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羲不至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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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所畏惧的年少

    这已经是比较人性化的了,为了考虑给学生留点尊严,加上另外的顾及,没有骂的太过分,只是写检讨书而已。如果换做其它班级是要被通知家长到学校来的,家长学生一起接受批评教育,再加上严肃处罚,学生家长跟着一起丢脸。

    有幸灾乐祸的男同学嘲笑,故意大声宣扬:“老师,方楹是孤儿,没有父母,怪可怜的。”

    老师有点尴尬看向方楹,只见她低着头,眼睛有点红,看起来有点楚楚可怜,也不好再盛气凌人:“检讨书明天上午交给我,都回座位上去吧。还有,你们俩这次的考试成绩取消——零分!”

    顾唯觉得无所谓。

    方楹却无法接受,但又无可置辩。

    韦骏大失所望,他还想准备看好戏呢,没想到老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老师,不公平,你不能因为一个成绩好一个霸道的小混混你就偏袒人家呀,要是我们下次犯错你是不是也不用处罚我了。”

    有男同学一本正经地搭腔:“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得喊顾唯一声唯哥,跟他多学学。”

    “你们有完没完,都安静,你们将来都要考大学,该向好的学生学习学习,考个好的大学,至少没浪费人生一场。”

    方楹心情很糟糕,比第一次来“大姨妈”却没准备卫生巾那种心情还糟糕。

    她一直是老师的骄傲,一直是三好学生,她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在学校里低眉顺眼,从来不主动惹事,也从来没被老师骂过,寒窗十年载,这是第一次被当这么多人的面骂的狗血淋头,考试成绩也被取消——零分。那种感觉很羞耻,很丢脸。

    上洗手间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不让人看见。如果她是一只蜗牛,她就可以钻进坚硬的壳里给自己遮羞,这样就没人看见她难堪的的样子。

    突然,还没看见前面来人,方楹就冷不丁地迎面撞上去。隔着薄薄的衣服料子,她能感觉大男孩身上硬朗的骨头,还有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

    她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这鞋子她并不陌生,经常懒洋洋地在搭在桌脚横条上抖动,方楹深受影响,却敢怒不敢言。她抬头,果然是那张可恶的脸。

    眼里都是漫不经心的,放荡不羁对她的嘲笑。

    还真是冤家路窄,上个厕所也能撞上他。

    想到他明明是抄袭他的,还倒打一耙说是她让他抄的,害她当众出丑。想到这,方楹就生气,对他也没好脸色。

    突然燃起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不客气地咬牙瞪他:“好狗不挡道。”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嘲着:“是你走路不带眼。”

    “你睁眼瞎,要不就是傻逼,明明看见我走过来也不知道绕开,还上来让我撞,你不是傻逼是什么?”

    生气的方楹像一只炸毛的野猫,谁碰到她就伸出锋利的爪子挠人。被女人骂顾唯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更有意思。

    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怂样,看着怪让人讨厌的。

    他慵懒地立在她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忍不住轻笑:“班长也这么粗鲁,不错,都学会反击了,我以为你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呢。”

    方楹低头耷脑地回教室,稍微抬头,就见有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很快就听见从某处传来高亢的声音:“顾大嫂!”

    成功引起一阵哄然大笑。

    顾大嫂是贬义词,母大虫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母夜叉。

    方楹坐在座位上看闲书,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分散自己内心的不自在。顾唯没多久就回来。

    两人同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也习惯了,可今天气氛却如此诡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楹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对她窃窃嘲笑。

    女孩子的心思敏晦涩感,为了撇清关系,方楹刻意和顾唯保持距离。

    可顾唯偏偏不让她如意,她挪远一点,他也挪上来,她后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方楹像一块磁铁引力似的,她懊恼地瞪他:“你离我远一点。”

    顾唯淡笑:“想跟我撇清关系?”

