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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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师北伐天权设宴 强袭白玉千延鏖兵]七月十日至十月三十日

    钿氏既灭,皇甫崇借开庆功宴之名,大会诸将,士绅于峰奇,曰:“亏得诸君尽心,天权得有今日!某一庸碌之辈,若非赖诸君王佐之才,焉能如此!天幸皇甫崇生而逢时,得遇诸位!”

    众将连称:“明公盛誉,吾等不敢当。”皇甫崇大笑如醉:“小人天戒不饮,以水代酒。列位啊,请了!”

    “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醺醺然。皇甫崇命叶少锋在侧代其敬酒,叶少锋虽是有名的千杯不醉,此会盛大,席到午后,早摇头晃脑。皇甫崇怜其醉相羞人,道:“少锋,敬过诸将,汝便先回去休息罢。”

    “喝……再喝!”叶少锋本昏昏沉沉说不出话,忽然好似清醒过来,猛地大叫。皇甫崇无奈对电奕道:“汝先扶下这人……”

    “呀!”席中一人立起,手执一匕冲来。

    “有刺客!”“甚么人!”“护好明公!”满堂大乱。

    皇甫崇一惊:明令盘查众人,不许带兵刃,这下如何对敌?虺秦递来一剑:“这。”

    皇甫崇有剑在手,心稍安定。那刺客却掷匕向叶少锋,电奕眼疾手快,一掌打落,刺客两旁有右於,庄山将其按倒在桌:“休动!”

    皇甫崇急教:“莫坏了他性命,本将有话问他。”叫拉起来,竟是于塞安击破李定双的天权新秀将领仁会亭。其乱发披拂,汁水淋漓,又在挣扎,痛哭流涕:“愿明公斩叶少锋此不义之贼!”

    皇甫崇让电奕带走叶少锋,问仁会亭:“汝与叶少锋有何仇?”仁会亭恨气填胸,说不出话。早有其伴当千延跪禀:“天将,仁兄①他爹是仁秋台。”见皇甫崇疑惑,点醒一句:“叶少锋最初发迹,便是在兴邦杀害仁秋台献城。天将当时在博明军中罢?岂会不知?”[详见《水云之志》“繇原会战石林烟漫,兴邦献城南政台倾”一节]

    “哦……哦!”皇甫崇忆起此事,怜悯地看着仁会亭,“违禁带刀,先行收押!”千延直直上前:“请与之同!”

    皇甫崇无语:“千……先生……”

    “天将,叫千延便是,文绉绉地做甚?”

    皇甫崇看向虺秦:这人亦偷带了剑进来……罢了。便说:“千延,尔看住仁会亭,不许他跑了。”千延唱喏。

    “哇,滚滚滚滚滚!”叶少锋忽然从后堂跑出,电奕死抱着腿不放:“叶大爷!”叶少锋醉眼迷离:“刺客何在?老子要杀了他……”皇甫崇上前便是一掌:“喧哗无礼,退下!”

    叶少锋一旦吞多了黄汤,便会举止失常,果然他并不发怒,只是傻笑。忽然之间,叶少锋捂嘴:“呕呜——电奕,桶……”电奕才牵他手引到后堂,即有一阵翻江倒海之倒胃声,众皆掩鼻止不住地笑。

    皇甫崇闷闷道:“让诸位见笑了。”于是移席天底,尽欢而散。

    是夜,皇甫崇例行升帐。叶少锋早已神智清醒,上前道:“天将,其实这个小贼交与我教训便是,不会坏他性命……”

    虺秦斜他一眼:“莽!”

    “你这死僵尸,嘀咕个屁?敢放出来么?”叶少锋大怒。

    “呸!”皇甫崇厉声喝骂,“你这个老贼要交与谁教训?交于本将罢!不坏汝狗命便是!”

    众人欲笑,迫于叶少锋之威,于是帐内“吭哧”,“杭育”之声大作。

    皇甫崇斥退叶少锋:“不要多事,汝先退下,本将试为汝摆平之。”道:“传千延、仁会亭二人!”

    仁会亭入内,神貌却大不相同:抺净了酒肉之污,丰神俊秀,稚气未脱。唇若抺朱,面如傅粉,目涵朗星,眼似曦月。此时仁会亭双眉紧锁,愁绪难断。皇甫崇心说:以孤军抗李定双数日的便是这么个人物?如瓷铸玉雕的一般,看来不可貌相!

    千延晃着衣角一大块油腻:“黄虎旧部千延,拜见天将!”这人身长丈二,瘦得皮包骨,手如枯柴,下颔尖如铁锥,眉目看来倒也不错。然而千延委实太瘦,又着一黑衣,隐有威慑之势。

    皇甫崇“咳咳”清嗓:“千延,汝是黄虎将军旧部,本将听其说了。那北狄贼将党世虎,是汝杀死?”[详见《水云之志》“圣尹攻拔青云险塧,万里列阵一夫当关”一节]

    千延不卑不亢:“正是!将军洪福,小人捡了个便宜!”

