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父亲
光如火在林间穿行——来——他和这些女人说,但她们拖曳身后,汗水淋面,仍然笑骂不停。“这就是不幸。”女人们和他说,而她在他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臂。如果不是她这么做,他不会发现他快摔倒了,就在这枥树和蕨木间,被她踉踉跄跄地攥着。他们只有两匹马,而女人们攥着马的毛,马的尾巴,让它们嘶鸣,仿佛被虫群牵住了。——那会很痛。一个女人最先说起这件事:“不幸来了。”她从南跑向北,这只红龙一路将生命追赶,她是不是应该也变成个大点的形态,好歹能飞一飞,再给他吃掉呢?“但那好疼。”她缩起自己的身体,抱着手臂,自己保护自己。
“来。”她向她们伸手。“来。”
她们的确跟上了,有那么一会,她们看上去不是在逃难,而是在漫无目的地山间漫步,而之后影子就从两边追上来。骑兵的马健壮迅捷,手中旗帜燃烧也像火把。孩子感到他们——这些骑兵,或者她们——这些女人,有一方得是狼,所以情景不是狼将猎物向里逼着,就是狼被猎人围了起来,呲牙裂齿,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光非常明亮,但闭上眼睛,人就觉得像漆黑的夜里;他不幸闭了闭眼睛,就是这么觉得的。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树林上方仍然是漆黑的。因为这庞然大物正在滑翔,没扇动翅膀,所以声音并不骇人。那掠过的影子,停留的时间都很长,这黑夜。他看了很久,太阳才又出现了。
他的眼睛还在恍惚的时候,他就和这些士兵说,他们不用再靠近了。
“没人会补偿你们的时机错误。”孩子说,“你们的领队也不会。我父亲回来了。”
“这是正确时机。”士兵则说,“我们的宗主是为你父亲而来的。”
仍然他们还是要进攻;这是士兵的天职,而他不是不害怕,当他和这群狼待在一起时。有时,他身后的这群女人是狼,她们的牙齿碰到他的颈部,呼出阵阵腐烂的热气;有时面前的士兵是狼,剑和枪在他面前明晃晃的。但他们并没有特别让人困扰地伤害他——之后他回忆起来,印象最深刻的无非是有一个人已经将枪刺进了他的肩膀里,然后他看着他死了,身体变得柔软;他的眼珠往外冒,舌头却陷进去。他被一只手握住了脸,而这只手捏碎了他。
士兵躺在那,而孩子说:“父亲。”他还没有时间回复他,所以他就捂着自己的肩膀,等着。他们有很多,然后他们一个都不剩;躺在地上,没有头;挂在树上,没有身子。一个接一个他们死了,但很少有逃跑的:这过程很快,而他们也不是那样想逃。
他正将手伸进最后一个士兵的胸膛里,握住他那颗心,他的孩子第一次好好地从背后看见了他:他半跪在士兵旁边,阳光洒在他的衣服上。这一切让孩子回忆起从前他带他去河边时的事;他像是在捉一条鱼,砍它的头,剖开它的身体。
“呀!”孩子叫道。“好痛呀!”它痛不痛?“只有一点。”父亲回复。“很快。”他说,“这很快。”
“父亲。”他在他身后叫他。他转过头。
他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他叫了他的名字。在他手上,那颗心已经不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