    “靠近你准没好事”

    晚上放学回家,方楹随大流走着,突然听见乔洋响亮的声音在喊:“顾大哥,顾大嫂,一起回家呢。”

    方楹转头看乔洋,也刚好看到在她自己身后高高的身影,又是顾唯,离她很近,像是有意跟着。

    乔洋笑嘻嘻地调侃后,骑着山地车飞大老远去了。

    “你跟着我干嘛?”方楹冲顾唯瞪了一眼,然后警惕地看看四周,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怕有同学看见他们走得近又误会了。

    然而,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有几个同班同学过来大有意味地跟她们打招呼,打完招呼又笑语盈盈地走了。

    方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囧又气。

    顾唯没理他们,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方楹:“你长得很美吗?怎么会以为我跟你呢。”

    “你好烦!”方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撒腿就跑了。

    第二天,方楹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还差点迟到。第一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在上面讲昨天月考发下的试题。

    方楹肚子饿得浑身没劲,想起来抽屉里有一个前两天在蛋糕店买的长条法式面包。

    见没人注意她,手伸进抽屉,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袋。方楹见老师在忙着在黑板上写方程式,撕了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吃了两口之后不料雪琪逮住机会就让出丑。

    “老师,方楹上课偷吃东西。”她大声告方楹的状,就怕别人听不见。

    方楹在数道注目礼下,嘴里含着一大口面包,两腮鼓得像只蛤蟆,吐出来也不是,干咽下去也咽不下去。

    老师回头望向她,正容亢色地说:“拿到外面吃完再回来。”

    方楹羞恼,十分尴尬,垂着脑袋不动,嘴里的面包慢慢地咽下去,面包有点干,突然卡在脖子里,她可不想就这样被噎死,还淡定地扭开杯子喝水,面包终于下去了。

    “出去呀。”化学老师脸色更难看了,不容置辩的声音再次传来。方楹不得不出去外面站着。

    方楹虽然是学校里屈指可数的学霸,不乏崇拜她的人,也不乏看她不顺眼的人。

    看她不顺眼的人幸灾乐祸地嘲笑:“班长也有今天,竟然也在上课偷吃零食。”

    每天的晴天都是如此,上午的第一节课阳光白灿灿的,照在教室楼的走廊上,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方楹站在教室外面,晒着太阳一会就热到出汗,正口干舌燥着。

    这个时候顾唯姗姗来迟,开学已经一个多月,痞子一般都不是听话的学生,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第三次迟到了。

    方楹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迟到一次都不敢。

    顾唯经过方楹时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到教室门口,老师对迟到的学生没好脸色:“你也站外面去,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来。”

    “真稀奇”顾唯姿态散慢地站在方楹旁边,漫不经心道:“原来班长也有被罚站的时候。不过你为什么会被罚站了。”

    方楹用眼角冷冷地瞥他一眼,没理他。

    顾唯紧盯着她看:“你早上没洗脸?”

    方楹吓得赶紧摸摸自己的眼角:“我早上明明洗脸的。”

    顾唯笑得有些得意,慢悠悠地说了:“上课偷吃东西了吧。”

    她惊诧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嘴角还沾着面包渣和奶油。”

    方楹尴尬地把嘴角擦掉。

    看见班主任朝他们走过来,方楹越发觉得羞耻和难堪,低着头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这只是徒劳。

    班主任来就是为了叫她和顾唯去办公室的谈话的。

    原来昨天赵毅德就把顾唯和方楹的事告诉给班主任。

    问过三巡之后方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我也不想这么早谈恋爱,我还要去更远的地方追求我的理想。”

    班主任又看向顾唯:“你呢?”

    顾唯一脸淡然:“人家都说得这么绝了,我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

    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学生,他满是欣慰地朝方楹点点头,而且他相信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好跟方楹边吃边聊:“你今天早上怎么了,上课偷吃零食,这不是学霸会干的事,还被罚到外面站了半堂课。”

    “我今天早上关掉闹钟继续睡,没想到睡过头了,早餐没来得及吃饿着难受,谁知道被雪琪看见了。”

    “我发现你最近跟顾唯有点不寻常,今天你们俩一块被罚站,班里的人说你们是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一对鸳鸯。”

    “真无聊!我觉得是我流年不利,总被那混球坑害。”

