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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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追兵江玟属神御 历艰难皇甫崇拜山]三月六日至三月九日

    却说皇甫崇与丘乘化拱手别过,自回将军府。府门石狮两旁,明火执仗,晃晃悠悠,簇拥着龙珷魏。这泼才穿一身甲胄,倒显得人模狗样。见皇甫崇来前,龙珷魏按剑侧目,嵌环结扣,纷摇撞响:“贼人方去,正要迎接千岁归来。”

    皇甫崇欲待发作,却闻演武堂有人曾来,转怒为喜:“如此说来,贼子张桐铭中了埋伏么?”

    龙珷魏躬身而答:“正是!”

    “好也,好也!”皇甫崇称善,“龙珷魏,此事汝办得利落,本王预先记下了。”龙珷魏还待说甚,皇甫崇把袖一卷,舒臂入室:“都来听令!”

    江玟属秉烛侍立,皇甫崇左手郑史帝,右手李画生,龙珷魏对坐,五人密谈。

    皇甫崇低低道:“汝四人为本王之心腹,用人之际,当推心置腹。今本王欲孤身犯险,直入演武堂中心,揭破军之奸伪,发演武之虚诡。汝等各有差使,明日一早,即随本王往西丘。

    郑史帝,李画生往中邦,本王予尔等锦囊一副,至则开而视之,依计行事;

    龙珷魏留守西丘,本王临阵时别有吩咐;

    江玟属载吾等先去西丘,后往中邦,切勿有失!

    此事至密,行必细谨,诸位必不可使外人知晓此事!”

    皇甫崇说罢,又附一句:“诸事已定,拒谏!”于是无话。

    因皇甫崇前番抱病,乐芬首辅付军政要务与各司,因此皇甫崇偷溜出京,于国无碍。为防乐芬探问,皇甫崇打点好家仆,命谢绝访者,非急事皆支吾之。

    准备已定,皇甫崇收好行装。言定是午时起步,不料江玟属称方喂过马,草料尚在反刍,不可使之奔驰。皇甫崇无奈,倚柱看花,不觉昏沉睡去。

    春来絮飘,拂醒皇甫崇之梦。皇甫崇见天飞红霞,午时早过,且怒且着忙,大呼:“左右何在?”早有人上前服侍。皇甫崇令:“传江玟属来!”

    江玟属叉手而立,皇甫崇也不多话,又传来龙珷魏,李画生,郑史帝三人,一行匆匆忙忙,快马加鞭,御车出府,穿京而过。皇甫崇藏身车中,只患为乐芬等拦阻,所幸并无阻碍。守城者勘验罢通关文书并车内货物,便许放行。皇甫崇长吁一气:孤今番出京,如困龙出海,非成功业,誓不还也!

    京关既过,骏马奔驰,树稀草疏。此时皇甫崇方有心来问江玟属为何不唤醒皇甫崇以致误了时辰,江玟属边驱驹如电,边应声答道:“属下原是唤过千岁的,可惜千岁未醒。”

    皇甫崇恼道:“无用之人!汝何不摇晃本王,高叫本王,以催行道?若延误正事,定惩不赦!”

    “应千岁的问,小的唤千岁不醒,也曾试高呼,惜哉千岁翻身,赏了小的一个老大耳刮子,惶恐惶恐!如今右颊上还火辣辣着疼也……”风中只刮来江玟属的笑语。

    如此,皇甫崇反惭:“本王于睡梦之际,的确手脚活络,有所误伤,理固宜然。此非汝之过也。”

    郑史帝把嘴一撇:“千岁休听这厮胡言,依小人之见,分明是江玟属这小子偶失千岁嘱托,以苦肉之计欺瞒大人……”

    皇甫崇还未听明,江玟属在前忽然叫道:“李兄!汝可晓得汝那意中情人所居何处?若为小弟塞郑兄谗言,或可告知一二……”

    李画生举发若狂,直窜将过去,双手堵死郑史帝喉舌,将其按压于座,任郑史帝“唔哇”呼号,不为所动。

    郑史帝侥幸脱得一时,急喊:“李画生汝这厮莫受小贼诓骗了也!他如何能知林姑娘邸处?况汝曾送林姑娘返乡,岂不知她居所?”

    “实乃不知。”李画生老实道。

    江玟属曰:“嘻!郑兄此言奇哉怪也!小人昔为驿站客,天朝之内何处不识?这林姑娘嘛,也算做小人旧时认得的,毕竟她亦在驿站讨生活。”

    李画生一听江玟属这番言语有些门道,愈发死心塌地,把郑史帝一股脑坐翻,可怜郑史帝休想再出一丝儿声气。皇甫崇只觉好笑,摇头未语。偶记起有事在心,低低地唤龙珷魏来前:“龙珷魏,把羽经呈报持来孤看。”

    “喏。”龙珷魏贴衣取出一封书,皇甫崇看时,火漆犹存,伸手接了,问:“本王命汝去催要此报,羽经可曾说过甚么?”