    皇甫崇微悦:爽快!又问:“千延,以汝之见,仁会亭应如何处置?”

    “啊?”千延似闻一怪诞之事,“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天将说要处置?”

    皇甫崇拉下脸:“叶少锋乃天权大将,弃暗投明,干功无数。仁会亭欲刺杀之,岂能轻饶?”

    “这这这……!”千延瞄一眼仁会亭,又看一眼皇甫崇,攥拳道:“天将说罢!给个双份便是了!”

    皇甫崇大笑:“汝要与他共死?”

    “给个痛快!”千延大放厥词。

    “千延兄弟,这倒不必!”仁会亭急止,“仁某既不能报仇,又违了禁令,甘心领死。”

    皇甫崇正色:“本将戏言耳,岂会杀汝!然而——会亭,天下无仇不可解,本将为汝劝导如何?”

    仁会亭不语。

    “君父仁秋台,于风正烈之乱中失身从贼,恕直言,这与叶少锋何异?”皇甫崇又乘热打铁,“今既在天权大旗下,便是一家,仁会亭,为解此仇,皇甫崇愿代叶少锋谢罪。如汝以为不可,吾唤叶少锋亲来谢罪。”

    仁会亭恨恨一挥手:“仁某不愿见此贼!”

    “千延,汝来劝他。”皇甫崇无奈道。

    千延与仁会亭密谈一阵,仁会亭虽犹带愤恨之情,意有所缓:“那……岂天将莫令某与其一同临阵。”皇甫崇满口答应。

    皇甫崇借聚会之名,先调齐众将,继而渐移天权兵马于中邦。闻北华战乱又起,皇甫崇请知军来中邦主持军务,誓师北伐。

    知军指点:“北华混战,毕、启、克势均力敌,然任一方不能拒天权;西丘内乱,群匪蜂起,见识浅薄,不成气候;东岭几为副都所占,此真无可奈何矣,但天赐复沧②昏馈,排忠受谗,军风腐朽;若群小尽灭,北廷必与天权合作一处,天朝复兴之业成矣!”

    皇甫崇乘隙道:“本将誓不偏安一隅,必要教众丑还我河山,再兴天朝!有此意者,左袒!”先扯下左臂衣襟,见众将从之,大喜。

    知军淡笑:“钿氏之后,天权无敌手矣。以列位之见,该先攻何处?”

    乐芬进言:“不如以副都军为先,攻破强渠,弱者自败。又兼复沧狂妄,手下无甚将才。”(乐芬本是仁宣旧臣,被复沧驱逐,方就食南郡)

    笑番驳之曰:“复沧虽昏,人心未丧,又其势力极广,倘若连克氏,启氏来攻,天权危也!”(笑番亦是仁宣旧臣,念及故主之情……)

    吴火殇说:“先图西丘,步步为营,扩我天权之土,贯通入北之径,并剿匪以示安民之意。”

    叶少锋呸道:“这点儿见识!对剿匪很上心嘛,民兵官长!”吴火殇怒视叶少锋,皇甫崇忙喝:“叶少锋,多口做甚么!叉出去!”叶少锋笑嘻嘻溜走,皇甫崇醒悟:这厮坐不住,寻个由头逃走。想起孤平矣旧时也有此狡计,不禁苦笑。[详见《水云之志》“斥候孤艮射火助功,天机博明料敌决胜”一节]

    万利谏:“攻克氏!克军软弱,一打即垮。且收复了克氏盘踞之正都,天权自将引万民归附!”

    羽经思索:“不妥,此计莫非不可?克氏与仁宣有血脉之缘③,动克氏,副都复沧岂有坐视之理?”

    知军与皇甫崇并笑。众将问:“知先生与天将的意思是?”

    皇甫崇一扬手内图卷:“知先生之意,与某暗合。先袭毕氏,毕龙田!”

    四座俱惊。仁会亭举手言道:“那毕氏据几处险地,倚地利;又新破北廷,士气高涨,占人和;更有启氏阻在天权与其之间,合天时……以天将之见……?”

    皇甫崇暗暗称赞:妙!层剖决议,缜思与知军无二!

    知军夸奖道:“仁会亭小将军所言不错!然而‘假道伐虢’一计,小将军可知?启氏贪婪,天权以金珠玩好,结交其心,买路向北伐毕……神兵天降,可让毕氏丧地利人和!”

    “唇亡齿寒之理,启氏未必不晓。”仁会亭道。

    “哈哈!”皇甫崇笑出声,“那便早作打算,防他这一手!”

    “险棋啊……”施通于帐角一句话,与对面虺秦遥相呼应。“险……”

    皇甫崇摊手:“列位,皇甫崇剑走偏锋是有过的,如破李定双之役,一剑穿心嘛!”