    “其实人家长得还是挺帅的。”

    “衣冠禽兽。”

    林好没听见她这句骂人的话,露出一副花痴相对着方楹身后看。方楹疑惑,扭头顺着林好的目光,就看见顾唯端着饭走过来。林好不知道今天中了什么邪,居然主动招呼他:“顾唯同学,这里有位置。”

    那家伙还真坐这了,林好挪到旁边位子上,让顾唯坐在方楹对面:“谢了!”他漫不经心地道谢。

    “不用谢”林好状似跟人示好的意思,自告奋勇的自报家门:“我叫林好,你应该记得我名字。我是方楹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我们俩关系较好。”

    顾唯顺着她的话答:“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好。”

    “是吧,我们这是缘分,从小学开始我们就没被分开过。”

    方楹紧张地四处观望,现在她都被顾唯这混蛋吓出神经质来,总怀疑别人误会她和顾唯有一腿。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方楹低头吃了一小口饭,低声对他说。

    “为什么,怕别人知道我们俩有一腿?”顾唯故意戏弄她。

    方楹气得咬牙:“谁跟你有一腿,别胡说八道,你赶紧端着你的饭离我远点。”

    眼看着俩人气氛不对,林好有点尴尬:“方楹,别这么小气,都是同学。食堂里人多位子紧张,大家都是将就混坐的。再说清者自清,你这么紧张兮兮的才显得心虚。”

    方楹瞪了一眼那见色起义的林好。

    林好性格开朗,和谁都自来熟的。就这样轻松地和顾唯聊起来,但顾唯显然大多数都是在听她说。

    方楹这一顿饭吃得勉强,也没跟他们搭话。

    “你怎么没点肉啊?”林好发现顾唯盘里只有两个素菜,一点肉都没有,就无心问了一句。

    “我不怎么喜欢吃肉。”他说。

    “怎么能不吃肉呢,高三狗压力大,不吃肉多没劲。”

    一个考试全凭总分350当吊车尾的人也会有学习压力?方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350分,她闭着眼睛也不止考这么点分数。

    像他这样的人,考350都是浪费,还不如考个二百五呢,刚好和他的智商匹配。长得帅有什么用,性格恶虐,白白浪费一副好皮囊。

    吃好饭,方楹跟着林好去她宿舍,方楹一路骂她:“好好的你招顾唯干嘛呀,现在个个都总盯着我们看,那眼神就像看奸夫**一样。你之前不是讨厌他吗,怎么现在对他这么狗腿了?”

    “现在的校园里和社会上总有刁民恶棍,如果跟他混熟了,说不定以后遇到麻烦了可以请他摆平啊。响当当社会哥,要好好利用人力资源。”

    方楹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谬论?现在总有刁民恶棍对他冷嘲热讽,打压挖苦,他还不是只能忍气吞声。”

    “那是大男子的胸怀,气度雄远。”

    “你是不是中邪了?”

    和林好住一宿舍里的另外两三个女孩没回来。林好一回到宿舍整个人就往床上一躺,懒洋洋地嘀咕着:“好想吃冰淇淋,我想吃西瓜味的。”

    方楹对她的食量实在自叹不如:“刚吃饱还想着吃,养猪啊倪你———你们宿舍好闷热”

    “这几两天都没开窗户,你去打开。”

    “林好,你过来看”方楹在窗前突然喊道。

    “干什么呀?大呼小叫的。”

    “你过来呀?”

    林好一躺床上身子重得不想动,又耐不住好奇心。懒洋洋地爬起来,走到窗户顺着方楹指的方向看。宿舍后面是一道三米五高的围墙,为了防止学生翻墙出去,学校故意砌这么高的,一般人一般很很难翻过那道墙。

    林好有轻微近视,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人翻墙?牛啊,那动作,跟小燕子一样身轻如燕。”

    “你没看到翻墙的那个人是谁?”方楹问她。

    “是谁?我视力不太清楚。”

    “你天天熬夜看小说了吧——顾唯”

    “他呀,他翻墙出去干嘛,为什么不从大门走,他不是走读生吗?”走读生早中晚上学放学出入学校大门只要有出入卡是自由的。如果是寄读生不到放假回家,出校是要写请假条并得到班主任批示才能出去。

    方楹耸耸肩,说:“翻墙才刺激。”

    “有个性!”

