉见状也不装了,径直甩锅道:“大侄儿,你主意多,你给二叔公想个法子。”

    花炜不慌不忙的摇摇头:“侄儿这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有什么办法?”

    “实在不行,就让二叔公一家搬到应天府来吧。”

    “我让管家再购置些良田,将暖棚之法授与二叔公,总不至于让二叔公一家受冻挨饿。”

    咱让你关心这个了吗?

    老朱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里。

    他借题发问,无非是想看看花炜对这些开国勋贵的看法,最好还能给出方案,让他能够一劳永逸的治一治这些骄兵悍将,至少也要能制肘他们。

    可花炜呢?

    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

    老朱有七成把握,这小子绝对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偏偏就不往这上面说。

    可他故意装傻,假装没识破自己身份,出的主意还真不能说他不顾族人死活。

    真是气死个人。

    老朱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憋住了差点破防的心态。

    “小侯爷肯为咱想法子,老朽万分感激,可是故土难离,小侯爷可还有更稳妥些的法子。”

    “二叔公,不是侄孙不给您出主意。”

    “您想啊,就连皇上都要把自己的皇子分封出去,皇子怎么做,下面这些贵人还不有样学样啊。”

    “所以,这事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花炜一副斩钉截铁的姿态,彻底断绝了老朱拯救这个话题的念想。

    那一番意有所指地回答,也让老朱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可是他不戳穿,老朱自然也不想丢面子。

    他微服私访,冒用身份跑到臣子家里问这问那,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总是有损皇家颜面的。

    所以他不能主动暴露身份。

    那就只能再换个问题了。

    “哎,自从大明开国,百姓的日子是好了不少,可这上任官员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凤阳府要是有个强硬的县官,那会让这帮贵人如此横行。”

    “也罢,咱惹不起,就往山里躲躲看吧。”

    蓝玉听闻,又在桌底踢了踢花炜。

    “愣着干啥,给你二叔公出个主意啊。”

    花炜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看向蓝玉。

    那冰冷而审视的目光,直把蓝玉看的心慌慌,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自家侄子也不是他麾下的大头兵,连忙低头认怂,这才感到那冰冷的目光从身上收回。

    蓝玉这会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这俩神仙斗法,他意思意思就行了呗,往里搅和个啥?

    他老朱还能给他封公啊?

    就自家大侄儿隐忍多年的性子。

    要想玩死他,只怕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冲老朱对自家大侄儿那求贤若渴的样子,只要自家大侄儿使个眼色,只怕一转眼,就能把他卖了给自家大侄儿助个兴。

    蓝玉估计的一点不错,老朱这会正高兴呢。

    这戏多好看啊。

    就是蓝玉太怂,试不出花炜的真本事。

    他几乎能够确定,这小子已经摸透自己身份了,现在他和花炜之间,玩的就是一个默契。

    花炜想说的,拐弯抹角也就说了,能不能领悟看他自己的悟性。

    他不想说的,老朱再强逼也没有用。

    花炜收敛了情绪,平缓的说到:“二叔公,话也不能像您这么说。”

    “您嫌弃如今的主官不堪大用,可能在如今的环境下被人推举,或被迫顶上,不论是否有能力治理一方,至少他们也在竭力维持一方安定。”

    “换作以后,新上任的主官还不一定能比上他们。”

    “不会吧。”

    老朱像是演上瘾了。

    “天下百姓有多少?”

    “读得起书的人又有多少?”

    “将来朝廷重新选官,考试范围也必然从天下读书人最常能读得到的几本经史子集中选取,以示公平。”

    “可是,公平就能取到好官吗?”

    花炜一语道破了老朱心中的科举计划,看老朱拽着自己的胡子未有反应,他继续揭露到:“不,还是往常一样。”

    “新的主官来到县衙上任头一件事,不是下乡走访,而是遍访士绅,给自己招揽些人手,最主要是招揽一个通晓地方,能给他出主意的师爷。”

    “因为他们根本不懂要怎么治理一方,只是维持体面罢了。”

    “县衙的事,只要不是捅破天,主官是不管的。”

    “因为他得想方设法,从老百姓的兜里捞钱。”

    “捞来的钱银,除了给自己改善生活,极大一部分,得用来准备礼物,抓住和上级接触的每个时机,讨好上级,以求让其在每年年末官吏考核时,让上级为其多美言几句。”

    “如此,三年期满之后,他才能顺顺利利的升迁。”

    “所以啊,二叔公。”

    “趁着皇帝还没重开科举,努力多种些粮食,比什么都管用。”

    老朱沉默了许久,问出一句:“难道就没有别的制约办法了?”

    “有啊,把科举的范围扩大,把《齐民要术》《梦溪笔谈》《水注经》《营造法式》《甘石星经》《九章算术》《茶经》《考工记》等都列入科举范畴,再把主官的升迁的要求与一县繁荣变化勾连起来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才能凑齐这些书。”

    花炜心里琢磨,以后标哥上了,直接开大,把《天工开物》默出来,现在这些工具书先给老朱凑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