    龙珷魏道:“羽大人那蠢物是旧话,称此是天刑司公事,望千岁勿预之。”

    皇甫崇冷笑一声:“哼,倒也强项。然而本王看来,天刑司衮衮诸公,无一能与张庆童较短长!若本王缚足而待羽经成功,岂不老了人!”顺手拆书览阅。

    这份单子乃是皇甫崇向羽经讨要的破军党羽名录。除党魁张庆童,灵均二人以外,更有陈璋,武冠群,东方客一帮僚宾,武人。皇甫崇心知此去演武堂定将与破军党扯上一段纠葛,故先记数人体貌行径,以备不时之需。

    陈璋,天狼人士,幼失牯。红发碧眼,掀髯阔口。与母相依为命数年,耀光年母为乱兵所害,陈璋愤而落草为寇,使双短槊,专一在京郊剪径。不知因何与张庆童相识,甘伴其左右,背反朝廷。

    武冠群,不知何许人也。单臂使戈,力大无比。羽经断其为张庆童落魄之时所识者,慷慨有侠义,其乡里传其力杀三虎,跳涧扛鼎,不在话下。后张庆童引为左右亲卫。

    东方客,化名也。张庆童门下幕僚,据传为张庆童旧日开馆为师时(张庆童昔囊中羞涩,曾在京开馆授业,三载收徒五)五徒之一。其常在巷陌勾栏内污蔑天权,或作文毁骂朝廷,罪不在小。

    ……

    皇甫崇看罢,才觉马车晃动,头晕目眩。舒臂起身,微撩玉帘:“此是何处?”

    江玟属应道:“离京才数十里。”

    皇甫崇问:“日落之时,可到得腾风山脚?”

    江玟属欲答时,忽然勒马高呼:“千岁进车去!”猛拽缰绳向右,皇甫崇一车皆仆倒。耳听袖箭啸吟,皇甫崇顿明何事:有刺客!

    龙珷魏警觉,跪倚窗听板:“后面还有两车。”

    前有来敌,后有追兵?皇甫崇暗道:本王身旁又出内鬼了也!初时还疑做剪径强人,而今看来,定然是破军或演武中人。演武堂难知本王动向,看来是破军党一伙!只是不知其是否知晓本王往西丘之意?

    “把紧了千岁!”江玟属大笑,重重地一鞭击空,脆响清荡,骏驹惊驰。郑史帝与李画生早有防备,各挽住皇甫崇一臂,三人并坐于座上。

    追兵左右相离,欲夹皇甫崇座车。江玟属将计就计,假意横车之中,待敌包抄来时,轻扶马头,从镫上脱开身,侧抱于马腹,随骢起伏:“驾!”良驹龙腾,从两车隙中滑过,轻步出数丈远。

    龙珷魏见敌穷追不舍,便褪了长衫,内里衬一件玄格红纹,配两肋湛蓝长剑,疾跃如翔,翻上车顶。顶足中气,朗声大喝:“泼贼!爷爷在此!”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细听即知是龙珷魏挥剑成罩,挡飞暗器。

    “呯!”

    火器振动,龙珷魏大恼:“贼杀才敢尔!郑史帝,李画生,拿家伙来!”

    郑史帝与李画生齐从车下拖出暗屉,密密麻麻均是短管火器并大小铅子。皇甫崇正诧异间,两人早将火器填好,掷与龙珷魏。

    龙珷魏接了火器,更是悍勇异常。他杀气横生,连发数枪,直打得前后人马胆战心惊。

    “卟……隆!”龙珷魏正欲大开杀戒时,忽然跌了一跤,直撞破厢顶,扎进车来。龙珷魏虽狼狈,不忘大骂:“江玟属汝这小狗[屏蔽]子,缘何害老子?”

    江玟属策马扬鞭:“珷叔啊!实是因此路泥泞难行,坑坑洼洼,这等,连狗都要打滑呢!”

    龙珷魏未解江玟属讥讽之语,迁怒皇甫崇:“大人请看!这[屏蔽]破道!”

    皇甫崇亦不悦:此路乃京中入西丘之要道,居然修得如此糊涂,实当严查法办!思犹未尽,又觉叶刮板壁,枝撞玉帘,忙问江玟属:“怎么?大道之上,为何有林?”

    江玟属才言:“为甩追兵,间道而行……”龙珷魏即发作道:“臭小子!何不另择一广阔道路!”

    话虽如此,追兵渐稀。偶然从木中窜过一辆,见龙珷魏扛枪按剑,哪敢近前?是以皇甫崇不曾耽搁路程,江玟属清音悠曲,唱至云开雾散,一路顺风直到西丘。

    皇甫崇探问前路,知安平城镇不远,大喜:“此番苦尔驾驭之功,且先记下。”眼见离三月十日大会还有两日,皇甫崇令属下依计而行,散尽侍卫,严防声讯走漏。遣散后,皇甫崇自去寻间客栈住地,不在话下。

    却说皇甫崇在店,左右打探不休。因出手阔绰,店主小二知无不言,甚为殷勤。巴望着到了三月八日夜,皇甫崇哪里睡得着。借口消夜吃多,让店主指派个精干灵俐的小厮领着乱逛。欣赏安平夜景之余,也探查城中动向。皇甫崇只觉安平城内忽然进了数拨游侠豪客,乱哄哄穿街走巷,咋舌:于十千胆敢如此大弄!丘乘化再三嘱咐本王不可失惊打怪,引人注目,这帮粗人岂能从之!看来这安平太守实乃昏庸无能之辈,亦或已被演武堂威逼利诱耶?

    皇甫崇回店看烛坐地,天渐泛白,到了三月九日。皇甫崇劲装结束,双剑插在腰间,戴范阳笠,披青素衣,顺手于路畔扯下一茎草叶,口噙清香,豪气干云,放声赋词曰:

    “唐多令•滔

    壶摇日月长,腰窝太玄光。且逐清风踏残阳,饮我玉骢东海浪。君少壮,世无双。

    只手定成康,赤衣挟圣上。法周群雄逆之亡,演武破军歌踉跄。寿祚广,莫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