    下午上课顾唯也没来,班主任问方楹他怎么没来上课,方楹昧着良心说不知道。如果顾唯翻墙被判罪,那她就是包庇罪。

    班主任也没再问。但他走到走廊上往外看的样子,方楹看到是一道忧心惙惙的背影。

    其实班主任也就三十岁没到,教书也没几年。

    方楹一直记得,高一开学的第一天,一位年轻英俊的实习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体恢宏的三个字“苏咏平”

    他自我介绍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的班主任,也是实习班主任。我叫苏咏平,苏州的苏,咏春的咏,平安的平。如果我在这里顺利下去,我将会带着你们一起拼到高考……”

    那时候苏老师才二十七岁,才研究生毕业没多久。那年的苏老师是怎样的。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一表人才,文质彬彬,一举一动都得体怡人。他们这些都是以貌取人的一群孩子,喜欢这位英气勃勃的年轻老师。

    一开始上课的气氛很好,大家上课也积极,对新班主任的印象也极好。班主任就顺利通过实习审核,留在重点中学继续上课。

    可后来呢——

    十六岁的花季少年,像是刚羽化的蝉:是净淡的,无畏的,懵懂的,烂漫的;满怀好奇地打量着每一张陌生的面孔。

    然后慢慢地,有这么几个无心读书的人开始撕下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

    他们叛逆,任性,狂妄,乖张,傲慢,轻狂。有这么几个特殊特殊的学生就被他们打压,欺负,辱骂,挖苦。

    经常受到欺负的学生会出现性格忧郁沉闷的现象。在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受到不良待遇的一些家长会到学校找校长或是班主任言辞激烈地指责。

    从小老师就教他们做人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而班主任无可奈何,也只能频频低声下气地道歉自责,平息家长的怒气。

    其实他已经尽力把学生往正道上引领。但不是每个学生都是听话的好学生。

    为了管教这些叛逆的学生,渐渐地,疲惫又无奈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的勃勃英气,反而眼角多了几根皱纹,头顶多了几根白发,眼神里多了几分和憔悴和惆怅。

    方楹也是一个阴郁的人生里出惶惑的自卑女孩。她记得有一天,体育课大家都出去玩了,只有她一个人呆在教室里,从窗户看向那些打羽毛球,打篮球的同学们。

    这时候班主任路过教室看见了她,就问了一句:“方楹,你怎么不出去跟他们一块玩?”

    她轻声回答:“不想。”

    班主任先是看着她几秒,慢慢地望向远处,过了一会才高深莫测地说:“如果学会了融入集体群,也是一个人的成功之处。”

    用了很长时间,方楹才完全悟出这句话的道理。

    从那以后,方楹对苏咏平特别敬佩。苏老师就像是她黑暗里的那道光,也像是她的良师益友。知道是个家庭特殊的学生,而且成绩一直优异,并帮助他申请全额奖学金,这点方楹是十分感激他的。

    只是,才两年的时间,从一道直挺的背影变成沧桑蹉跎的背影,这让方楹感到心里怅然。

    第二天早上,顾唯才来上课,脸上还挂了彩。右边眼尾和嘴角有点乌青。

    昨天爬墙出去该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上午最后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跑完几圈操场就自由活动。方楹看见顾唯一个人往学生宿舍后面走去。方楹也悄悄跟上去,就在他要爬出去的时候方楹说:“你又要这样出去?”

    顾唯站在墙边,回身看她,眉头一蹙:“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跟你来的,昨天你也从这里爬出去,我也看见了,你出去就是为了跟人打架吗?”

    “你管得着吗?”

