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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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雄争锋代王献礼 一书招祸御卫受责]腊月朔日至腊月十四日

    腊月初至,北华地渐转凉。将军府上下皆领新裘,添冬衣,欢呼雀跃。

    皇甫崇自脱军旅,口称在京养病,实则留驻帝都以定人心。京中久无事,自然疏懒了不少,似乎长了数两肉。今髀肉复生,皇甫崇自嘲不思进取,索性放权于诸臣,欲观如何。

    一日,皇甫崇昼寝,人报乐芬来访,皇甫崇命于卧室相见。

    皇甫崇虽身着睡袍,乐芬却衣冠楚楚,象简当胸,禀曰:“千岁,代王献礼,礼部请千岁示下。”

    “大王?天朝中除孤之外,还有何人敢称为王?且此可谓之‘礼’?此谓之‘贡’!”皇甫崇迷迷糊糊,指手画脚。

    乐芬道:“送礼者乃浦国麟代总相,自称‘代王’者是也。依天朝制,其与千岁品级一般,千岁若收,该当还礼。”

    皇甫崇神采一动:“原来是那个代王……他送了甚么?”

    侍驾江玟属在侧,闻皇甫崇问,即报:“浦国使者在礼部门首等候千岁发落。”

    “乐芬,尔先回礼部稳住他,本王便去。郑史帝,李画生,服侍本王更衣!”

    郑史帝与李画生二人小跑而来,李画生亦睡眼惺忪,不忘嘀咕:“千岁不用女侍,用我等粗人……又非残废之人,这点小事……”

    江玟属策马,于官道上飞驰如电,呵欠道:“千岁久不使唤小的,一身顽皮赖骨皆倦怠了……”

    龙珷魏虽然跟来,却如死猪一般睡倒在座旁。皇甫崇吩咐:“拉他起来。”江玟属,李画生与郑史帝三人齐用力,龙珷魏却如在位子上生了根一样,扛抬不去。

    皇甫崇恼火:“江玟属,去问旁人要把乘手的家伙来。”

    江玟属嘻嘻道:“千岁,这左近可无甚么抛尸的好去处。”

    “本王是要使家伙叫醒他!即便一时下手没轻没重打死,一切有本王。”

    “……只怕那人会先走一步。”一闻便知是李画生在暗骂。

    闲话休提,当下皇甫崇命江玟属看守龙珷魏,与郑,李二人入礼部。乐芬正与浦国使者坐谈沏茶,因皇甫崇来,起身迎接。

    皇甫崇大剌剌地在主位坐下,淡笑道:“承蒙代王挂念,汝跋山涉水,迢迢远来,有何进献呐?”

    那使者也非省油的灯,一笑还击:“些许路程,未足为劳。久知千岁贵体久安,吾王特遣敝人惠赠本土灵药,唤作‘白芷断续胶’,医三尸风神有奇效。”

    皇甫崇心说:浦国消息好快,近两日有太医诊疗,道本王所患诸病,皆为风疾举发。浦国去天朝甚远,而有如此灵性之反馈,可谓神速!安插在京的细作眼线,想必不少。

    浦使见皇甫崇不言,以为其无话可说,得意忘形:“本国亦有特产名为续命香长寿汤等,还望素钊王笑纳。”

    好,好!代王这厮,不枉皇甫崇与汝斗上个三百回合!这番献礼,分明是放刁来的!甚么“续命香长寿汤”,无非挑衅皇甫崇病入骨髓行将就木,特此嘲讽,而孤又岂是汝可调戏欤?

    “哼哼,哈哈哈,妙哉妙哉!”皇甫崇大笑,“代王美意,何以为报?礼尚往来,孤自应回敬!来人,呈上礼物!”这却是皇甫崇早在大破夬伊之后便预备下要气代王的物件,今乘此良机,正好见诸世人!

    李画生与郑史帝二人手捧一端,献上一轴。皇甫崇手抚浦使之背:“劳烦阁下奔波万里,为孤带句话:闻说代王新修一台,名为‘封宗台①’,极为豪奢,惜乎主台外还少一地毯子,本王便做个顺水人情,将此表贺,以见两国修好之义,何如?”言罢,呵呵大笑。

    使者威风稍挫,答应下来,打道回府。

    乐芬小心道:“千岁英明,这是……?”