    “天将!末将请战!”方形虎面忽立起,“车军最善千里奔袭!”

    皇甫崇按其肩:“不可!车军须留下,预备启氏变心。”

    “那……”黄虎言虽未尽,众人却明白:“谁可胜此任?”

    当是时,皇甫崇之意实属叶少锋铁骑。因毕氏占山险,正在为难。忽然仁会亭与千延双双跪请。

    “兵非左道不能胜,置之死地而后生!”仁会亭慷慨激昂。

    “愿去打他!”千延跪下,头却依旧够得着皇甫崇的胸口。

    皇甫崇一寻思:妙极!千延在黄虎帐下多时,精于山野歼敌,此诚可以败毕氏!又有智将仁会亭助之,必可得胜!因允诺。

    歇帐,同宿往见皇甫崇:“天将所言极是,但可否问讯北廷,让千延等在外也好有个照应。”

    皇甫崇长叹:“北廷不回我也!”同宿默然,久之,曰:“天将善觑已身则个。”

    皇甫崇后又见叶少锋,述说伐毕一事,称所遣一将“雄武高大,英雄无敌”,叶少锋以为夸已,大笑。皇甫崇方告诉其以千延为将,叶少锋骂道:“天将,用瘦竹竿也不用吾?”皇甫崇冷笑:“汝当有自知之明!”

    事依计行。万利赍礼去见启天明,启氏目下与毕氏不睦,连连称善,更出十万人马相助,元帅汗辛,副手曹欣④,与天权千延、仁会亭合攻毕氏。

    临征,皇甫崇嘱之:“善交北廷,提防启氏。”见二将年少,心下不忍,叹道:“保重!”信口念壮辞曰:

    “一身劲装,脱剑横膝。雄黄口中辛,热血振涌急,号角催行。掷杯长笑玉龙擎,天下英杰谁,战我三番令酒醒?

    神清之后,又当别提。屈指数来过,故乡人不眠。慷慨失不禁,叹豪雄气!何日扫荡浮云晴?利刃破竹势,直捣黄龙方乘心!”

    千延等去后,皇甫崇亦排布人马以防启氏之变。十月廿日传报,千延一军大破毕氏,攻下险城白玉关。皇甫崇本在梦间,被此急报惊起,闻之呼呼如狂:“此辈草创新朝,立不世之功!”

    据仁会亭之书云,天权军杂在启氏军内,口风守得极紧,甚至于连曹欣都不知其队中有天权军马。毕氏出兵抗击启氏,千延诈白玉关守将:“迈苏⑤元帅败了,快来接应!”白玉关守军因不识旗号,信以为真,千延赚开门,当即杀了通人仰马翻,然而城未下。迈苏伪帅领兵来助,被千延举着枣木槊迎头乱打,迈苏稍退军马。白玉关守将以为自家军马败了,开门出战,欲来个腹背夹击。仁会亭一支正在门边,立抢大门,千延回身恶战。迈苏再救时,关上已竖起天权大旗,关上关下,俱骂守将草包。

    千延赖仁会亭守关,下关背城与迈苏死战。迈苏畏其武勇,不敢对阵,退后结阵,欲待我军无粮自乱。不料却被千延绕过山岭,直取老营,毕军大败。

    皇甫崇正望千延再接再厉时,流星马报:“启天明以曹欣一军击白玉关!”皇甫崇长叹:“虽然早料如此,但……千延一支孤军,着实难为他了!”

    闻启氏破盟,潜伏已久的叶少锋一刻不停,径攻蓝月城!皇甫崇笑顾众将:“启氏能料此否?其大军在外,送他个绝后计!”又命方形虎面与长氏双雄埋伏在蓝月外,要打伏兵。

    皇甫崇与知军庭中对策,知军凝眸向北观天象,皇甫崇指之:“天权星仍然旺盛,破贼必矣!”

    知军略迟疑:“天象如此……然天权星旁诸星亦亮,群小还将顽抗,不可不谨。”

    皇甫崇问:“天意果从人否?”

    知军笑:“余未解此!”

    平明,人报叶少锋中伏。皇甫崇大惊:“谁破我计?蓝月守将是?”

    “练成方!”[详见《天权箓》“练拒广中”一节]

    ①仁兄:此处是千延对仁会亭之称谓。

    ②复沧:仁宣帝皇子,于“京军之乱”后称帝副都,世又以“副都”称之。

    ③关于“血脉之缘”一处:克氏与仁宣皇室有亲。[山人犹记《水云之志》“孤平矣埋伏成奇功,正剑心力战解穷局”一节中有记载克氏侵吞钱粮之事]

    ④曹欣:曹飞之子,在“京军之变”中投奔启天明。

    ⑤迈苏:毕氏将领,人说与耀光帝圣尹内弟迅捷有亲。