    “我告诉班长任。”方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好幼稚。

    “你以为我会怕?”他不屑地冷笑。

    “我有话对你说。”

    他犹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等我回来再说”

    大长腿一抬,踩着墙边的一块石头,身子一跃而起,借着身高的优势抓住墙顶轻松爬出去。身手敏捷,动作轻盈,一看就是爬墙专业户。

    三番五次地逃课已经属于性质严重行为。校长知道后对林咏平施加压力,苏咏平不得不请出家长。

    下午的时候是顾唯他妈来的。一些八卦无聊地人都偷偷挤到办公室的门口打探。

    很普通的一个操劳妇女,穿着粗略简单,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一点气质,面色还有点蜡黄。

    回到教室,大家纷纷自行脑补,猜顾唯的妈是做什么的。

    “龙生龙凤生凤,能养出一个街头小混混出来,他妈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人。”

    “他妈妈那皮肤,跟得贫血病似的,一点气色都没有,还穿那种衣服,好土,我奶奶都不会那样穿。”

    “以前我还觉得我妈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老爱给自己的脸涂水这个抹那个霜,穿衣打扮还特讲究,我实在不能理解她这年纪的人这么讲究干嘛,又没人看。今天我见了顾唯他妈突然明白了,不讲究的人真上不了台面。要是我,这样的妈我都不好意思认。”

    方楹受不了别人这么诋毁别人的母亲,忍不住说了句:“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们连狗都不如。”

    这话惹怒了那几个人,韦骏故意抨击她:“班长受不了别人说你情郎哥哥的坏话了。”他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叫顾嫂,心疼你的顾哥哥了。”

    其中一男同学故作同情:“韦骏,别这么说,班长没有父母,是个孤儿,怪可怜的,你也要可怜可怜人家,班长也是渴望母爱的。哈哈哈——”

    方楹紧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孤儿,母爱,可怜;这样的词在她耳边千回百转。这三个词可以组成悲泗淋漓的句子——她是个孤儿,从小没有母爱,好可怜。

    这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

    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顾唯回到教室,依旧一如往常漫不经心,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不在乎别人对他冷讥热嘲议论和轻蔑的眼神。

    自习课上,他趴在桌上睡觉,睡了半堂课就来精神了。

    突然想起了一事,扭头看向方楹:“你上午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方楹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切入话题,怕说出来也会遭他大肆抨击。

    “也不是重要的事。”

    顾唯也不感兴趣,也没再问。有点无聊,拿出一罐可乐,拉开盖子,发出一点声响和汽水膨胀的声音。方楹像是被这声音打扰,看向他手中的可乐,眼神巴巴的。顾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对她客了气一下,可乐递给她:“喝吗?”

    她微微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正好她想喝点刺激的汽水。微仰着脸喝了一口,气泡的刺激在舌头和口腔膨胀炸开带来的快感,她微微眉头微蹙起。

    顾唯有些诧异,以为她不会接受他的东西,没想到她倒不客气。

    他风行不好,在班上不受待见,谁都对他避如蛇蝎,趋利避害是人性的本能,远离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他上次这么吓她,加上俩人从见面起就交恶,不应该是对他避之不及吗?

    而她,喝他的可乐坦荡荡的。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是最善变的生物。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是不是应该帮我做点什么。”

    方楹一口可乐慢悠悠地咽下去,犹疑地转头看向他低声悄语着:“你又没写作业?”

    “每天都有这么多作业,我写不过来,而且这才是你的强项,不是我的强项。”

    方楹还是个三好学生,这种助纣为虐的事她有点忌惮,加上上次那事,她有种被蛇咬后的后怕:“让老师知道,我会跟着一起倒霉。”

    “那你借给我,我自己抄。”顾唯不相信她有模仿别人字迹本事,为了欲盖弥彰,他还是自己亲自写的好。

    方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纠结,顾唯显然耐性很少,语气凌厉起来:“你到底借不借。”一下惊到其他同学,纷纷看向他们,脸上写着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不羁的少年亦正亦邪,性格忽而安静忽而暴躁,让人捉摸不透。

    他一发脾气,方楹就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的恶虐行为,对他有几分忌惮,不敢轻易惹怒他,于是乖乖地把作业本拿给他。