    “哈哈,到时乐公自知!”

    此礼送回浦国,代王听使者说如此,不敢怠慢,随众臣于封宗台顶启封而视。见是地毯,图纹精美,所绘乃浦地山川河流城镇荒村,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因浦例以西为卑,皇甫崇特命工匠在绘图时将代王故乡安置于西。

    代王见此,面有怨色。将毯铺下,竟与边角相合,一丝不差,毋须修剪缝补。代王惊疑之,遂遣使称谢。

    乐芬闻此,连称皇甫崇“不战而屈人之兵”,乃神算也。皇甫崇微笑不语,也亏得虺秦飞鱼卫一行日夜苦辛,皇甫崇才能对代王举动了如指掌。

    然而刑部状况却不妙:黑子逃去,羽经等捉拿不到。这贼杀才虚张声势,雇辆马车诱走官兵,却扒厢遁去,不知所踪。皇甫崇悔道:不应小着了他!谁料道此人城府一深至此?

    某日,皇甫崇把关军家大事,不觉已近夜,才记起午膳,晚膳都未用。连叫了数声左右,无人应答。皇甫崇烦躁不安,以手叩桌,其声荡然。

    依旧无人。

    皇甫崇抓来一杯,望门板掷去:“没死的[屏蔽]们,来!”

    一片凄惨。

    皇甫崇警觉道:莫非有刺客?能让本王一点声响未觉,演武堂料也无这等本事!以防不测,皇甫崇还是从暗屉底格取双麻搭软底鞋套上,取了佩剑,匍匐着摸到门边。

    皇甫崇以剑鞘压住门闩,心说:本王倒不能心无旁骛,在乱军中处之泰然……勾住门,脱鞘出剑,闪开一缝,虚刺了三剑,方才探头而视。

    将军府侍卫都在厅中,龙珷魏端坐席上,手捧一书,目不转睛。郑史帝,李画生,江玟属及一干寻常侍卫都是如此。

    皇甫崇气恨填胸,直拔剑向龙珷魏砍去。龙珷魏动如脱兔,仓促遇袭,不及拔剑抵挡,搭住旁人膀子后翻,躲开了这一刺。

    “尔等——饭桶——可恨——”皇甫崇万千话语涌向嘴边,一时反而说不明白。余光瞥见龙珷魏丢在地上的那本禁书,愈发震怒。

    “本王说为何羽经三番五次请查禁书,原来是尔等兲犊子吃里扒外,暗害本王!白日宣***观春宫,居然无耻至此!下流!可恶![屏蔽]都给孤跪直了!枉了本王信任尔等忠心不贰,居然是这般下作之人!”皇甫崇目光凌厉,横扫过去,却如风入苇丛,骇浪击沙,“江玟属,汝年齿尚幼,也如他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屏蔽]玩忽职守,纵情声色犬马间么!”

    江玟属不慌不忙,双膝向地上一靠:“千岁容禀……”

    “不容!凡在场者,皆为同谋!而龙珷魏,汝必是主谋!好啊,欺本王宽待下属,今却养虎成患!本王定要教尔等领教手段!”

    骂够了,皇甫崇拂袖而去:“尔等跪到明早,再来请罪!”

    孤卧室中,皇甫崇只觉心口绞痛不止。强支病体,躺在榻上。腰间剧痛,皇甫崇不觉提拳捶打。

    晕眩,皇甫崇虽然仰着,还觉天地颠倒。耳鸣,双鼓力敲。忽然间,皇甫崇翻滚下床,在栏杆上一磕,痛感钻心。

    皇甫崇伏地喘息不止,须得……动……动方不腐……

    血涌上来,皇甫崇呕出口,遍带乌黑黏丝,只觉一并带出泪来,狼狈不堪。

    “皇甫崇?”

    ①封宗台:代王取“攻陷天朝,委命宗治为下吏”一意,修筑此台侮辱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