    对于没有数理化逻辑思维的人来说,长而复杂的算式题都有可能抄错,顾唯抄得很认真,像是个认真写作业的好学生。

    方楹觉得很耻辱,想她一个从小学到高中,被欺负次数多了,靠着顽强的心态活着,起码她也是是学弟学妹崇拜的学霸。好不容易熬到高三,以为快熬到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为草寇。

    被一个不良少年恐吓欺压,还敢怒不敢言。

    顾唯倒是机警,怕被识破,看起来复杂的不抄,只抄简单的。

    而且只抄了两道题就把作业本收起来,估计是敷衍了事。

    方楹看她这次知道避重就轻,心里松了一口气。

    打扫卫生的时候,雪琪和韦骏一起抬水来,这是用来拖地的水。走到顾唯身后,他在拖地。俩人对视坏笑,用力把水桶放下,水瞬间泼到顾唯的鞋子和裤腿上。

    顾唯回头,雪琪和韦骏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对不起,把你鞋子和裤子弄湿了,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顾唯眉头一皱,一股怒火窜出来,眼里迸出一丝危险的信号,紧了紧拳头,真想一拳招呼在他们脸上,他从来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懦夫。学校里有规定,在学校里打架是要被严格处分,搞不好被辞退了。他不想再让老师把他家长请到学校来,但隐忍对他来说比做好学生更难。

    “你生气了吗?”雪琪无辜的表情探究的他眼底的情绪,狐假虎威的样子:“你不要生气,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要揍我们吧。”

    方楹是班长,班里大小活动都是她负责。见这边有动静,她看到几个同学站在一起看好戏的样子。雪琪和韦骏也在,他们混到一块肯定没好事。方楹怕引火上身,不想去惹麻烦。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韦骏和雪琪一惊一乍的声音。方楹拿着抹布对着玻璃装擦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好走过来:“方楹,那边吵起来了,可能还会打起来,你不过去看一下?”

    “我觉得我这个班长不当的好,好让我安生熬到高考。”

    “没办法,谁叫你天生是领导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忽然传来顾唯怒焰拔天的声音:“你要道歉就大声点,让大家都听见。”

    “二流子脾气挺爆,都跟你道歉了还想怎样,还你想打我?来呀!”韦骏逼近他的脸,挑衅地扬着下巴,赌他不敢动手。

    林好都看不下去了:“方楹快去,待会他们打起来,你也会跟着倒霉。”

    她是班长,如果放任同学们惹事打闹那她也会遭到谴责的。怕事态恶化,做了一番心里挣扎之后,方楹扔下抹布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问究竟。

    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她看向韦骏和雪琪拿出头头的气势指挥着:“既然顾唯同学的鞋子和裤子都湿了就先回去换了再来,地也要有人拖,那这事由你们两个负责,拖干净点,拖完还要干拖。”

    方楹把拖把给韦骏,他们呆如木鸡,没接,装腔作势地嚷嚷开:“凭什么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我是不会听你的。”

    “不拖是吧,也可以,那我叫班主任出来,问问其他同学你们两个今天劳动课都干了啥,楼下的草地都被你们压塌出坑来了。我们在搞卫生你们在下面晒太阳,挺会享受的嘛”

    方楹把班主任搬出来威胁。他们虽然嚣张,但还是有点怕老师的。

    俩人脸色不对,那是尴尬的颜色,方楹趁热打铁:“你们把人家衣服弄湿了,也得让人家回去换掉,既然道歉就有道歉的诚意,帮他把活都干了吧。”

    最后俩人不情不愿地拿着拖把。

    顾唯还立在原地,方楹看他,脸上还是有点不自在:“你……赶快回去换衣服吧。”

    方楹此时意气风发,一边擦窗户玻璃,时不时检查韦骏和雪琪的工作,见他们为了敷衍了事一些地方都没拖,又拿出领导风范走过去指着那地命令。

    最后见他们靠在墙上气喘吁吁,揉着酸痛的胳膊和腰发出哀怨,他们在家里肯定连扫把都没拿过,养出来的一身娇气病。方楹心里有些得意,就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重点中学校规严苛,他们再坏也只能背着老师耍耍心眼对看不顺眼的人耍坏。要是闯大祸惹恼班长,她一定会跟班主任告状,到时候免不了要被罚。

    回到教室,顾唯对方楹的态度好了几分,这让方楹越来越得寸进尺,逮住机会就刺激他:“我发现你也有弱点,你怕被学校开除,所以尽管大家对你打击挖苦,你有火不能发,看着你吃瘪人家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顾唯冷冷地看她,一针见血道:“幸灾乐祸的还有你吧,表面对我唯唯诺诺的,心里不知道想怎么弄死我呢。”

    “其实你也怕你舅吧”方楹表情有一丝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才说:“其实我们班里好多人都怕班主任。”

    顾唯没再搭话,拿出下一堂课要的课本。

    老师还没来,一些学生还在交头接耳地讲小话。顾唯忽然好奇问方楹:“我跟你同桌,全班就只有我跟你男女混坐,你生气吗?”

    “没有”她轻摇着头。说话的声音时候一如既往平缓温柔,听着很舒服,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现在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可以和平共存,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在学校里,人也分三六九等,我是差生,你是优等生,别人看我们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现实中的差距。学霸和学渣怎么能和平相处。”

    “我们学校,所有学生都穿一样的校服,这已经说明,大家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是有钱人和穷人,是学霸还是学渣,在校长眼里,我们都是有可塑性的泥胚。”方楹意有所指。看向他:“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我既然选择复读,当然是希望考最好的大学。”顾唯在心里嗤笑,有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有点违和,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方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俨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他的基础真的是,不敢苟同。

    不知不觉,顾唯对方楹的态度好了很多,虽然没好到无话不谈,但关系也没那么冷冰冰

    突然有一天早上,顾唯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手机递给方楹,说:“这是你手机吧。”

    方楹拿着手机看确定是自己的没错,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我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天晚上你跑得急,手机掉在巷子口不远处,被我捡了,屏碎了,昨天晚上我给你换了。”

    “谢谢!”没手机的日子,像是没了安全感,她也很不习惯的感觉。

    她怪想念手机的,眷恋地打开手机玩了一会。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能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方楹打开手机,里面保存的很多东西都还在,才想起来问他:“多少钱?”

    “什么钱?”

    “修手机换屏幕的钱。”

    “不要钱,我有朋友是干这。

    到了高三,学习紧张,课业繁重,作业越来越难,大部分的学生还是有志向的,在高考之前,他们很用功地刷题,英语听力,小声背单词。

    到了高三自习课比较多,主要是复习。但作业不少,老师最后都会讲解作业里的题。听说重点班的老师押题特别准,方楹每天都会认真做笔记。

    顾唯问她:“你的学习方法就是这样死抄死记?”

    “不是,但抄了总比不抄的好。”

    “听说你每次考试稳居第一,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除了靠天赋,还是需要正确的方式。”方楹一脸正色看向他:“你平时会回想老师前一天讲过的内容吗?”

    他摇头,完全听不进去,根本想不起来。

    “我从小就养成每天早上醒来一睁开眼就回顾老师前一天上课的内容,不管记不记得我都要努力让自己想起,虽然这么做都是徒劳,但养成这个习惯还是有好处的,能提高记忆力和专注力,考试卷子上往往出的是老师提过和课本上复习资料上出现过的题型。”

    晚上有一场理综考试,有几道试题都是初中学过的基础算式题。

    有一道是化学题比较复杂,方楹留到最后再研究,时间没到,她已经填完题,但也不急着交卷,看时间,下课提前两分钟交。

    下课铃一响,不得不交卷,老师还没走,有几个学生懊恼地发出一阵哀嚎,说:“还有几道题都没做,要丢不少分。”

    “我也是,时间都不够。”

    老师一边整理卷子一边说:“早干嘛去了,综合考试就是为了敲击敲击你们这些复习不用功的学生。书到用时方恨少,趁离高考还早,纠正你们学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